門外陡然響起一陣叩門聲,緊接著傳來陸遷的粗嗓高喊——「王爺,不好了,利昌國突然大軍壓境!」
被他這一喊,殷颯不禁咬牙切齒、兩眼冒火,恨不得沖出去宰了這膽敢破壞他洞房花燭夜的家伙。
但听見陸遷喊的話,他的理智瞬間澆滅了欲火,他撿起衣物飛快穿上,大步走到房門前,拉開門板。
看見主子鐵青著臉,惱火的瞪著自己,一副恨不得將他痛揍一頓的樣子,陸遷趕緊撇清,「不是屬下要來打擾王爺的洞房花燭夜,是方才邊關快馬來報,利昌國集結了十萬大軍,已來到邊關,正在猛烈攻打我們前方的要塞。」
听見如此緊急的軍情,殷颯迅速斂去臉上的怒容,沉聲下令,「通知各部,即刻整軍前往邊關支援。」膽敢在他的洞房花燭夜來犯,他若不把這些利昌軍殺個片甲不留,消不了這口氣。
「屬下遵命。」陸遷行了個禮,便掉頭離開。
殷颯也回房換上自個兒的銀色戰甲,提起慣用的長刀。
見他要出去,已穿上衣裳的清荷輕聲道︰「王爺要走了嗎?」她听見了他們方才的話,知道利昌軍犯境的事,不免擔心。
他回頭丟下一句話,「等收拾了那群不長眼的利昌軍,我馬上就回來。」
圓黑的雙眸注視著他,她頷首,認真說道︰「嗯,我等王爺回來。」
他咧唇一笑,這才大步走出去。
在殷颯離去後,清荷一夜未眠。
她沒有想到利昌軍會在這時來犯,讓她在洞房花燭夜只能獨守空閨。
清晨起身後,因為公公婆婆都已仙逝,無須向長輩請安,因此她先去看了阿富、阿貴兩兄弟。阿富、阿貴就是她帶回來的那兩個小乞丐,得知總管妥善安置了兩人後,她這才放心回到寢院。
靜瑤一直默默隨侍在她身邊,看她早膳只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心知主子是在擔心昨晚出征的赤王,連忙安慰道︰「小姐,王爺一向威猛善戰,幾次迎上利昌軍皆勝,這次定也能大敗敵軍,平安歸來。」
「嗯。」她輕輕點頭。
這時一名婢女端了杯茶走進來,「王妃請用茶。」
接過茶,清荷掀起杯蓋,飲了口茶,隨即吐了出來,「好辣!」
一旁的靜瑤見狀,端過她手中的茶也飲了一口,嘴里登時傳來一陣麻辣感,她橫眉怒斥那名婢女,「大膽,你竟敢在茶里摻了辣椒來捉弄王妃!」
那婢女頓時嚇得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這茶里摻了辣椒,求王妃恕罪。」
「這茶是你沏來的,你怎會不知?」靜瑤喝問。
那名婢女急忙道︰「這茶是安瑜小姐命奴婢送來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茶里摻了辣椒。」
「安瑜小姐是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清脆笑聲,一名約莫九歲的漂亮女孩,兩手把玩著垂在胸前的兩條辮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女孩脆女敕的嗓音得意說道︰「怎麼樣,本小姐特制的辣椒茶好喝吧,王妃嫂子?」說完,她仰起下顎,用挑釁的目光斜睨清荷。
以前在侯府受那些兄姊弟妹們的欺負也就罷了,清荷沒想到來到這王府,竟然連個小丫頭也想捉弄她。
不過也虧得以前她受過不少比這更嚴重的欺凌,跟那些欺凌比起來,這杯茶根本不算什麼。
覷向她,清荷絲毫沒有被她那得意揚揚的表情給惹怒,溫笑著問︰「你就是安瑜小姐嗎?」女孩方才喚自己王妃嫂子,看來這應是夫君的妹妹吧。
「沒錯。」
「多謝你特地為我調制的辣椒茶。」清荷臉上仍一派微笑。
「你為什麼要謝我?」她可是存心整治,對方居然還謝她?這人是傻瓜嗎?
「這茶雖然有點辣,但也不是太難喝。」這小丫頭算是她的小泵,她不願因為這件事而惹得彼此不快。
「咦,真的嗎?」安瑜好奇的走過去,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但茶一入口她便吐了出來,氣憤的指著清荷的鼻子罵道︰「你騙我,明明就很難喝!你太可惡了,你是不是想仗著自個兒是王妃,就想在王府里隨便欺負人,作威作福?」
見她年紀雖小,性情卻如此刁蠻,靜瑤不滿的出聲,「分明是你故意拿辣椒茶欺負我們小姐在先,你可別惡人先告狀。」
安瑜不悅的瞪向她,「你說誰是惡人?」
清荷急忙緩頰,「靜瑤是失言了,你別怪她。我方才並沒有騙你,我真的覺得這茶不難喝,只是辣了點。」
「哼,你要真覺得不難喝,那你就把它喝完了給我瞧瞧。」別以為她年紀小就想欺騙她。
「好。」清荷毫不遲疑的端起茶。
「小姐!」靜瑤見主子真的端起那杯茶要喝,焦急的阻止,「讓奴婢代小姐喝吧。」
知道靜瑤是不想她吃這虧,但清荷仍避開靜瑤伸來要取走茶杯的手,笑著安撫,「放心,我剛才是因為茶有些燙才吐出來,這茶真的不難喝。」說著,她飲下一口茶,神色自若的吞下去,接著將幾口茶都給喝完。
她將空杯子遞給安瑜看,「喏,你瞧,我喝完了。」因為娘愛吃辣,因此她打小就吃辣,這茶雖然很辣,但她勉強還能承受。
見她真的全喝光了,安瑜皺了皺鼻子,想挑毛病,一時卻無從挑起,最後哼了一聲,掉頭離去。
其實是有下人說大哥娶妻,以後只會疼愛他的王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疼寵她,因此她才會特地過來下馬威,想讓這個王妃嫂子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她一走,靜瑤趕緊倒一杯水給清荷。「小姐,快漱漱口。」那茶她方才也飲過一口,知道極辣。
清荷喝下水,沖去口中的辣味後,抬起臉,見靜瑤神色嚴肅的皺著眉,她笑了,「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見主子似乎真的沒事了,靜瑤冷冷望向端茶來的那婢女質問︰「這安瑜小姐是王爺的什麼人?」
那名婢女答道︰「安瑜小姐是王爺叔父的女兒,她爹在幾年前利昌國大軍來襲時戰死,娘親早在她出生翌年便過世,王爺憐惜她無父無母,因此一向很疼她,加上自小相處,兩人以兄妹互稱。」
「日後若她再讓你拿什麼來給王妃,你不準再幫著她,否則若是王妃有個差池,唯你是問!」靜瑤嚴厲的警告她,而這些話同時也是說給屋里其他婢女听的。
小姐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她得小心護著,不能讓人欺負到小姐頭上。
那婢女聞言有些不滿,大家一樣都是下人,靜瑤憑什麼這麼責備她,因此都沒吭聲。
清荷知道靜瑤這麼說是為了幫她鎮住這些下人。自幼在侯府長大,府里勾心斗角的事她看得多了,雖學不來那些手段,但多少也明白一些事理,瞟見屋里的幾名婢女似乎對靜瑤有些不服,想了想便開了口。
「靜瑤服侍我很多年了,她就像我的姊姊一樣,我希望日後大家也能像姊妹般和睦相處,你們說好嗎?」她這番話表明了她對靜瑤的器重。
那些婢女們一听哪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幾人暗暗互覷了眼,同聲應道︰「奴婢們明白。」
翌日晌午,清荷與靜瑤帶著幾名婢女剛從屋里走出來,想在王府里四處逛逛。但剛走出來,靜瑤便吃痛的搗著臉。方才有什麼東西打到了她的臉,下一瞬,她發現連續有幾顆石子朝她射來。
見狀,清荷急忙站在她身前,要為她遮擋,並同時抬頭梭巡,看是誰在朝靜搖扔石子?須臾,她發現是安瑜爬上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並手持彈弓朝靜瑤射來石子。
見靜瑤被人這麼捉弄,一向好脾氣的清荷忍不住有些動怒了,她抬起頭,蹙眉質問︰「你為何要拿彈弓射靜瑤?」
安瑜義正詞嚴的大聲指責,「我听說她欺負其他婢女,她是壞人,所以我要教訓她,讓她知道咱們王府里的下人,可不是讓人隨意欺負的。」她其實更想射的是王妃嫂子,但又怕萬一真打傷了她,會被大哥責罵。
「這話你听誰說的?靜瑤從來不會欺負人。」見她站在樹上,風一吹,身子搖晃了下,擔心她會跌下來,清荷趕緊勸道︰「你快下來,小心別掉下來了。」
「我才不會掉下去。」她才剛說完這話,突然刮來一陣秋風,吹落幾片黃葉,一片葉子落在她鼻子上,她抬手去撥,冷不防腳底一滑,接著便在驚恐尖叫聲中摔落地上,幸好這樹不局。
清荷急忙奔過去想扶起她。「摔疼了哪里?」
安瑜疼得整張漂亮小臉都皺了起來,氣惱的推開她的手,「都是你咒我,我才摔下來,不要你假惺惺,走開!」她把自個兒摔下樹的事全都歸咎于清荷。
靜瑤不滿她對自家主子這麼無禮,張口想說什麼,清荷抬手阻止她,並吩咐幾名婢女,「你們快將安瑜小姐送回房,一個人去叫總管請大夫過來瞧瞧,看有沒有傷著哪里。」
「是。」一名婢女抱起安瑜,另一人則去通知袁總管派人請大夫。
不久,袁總管領著大夫來到安瑜的寢居,查看後,雖然安瑜的後腦勺腫了個包,腿也扭傷了,背後還有些瘀青,但都只是外傷,並沒有大礙。
大夫留下消腫去瘀的藥膏,囑咐婢女為安瑜 上,並開了幾帖藥。
總管袁堅送大夫出房門時,清荷急忙上前關心。
「袁總管,安瑜的傷要緊嗎?」她方才沒跟著進房,因為安瑜一看見她,便生氣的叫她走。
「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請王妃放心。」袁堅恭敬的答道。
「她從樹上掉下來的事,我……」她想解釋什麼,但話還沒說完,便讓袁堅打斷。
「王妃不用自責,是安瑜小姐自個兒頑皮爬到樹上,還拿彈弓亂射人,待王爺回來,屬下會如實稟明王爺。」方才他已問明下人事情的經過。
聞言,清荷暗暗松了口氣,向他道謝,「多謝總管。」
她才剛嫁來兩日便發生這樣的事,雖然不是她親手將安瑜推下樹,但安瑜是在同她說話時失足跌下來的,若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許會同安瑜一樣,認為是她的錯,因此在听見袁總管這麼說時,她心頭不禁又感激又松了口氣。
「這是屬下應當做的,王妃不用這般客氣。」拜堂成親那日,他瞧見王爺臉上掛著笑容,便心知王爺對這位王妃似乎很滿意,他自然不會怠慢她。
接著,袁堅好意再道︰「安瑜小姐自幼失怙,加上王爺平日忙碌,無暇管教,造成她的性子有些驕蠻,但其實她的心地不壞,若是王妃有空,可以多關心關心她,教導她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好,我會多照顧她的。」清荷頷首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