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韜天原本率領的一萬精兵只剩七千人,就這七千人風塵僕僕地由漠北趕回京城。至于慕戎天則率領數萬軍隊,也由北方慢慢南下,預計京城將會有一場風暴。
待七千精兵到了京城外,果然是一股肅殺的氣氛,城牆上士兵來來去去巡邏,城門緊閉,只開放西門供貨物進出,出入管制極嚴,大白天的,偌大的城內居然連人群吆喝說話的雜音都很少。
很明顯,這是為了防大軍攻擊的陣仗,可最近朝廷才大勝高林國及狼族,誰還會來入侵?
一切的防備,根本就是沖著太子與三皇子而來。
大皇子慕听天自立為王當了皇帝,眼中釘必然就是現任太子慕韜天,他為登基這天準備了這麼久,絕不可能讓慕韜天安全回來破壞他的好事。
城里的消息全被封閉,百姓都以為朝廷打了敗仗、太子戰死,所以對于京城戒嚴的情況雖然害怕,卻也不得不接受。因此,慕韜天的七千精兵只能隱在城外的密林里駐扎,因為他很明白大哥不會讓自己進城,若他強要進城的話,埋伏在里頭的重兵肯定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然而這一仗是必戰無疑,先不說大哥結黨營私造成朝廷朋黨傾軋,後又勾結羅剎教與狼族出賣國家,光是他為了帝位弒父一事,慕韜天就一定要討伐他。
既然大隊人馬進不去,那麼慕韜天就故技重施,與高毅在深夜潛入京城,打算先模清楚里頭的布局,以待慕戎天的軍隊來到後反攻京城。
可是慕听天太了解他了,將京城的防衛做得滴水不漏,慕韜天與高毅只能在城牆附近游走,無法深入至核心的皇宮部分。
「殿下,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被發現。」高毅認為最好的方法是先撤退,無功而返也總比被發現的好。
「好,我們走。」慕韜天當機立斷,與高毅閃過一群士兵後,悄悄地潛至西門附近,想趁隙出城與大軍會合。可當兩人就要動作時,他見到遠方的一抹紅光,突然心中一動。
「等一等!」他盯著那抹紅光,與高毅又遠離了城牆,往那方向靠近,直至看清了那抹紅,他赫然發現那竟是一只紅燈籠。時值帝王崩殂國殤之際,家家戶戶都掛上自布及白燈籠以示哀悼,然而這麼一只陳舊的紅燈籠,樣子看得出有些年歲了,在夜凰之中搖搖晃晃,竟也不覺突兀。
慕韜天直盯著那只紅燈籠,盯到高毅都覺得奇怪了,正欲出言提醒主子,就見主子突然上前一步,手伸進了燈籠里頭撈著。
「殿下,你在做什麼……」高毅話才說到一半,訝異的發現主子竟從燈籠里撈出了張紙條。
慕韜天立刻打開紙條,與高毅就著燈籠微弱的光線看,發現紙條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字——速至城北。
「這是……」高毅還想問,卻見主子目光柔和了起來,甚至在這緊張時刻,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是元兒。」他簡單說完,便拔腿往城北飛奔而去。
斑毅無奈之余,也只能跟上。
兩人到了城北後,發現一間殘破的民房外也掛著一只不起眼的紅燈籠,只不過沒有點亮罷了。慕韜天幾乎是毫無猶豫地飛身而入,讓高毅緊張地捏了一把冷汗。
這萬一是敵人的詭計,主子此去必死無疑!斑毅連忙在後頭跟著,當兩人進到燭光黯淡的內室後,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沖出,令他警戒地將刀舉了起來。
慕韜天沒有給他揮刀的機會,反手一擋讓那嬌小身影能直撲自己懷里,嚶嚶哭泣。
「嗚嗚嗚……你終于回來了!你知道人家有多麼擔心嗎?京城里都傳言你陣亡前線,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死的……」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慕韜天眼中映出難以形容的深情,輕撫還顫抖著的嬌軀。
「如果你再不回來,說不定人家也會跟著你去地府,向那三千陰兵討你的命了……」師元兒哽咽著,拚命用力抱住他,仿佛這樣才能感受他真實的存在。
「幸好我看見了你的紅燈籠。」慕韜天真的十分慶幸她沒做傻事,萬一大哥的詭計真讓相愛的他們因誤會而天人永隔,那將是一輩子的遺憾。
兩人擁抱著,靜靜體會那重新擁有的珍貴及感動,仿佛只要能和對方這麼抱在一起,任何風風雨雨都不用害怕了。
不過這倒苦了高毅,主子正在談情說愛,站在一旁的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但基于職責所在,他還是得尷尬地輕咳兩聲,帶著罪惡威打斷兩人的重逢時光。
師元兒這才發現有第三者在,難為情地由慕韜天懷中退閱。
慕韜天很想和她訴衷情,卻也知道此時此絕不適宜,只好忍住沖動問︰「你用紅燈籠引我來,可是有事要告訴我?」
明白高毅也是可信任的人,師元兒不避諱地急忙由懷里掏出一張紙卷,在桌上攤開。
「這是……」高毅不由得倒抽了口氣,平時冰冷的表情也有了些許裂痕。「這是京城的軍力部署圖?
慕韜天則嘉許地看了師元兒一眼,「做得好。」
「恕屬下無禮……殿下,此圖可信嗎?」高毅不得不懷疑,這個總是嘻嘻哈哈像少根筋的小爆女,有辦法得到如此機密的資訊?
「我相信她。」況且他的信任也不是毫無根據。「元兒住在李相那,李相應該能得到相當程度的訊息。何況你也別小看元兒,她在皇宮里人緣頗佳,和許多士兵及太監宮女都交好,從一些小道消息或秘密情報里,她也能拼湊得出目前皇宮內的現狀。」
「就是嘛,你可別小看了我。」她皺了皺鼻子,不依地替自己辯解。「幸好過去我是服侍太子殿下的,知道哪些大臣與太子交好、能夠信任,再由左相李大人從中引線,才讓我能和他們聯系。加上我和宮里的關系好,上下打听整理出脈絡後,再交由最了解皇城內外的翰林朱大人繪下這一幅圖。」
「那些大臣憑什麼相信你一個小爆女?」高毅仍有疑惑。
「因為太子殿下給了我這個嘛。」她從懷中掏出一只腰牌,得意地在高毅面前揮舞。「這可是太子親賜、心月復才會有的令牌喔。你羨慕吧?」
斑毅頓覺烏雲罩頂,臉色一僵,這面令牌還是太子從他身上要去的呢,居然輪到這小爆女來和他耀武揚威了?
慕韜天看得心中好笑,不過為了師元兒的顏面,他只是听而不聞,就著正事道︰「待與戎弟會師後,我們再就此圖商議,一舉反攻,不過我現在有些口信,希望能傳給朝中支持我的人,來個里應外合。」
師元兒立刻拍拍胸脯,「就靠我了,你盡量說吧。」高毅實在懷疑這小爆女的能力,可軍力部署圖就在面前,他也只得相信。
慕韜天簡單地說出自己的計劃,叉約定幾個聯絡方式後,也接近三更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又到了分離的時候。
「太子殿下……」師元兒有些依依不舍。「你……你要保重。」
慕韜天點了點頭,和高毅兩人穿窗而出,一切又恢復到他們未來過前的靜謐。
師元兒就著窗口遙望天上月亮,愁思頓起。沒有一場仗是必贏的,這次更是難上加難,希望上天能保佑真正的天子,即使不能奪回帝位,也要讓他全身而退。
在她思索之中,衣株之聲傳來,卻是慕韜天又飛躍了進來。
「殿下,你……」師元兒訝異地看著他去而復返,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把摟過,狠狠地吻住。
她意亂情迷地接受了這個充滿離愁與不舍的吻,當他放開她後,人也再次飛遁而去。她只能回味著他那如星晨般的眸光,耳畔仿佛還留有他低沉的嗓音,對著她承諾——「我會成功回來接你,到時候,你就是我的皇後。」
***
三日後,駐扎城外的大軍突然往京城邁進,兵臨城下時,城垛上的箭雨及投石便如雪片般凌厲地攻來,逼得慕韜天這方不得不反擊。
他很清楚,大哥是不會容許他進到城內的,因為目前京城的百姓仍被蒙在鼓里,若他玫入城中,代表太子沒死,那麼大皇子自立為王這件事立即會令大哥成為千古罪人,引起民反。
迸來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大哥能在此役干掉他,那麼帝位就會更加穩固,至于弒父篡位等罪,都變成次要的了。
由于京城戒嚴已久,听到戰鼓聲,民眾全躲入了房舍中,會留在大街上的都是軍隊兵士,或者一些來路不明的灰衣人。
慕听天本人亦是一身戎服,坐陣于皇宮外西面的大光明殿,此殿原是皇室專屬寺廟,氣勢恢弘,前有一個大廣場,如今成了軍隊聚集之處。
「啟稟皇上,西面的戰事激烈,是否請盧教主多派些人支援?」太監楊偉低垂著頭,尖細的嗓音正向主子報告著目前的戰況。
「也好。依盧教主的手段,他們攻得進來,我就要他們死得難看。」慕听天表情陰騖的說。「韜弟既然回來了,也省得我大江南北的去找。」
意思便是,無論慕韜天有沒有回來爭帝位,慕听天都不容許這麼一個會威脅他帝位的人存在,即使是親弟弟也一樣。
聞言,楊偉恭敬地退去,留慕听天與一干重要大臣商討接下來的戰略。然而沒過一會兒,楊偉又匆匆地返回,這次他臉色灰敗,再也沒了先前的冷靜。
「皇上,征北軍已攻破西門,現在正往大光明殿這方推進。盧教主又派出了一千教眾,但對方士氣高昂,我們恐怕擋不了多久……」
慕听天听得臉色鐵青。「怎麼可能?守城侍衛是在做什麼?禁軍統領羅強呢?把他給我叫來!」
楊偉冷汗都快滴出來了。「馭稟皇上,羅強他……他背叛皇上了!這西面的城門,就是他手下開的。當征北軍進城那一刻,許多原本依附我們的勢力也倒戈,立場中立的李相派出數百名私人護衛團團護住相關叛徒的家眷,讓我們無法從那方著手。」
「該死!全都該死!」慕听天氣得往椅子把手一拍,順勢起身。「讓我親自出馬會會他們,看看我和那個仁和有余的過氣太子,誰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