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國舅爺 第四章 奴才典當主子(2)
作者︰陳毓華

「支攤子賣炸包子本來就是你的主意,你想交給王嫂子她們,只要你覺得好,娘沒有意見。」

伏臨門更是干脆,問︰「那你接下來準備要做什麼?」從嫁妝一事到全家離開老家,再到建議他繼續做他的本業,還有賣炸包子,他不再懷疑女兒的能力,他的腦子還沒有女兒靈活呢,有些事也幫不上,唯一能給的只有信任支持和放手。

「秘密。」在成品還沒有完成之前,她不想公開。她把話題岔開,「娘,你這腌辣椒越做越好吃。」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是農家婦女都會,不過說到這些吃食,你外祖母做的醬菜那才叫好吃。」她是農家出身,農村的活兒她沒有不會的,嫁到伏家時,娘偷偷塞了一小甕的豆瓣醬給她,說是讓她想家時可以解饞,她寶貝得很,一小甕豆瓣醬吃了好幾年。

「倘若蔥油餅里夾上娘腌的醬菜,那該有多好吃?」伏幼托著腮想象道。

她是那種想到就要趕快去做的人,桌上的腌辣椒是現成的,她讓她娘把那些做好已經入味的醬菜都舀些出來,再利用鍋里的油去炸了幾塊蔥油餅,把腌辣椒、豆瓣、花生米和韭菜花分別夾上,讓大家嘗嘗。

大家起先吃著覺得有些奇怪,可越吃越順口,不由得又拿了一塊,直到蔥油餅的盤子空了,還吮指回味。

「就算不放蛋肉,只夾腌菜也好吃到不行,尤其是黃瓜口味,又脆又有嚼勁,還帶有蔬菜的清爽,這在夏日應該會有許多人喜歡。」伏觀稱贊道。

伏幼拍板定案,「那明日就帶些腌菜去夾蔥油餅,生意如果好,也是個賣點。」

她想著口味多元客人能挑選的東西變多,生意應該會更好;就算賣得不好,了不起回到本來的賣法,也不虧什麼。

母女倆帶著王嫂子把放在小窖里的腌菜壇子都搬了出來,挑揀適合夾餅的種類,幾經試驗,到了晚飯時間才算告一段落。

可胖姑都把飯菜端上桌了,卻不見該從前頭回來的伏氏父子。

當鋪開張後生意談不上好壞,畢竟當鋪是負面行業,誰沒事會來,來的一定都是家中出了事,急需金錢周轉應急。

李氏等了又等,正要叫胖姑去前頭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見伏臨門腳步匆匆的進來,身後跟著兆方,他腳步沉重,背上負了一個看似昏迷不醒的大男人,伏觀則是殿後尾隨著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李氏捂著嘴驚嚷。

「噓,不要作聲,這人受了傷。」伏臨門怕屋內的妻小驚慌,一進門就出聲安定人心,接著動手幫著把人安置在炕上。

家里來了身分不明的外男,伏幼這種未出閣的女子按禮是要回避的,不過,她來自現代,這會兒也不是在規矩多如牛毛的伏家老宅里,娘親沒開口叫她避,她就理所當然的留下來了。

昏迷的男人一躺下,披散著發的臉便露了出來,伏幼瞥去,原來只是非常隨意的一眼卻讓她頓時手腳麻木,宛如被雷劈。

她死死的盯著他看,無法移開視線。

讓伏幼驚訝的不是男子出色的外表,也不是穿得多麼富貴逼人,相反的,他穿著簡單,靛藍色細布直裰,腰間系了條垂著荷包和小印的五彩絲絛,鴉青色杭緞福頭鞋,看起來只是一般富家子弟的打扮。

斂去乍然看見一張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面孔的怪異感,她努力的調整呼吸,微濕眼眶眨啊眨的,試了兩次才把面上如夢似幻的笑容收了起來。

幸好大家的焦點都關注在那男子身上,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這人眼生得緊,你們怎麼把他往內宅里抬?」李氏不是那種愛大驚小敝的婦人,但是這般沒來由的多出個人來,太過突然了。

顯然這也不是伏臨門願意的,這宅子就這麼一點大,不往里頭抬就只能抬到大街上去。

「客人上門說要典貨,就典了這個人。」伏臨門說得有些結巴。

「什麼?」身為人家的妻子,約莫也知道丈夫的性子如何,凡是物皆可典當,是當鋪開門做生意的宗旨,她也听過典妻,丈夫手頭緊把妻子當了,可那是亂世,想吃一口飯都難的時候,如今天下太平,誰還會做這麼荒謬的事?

最無稽的是,伏臨門居然還收了?!

對方要是過了抵押期不回來贖人可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說是一時困難,暫時抵押在鋪子里,換五兩紋銀充作回京盤纏,在抵押期前就會來把人贖換回去。」

「你簡直是……叫我怎麼說你?」李氏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你也太不知輕重了,人也就算了,可他一直昏睡是怎麼回事?要是鬧出人命,到時候我看你拿什麼去賠。」

伏臨門像是這會兒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搔了搔頭,「那位壯士說他護送他們家公子出門,不料在半道上遇劫,好不容易打退歹人,兩人卻都受創,筋疲力竭。他們公子府邸遠在京都,倘若他帶著主子上路,怕被歹人發現尾隨,又怕拖沓行程,所以暫時把人當在我這,他用生命起誓,說只要他不死一定會回來贖人。

「他說得信誓旦旦、有憑有據,還把他們位在京都的住址都寫給我,我想奴才發賣主子的事情自開國以來還沒有人敢做,就當好心,收留一陣罷了。」

「你這糊涂的!」李氏跺腳,這世上口不對心的人隨便抓就一把,這話要是能信,還有什麼壞人拐子?也只有丈夫這種容易信人的性子才會輕易就相信別人的片面之語。

「我看那位客人傷得比這位嚴重多了,胳膊上纏的白布都止不住血流,這才答應的。」

伏臨門怕妻子覺得他做了筆賠錢生意,委婉說道。

只是救人于危難,又不是要費什麼大力氣,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

這時已經歸攏心思的伏幼恢復平常神情,她吩咐兆陌道︰「既然人都受傷了,還是趕緊請郎中來瞧瞧吧。」

爹娘那些話她不是沒听見,懷疑是人之常情,不過眼下人既然都救了,再沒抬出去的道理。

正大眼瞪小眼的夫妻倆齊齊回過神來,這才看見也許是方才搬動的關系,男子的月復部有血跡隱隱透出來。

伏臨門趕緊揮手,「去百草堂請游宜游郎中過來。」

這游宜醫術高明,可惜就一樣不好,嗜酒到了無酒不歡、無酒不樂的地步,一天十二個時辰里十一個半的時辰是醉醺醺的,所以沒有人家願意請他看診,也幸好百草堂是他父親傳給他的家業,還有一個坐堂大夫負責看診,倒不至于讓他連口飯都混不上。

兩人會熟識除了是街坊,游宜在錢花光無處撈銀子的時候,就會瞞著妻女出來當些東西換酒吃,在伏臨門這里他總能換得到錢,他也知道人家是看在街坊分上才給的銀子,因此伏家人若有個頭疼腦熱,只要相請,他一定會到。

游宜趿拉著黑布鞋,沒帶藥童,自己背著藥箱就來了,也不知道是酒喝太多還是天生有副酒糟鼻,那鼻子就成了他的標志。

他一來看見病人也不唆,直接吩咐,「把他的衣物扒光。」

伏幼和李氏已經識相的退了出去,扒光衣物的活兒自然輪不到她們。

母女倆人在堂屋,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這期間只見兆方出來要水,一盆子水進,一盆子血水出,又要干淨的巾子,又要舊衣物,這才知道游宜嫌礙事不好月兌,干脆把人家的衣物用剪子絞了,傷口敷了藥纏上布帕後,才想到病人也需要衣物遮蔽。

這時留在外頭收拾善後的伏觀進了堂屋,他一坐下就自己動手倒了杯水,覷著杯沿問︰「里面如何了?」

「已經請了游郎中過來看。」伏幼淡道。

「這種事你也不會攔著你爹一下。」家中吃飯的人已經不少,現下還多了一個要花藥錢的,這些個男人都不知道柴米油鹽有多貴,持家不容易,李氏忍不住抱怨道。

「娘,爹是您夫君,您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性子吧?」伏觀笑嘻嘻的調侃他娘,笑得是一臉狡猾。

「你這兔崽子!」李氏狠拍了他一下。

伏觀呲牙咧嘴,其實一點也不痛,為的是逗他娘心疼。

母子倆嘻嘻哈哈,伏幼卻老是分神往里頭望去。

小半刻後,游宜隨著伏臨門走出來。

伏臨門從荷包里掏了小銀塊,「小方,你就跟著游郎中去抓藥,診金一並付了。」

「給什麼給?下回你閑時請我喝燒刀子就好了。」游宜舌忝舌忝唇,他可看不上那點錢。

「我記得人家流當了一瓶陳年二鍋頭,待會兒讓觀兒給你送去。」

這回游宜沒推辭,笑咪咪的說︰「過兩天我再過來看看。」

「就這樣說定。」

送走游宜,伏臨門模著肚皮道︰「擺飯吧,我都餓了。」

李氏剛剛就把已經冷了的飯菜讓王嫂子放回蒸籠里,一听見丈夫喊餓,便立即讓人把熱飯菜端上來。

「那位公子如何了?」李氏還是一臉不快。

「有兩處刀傷,拖延過久發炎長膿,燒過了頭才昏睡不醒,游郎中處理了傷處,開了方子,我讓小方跟著去抓藥了。」伏臨門見妻子詢問,趕緊一五一十地稟告詳盡。

「也罷,日前囡囡才提說想多請個人幫忙攤子,我看人也不用請了,等屋里那位身體好了,要是還沒有人來接,就讓他幫工付食宿吧。」他們家現在可不是添個人只是添副碗筷的問題,若不想干活,那就沒飯吃!

娘欸,人家都還昏迷不醒,你就都已經盤算好了。

伏幼看著表面死鴨子嘴硬、心里卻接受家里要多個人這事實的娘親,心想也許夫妻就是這樣,誰捅了樓子,另外一個就會收拾,這叫互補,也可以稱之為愛吧。

她的心在方才的驚濤駭浪後已經恢復如常,看著父母互動,還有心情分析大人之間的感清。

就算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又怎樣?她不是以前的她,他也不可能會是她心里想的那個人。

他已經在他們彼此二十一歲時因為車禍死了。

所以,她很早就失去他,上一世,因為他,她一輩子沒能走出來,生活一直渾渾噩噩,好像坐著無期徒刑的牢。

這輩子說什麼她都不想再像瘋子似的過那種每分每秒像在油鍋里煎熬的日子,心里想著念著都是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現在她是伏幼,一個生在不知名時空的十五歲女孩,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力活下去、活得好,不想再因為愛一個人讓一輩子空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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