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回京後必徹查此事,再回稟皇上與娘娘的。」萬宗離沉重的說。
阿紫感激的點點頭,再度看向默娘。「你還有話未說完,你是怎麼向若揚哥哥下藥的?仔細說來吧!」
「是,皇上讓人引到罪女這里來,那找罪女來的人,以為罪女貌美,必定可以成功引誘皇上喝下劇毒,可皇上是追人而來,根本無心于,對罪女又怎會青睞,皇上只逼問罪女可有看見一個黑衣人往這兒來,罪女否認,皇上馬上就要走,罪女被逼急了,擔心那人不會放過罪女,罪女只得出其不意的吻住皇上,實則將藥送入他口中。
「皇上得知有異,推開罪女時那藥丸已滑進咽喉,得知自己吞了東西,皇上立即就要殺了罪女,只是這藥藥力極強,罪女也不過稍含了那藥的表面,就已感到全身燥熱,更何況皇上吞下整整一顆,馬上就發作的倒下,人雖未昏迷,但模樣十分難受。罪女見狀,登時又害怕了,心想皇上不能留在屋里,否則不久那人就會發現皇上沒死,還是會殺了皇上。
「慌亂中想起郡主就在廊底的那間倉房,不如就將皇上送去那里,郡主也是皇族中人,應識得皇上,就由郡主照顧皇上,反正等天亮,皇上藥效過了,也能將郡主一並救走。罪女盤算好後,便偷偷將神智逐漸迷失的皇上帶到那倉房與郡主一起了。」
「是你將朕帶去阿紫那兒的?」谷若揚疾言遽色,怒火中燒起來,這女人害得他傷害阿紫,讓阿紫痛苦多年,自己也因而無法靠近阿紫,就是因眼前這女子的所作所為!
阿紫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過程,見他大怒,那表情像是要立即殺了默娘,默娘驚得戰栗不止,她趕緊橫上前去,擋在默娘身前,不讓他動手,「不要殺她,她救了您——」
「但她害了你!」他怒不可遏。
「我雖不記得當時是什麼情形,但相信我見到您後定是高興的,且不管發生什麼事也都是心甘情願的,這女人沒做錯。」阿紫含淚道。
他眼神暴烈,「阿紫,你讓開,讓朕殺了她!」他堅持要殺。
「皇上,您若真想殺人,不如再等等,先問這女人知不知道後來的事,畢竟您二人對當時的事都記不清了,而奴才找到您時並未見到郡主,此刻正好透過這人知道所有的事。」尤一東說。
他聞言這才沒有馬上動手,可那默娘已嚇得瑟縮不已。
「還不說,朕對阿紫做了什麼,她為何會受傷失憶?」他怒問。
「這……罪女送您去倉房之後,擔心那群人不會放過自己,不敢再待著,所以逃了,後頭您與郡主發生什麼事,罪女全然不知。」她只想著自己救過他,說出實情後,皇上該能從輕發落,給她一條生路,怎知得知自己將中了藥的他帶去郡主身邊時,他會怒得即刻要將自己殺了,難道她賭錯了,根本不該來,不該說出這一切?
眾人不禁失望起來,還以為從她嘴里可以听到後來的事,卻是依然未知,谷若揚他尤其暴怒,怒目瞪向全身抖顫不休的默娘,「你若真想讓朕放過你,可以,立即說出雇用你的人是誰!」
默娘有了一線生機,忙仰頭道︰「罪女本來也不清楚是誰,但近來那人又派人來找罪女問起當年的事,反被罪女套出話來,得知那真正雇用奴婢的人是朝中大臣,這人叫——」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喉上多了一支飛刀,有人從遠處射中她的咽喉,將她一刀斃命。
阿紫大驚失色,谷若揚將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多見血腥,與此同時萬宗離也變了臉,尤一東迅速追去,須臾後回來,身後已多了個人,暗衛方才將殺人的人抓住交給他。
「怎麼是你?」被抓回來的人是個女的,阿紫瞧仔細這中年女子的面容後驚詫不已,這女人竟是當年那個假老鴇宋姊!可她為什麼要殺默娘?
「娘娘莫驚,這人真名羅宋嬌,是這間客棧幕後老板。」尤一東竟說。
「這……怎麼回事?」阿紫更訝異了。
「當咱們一踏進這間客棧,皇上就發覺有異了,有人盯著咱們,便吩咐奴才讓人暗中去查,這才曉得這間客棧的主子來歷不單純,幕後老板是個金國人,而後奴才听見娘娘提起假老鴇臉上有顆痣,鮮明的特徵立刻讓奴才想起暗衛形容的這個姓羅宋的金國女人的樣子,便暗稟了皇上,本打算先處理完默娘,再去好好查查這女人的,哪知她卻先殺了默娘。」尤一東懊恨的解釋道。
阿紫愕然,「如此說來,當年自我踏進這間客棧就已掉落圈套了?」她瞪向羅宋嬌。
「說,當年你意欲將我送給誰?殺了默娘又想隱藏什麼?還有,我雲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逼問道。此人既是金國人,那事情更顯復雜了,這陰謀有很大可能與金國有關。
「沒錯,若論罪下來,當誅你九族,你羅宋家族一個也活不了!還不從實招來。」萬宗離也嚴聲逼問。
羅宋嬌白了臉,神情絕望,半響後眼中竟是出現一股絕決與狠戾,一道血痕突然由她的她的嘴角流出。
尤一東吃驚。「她服毒了!」
飛快去撬開她的嘴要挖出劇毒,不讓她輕易死去,但她已兩眼翻白,回天乏術。
眾人沒料到她會自盡,全都愣住,阿紫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保護那主使者,不讓咱們再追查下去,這人竟情願自盡?」尤一東搖頭扼腕。
「再差一步咱們就能由默娘嘴里問出那欲毒殺皇上的主謀是誰,也能從羅宋嬌身上逼問出是誰陷害雲家,以及想殺娘娘的人到底是誰了,只可惜,這關鍵的兩人都已死,功虧一簣了——唉!」萬宗離看著默娘與羅宋嬌的尸體,不禁重嘆一聲。
比若揚斂容,「無妨,反正事情已逐漸清楚明朗,再查下去不怕沒結果。」他與阿紫分別在此遇險,看似兩件事,卻又隱隱有關聯,否則那羅宋嬌何必殺默娘滅口,且羅宋嬌是金國人,卻隱在西朝,當年她要將阿紫獻給誰,是偷潛入境的金王?
還是,晉王舍棄在金國的兒子……自己的堂弟?
「皇上要留在魯鎮繼續查下去?」萬宗離問。
「沒錯,此地當還有線索可查,朕想多留幾日。」這事沒查個水落石出,他不想罷休。
「皇上!」一名暗衛匆忙現身。
「何事?」通常暗衛無召喚不會主動出現,此時現身必有要事稟報。
暗衛先看了一眼阿紫才稟報道︰「啟稟皇上,方才收到飛鴿傳書,慶王昨日狩獵不幸落馬,此刻昏迷不醒。」
「什麼,父王受傷了?」阿紫一驚,隨即擔憂不已。
比若揚也沉了臉,見阿紫心急,歸心似箭,自己亦擔心皇叔的傷勢,一陣衡量,立即改變主意道︰「朕與阿紫即刻回京,萬宗離留下繼續查案,其余人這就跟朕走!」
慶王府氣氛沉凝,谷明華落馬重傷,至今未醒,谷若揚帶著阿紫趕回京城未回宮先來王府。
阿紫坐在谷明華床邊,見父王臉色灰敗,心中十分難過,頻頻掉淚。
「皇叔為何遲遲未醒?」谷若揚沉肅的問向御醫。
「回皇上,王爺傷勢太重,臣已極力救治,這能不能醒過來,得看王爺自己的求生意志了。」御醫無奈的說。
阿紫頓時一臉蒼白,「御醫是說……父王有可能不醒?」
「臣不敢妄言,但王爺確實危急……」
阿紫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串,簌簌地落下,止都止不住。
「皇叔馬術精湛,這意外如何發生?!」谷若揚見心上人落淚看得不舍,怒問王府的人。王府的人正要回答,一道小身影奔了進來,抱住了阿紫,大哭的說︰「姑母,有人要殺慶爺爺!」
阿紫聞言大驚,「暮兒別急,把話說清楚!」
「慶爺爺見暮兒身子已大好,便帶著暮兒去狩獵,順便教暮兒騎馬射箭,暮兒坐在慶爺身前學騎馬,忽然有人拿箭射向慶爺爺,慶爺爺為閃那支箭,抱著暮兒落馬,落馬時慶爺爺用身子護著暮兒,暮兒沒受傷,但慶爺爺卻醒不過來了。」說到這里,雲暮已是哭得一臉的鼻涕與眼淚了。
「暮兒可看清了是什麼人射的箭?」谷若揚問。
雲暮搖頭,「那人蒙著臉,暮兒看不見。」
「你們呢?可認出那人?」他轉而問向王府的人。
眾人同樣搖頭,竟是沒有一點線索。
「全沒用,還不下去!」尤一東見主子神色不佳,連忙斥退眾人。
一群王府下人怕被責罰,驚慌地退下去了。
房里沒了外人,尤一東上前道︰「皇上,王爺這遇刺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
比若揚冷笑,「這是有心人不想朕留在魯鎮查案,催朕回來的。」他心知肚明事有蹊蹺。
「您的意思是,對父王下手的人便是想殺您我的人?」阿紫吃驚問道。
「可不是,這人算準了只要皇叔受傷,就算朕不想回來,為了你朕也必定會丟下一切趕回來。」他神色越發冷冽。
阿紫渾身起了一股惡寒,自己在明,對方在暗,如此操弄著他們,令人有如芒刺在背。如今幾乎已差不多拼湊出當年的事,若揚哥哥被引去魯鎮毒殺,自己也被擄去準備斬草除根,那擄走自己的金國女人又殺了默娘,這所有的人事物都有關聯,全牽扯成一塊,這表示主謀的是同一人,不,或許是同一伙人才對,而這伙人現在連父王也不放過。
瞧著毫無生氣、昏迷未醒的谷明華,阿紫淚濕衣襟,「咱們若不去魯鎮查這件事,是不是父王就不會出事?」她內疚不已。
「不,即便不去魯鎮,只要咱們徹查此事,對方就會極力阻止,最終不是皇叔出事就是暮兒會出事。」谷若揚沉聲說。
「姑母,為什麼有人要殺暮兒和慶爺爺?這次不會又是皇上干的吧?」雲暮瞪向谷若揚。
比若揚苦笑,之前雲暮受傷,他與阿紫倉卒離京去查明真相,至今還未與兒子相認,這會兒見兒子身子康復,雖是欣喜,但先前自己傷害過孩子,讓孩子心中留下陰影,如今要暮兒認他這個父皇,恐怕不是這麼輕易的事。
阿紫明白他的負疚,該是時候對兒子說清楚了,攬過雲暮,輕聲道︰「暮兒,這回你和慶爺爺遇刺的事與皇上無關,你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保護你們都還來不及,不會傷害你們的。」
「可是他不喜歡暮兒,又怎會保護暮兒?」
「暮兒誤會了,他沒有不喜歡你——這麼說好了,暮兒不是問過娘,為何沒有爹?娘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暮兒的爹找到了。」
雲暮的小臉瞬間露出喜極之色。「找到了?!在哪,暮兒的爹在哪?」他迫不及待地問。
她微笑後,緩緩地看向一旁的谷若揚,雲暮隨著她的目光也轉了過去,看了谷若揚一眼,接著又轉了回來,扯著她的衣袖問︰「娘,暮兒的爹呢,爹呢?」他對某人可說是視若無睹,只急躁著問,這急得都忘了在谷若揚這個「外人」面前得稱她為姑母了。
「暮兒乖,他,就是你的爹。」她這回明確指著谷若揚,無比明白的告訴他。
雲暮一愣,眨了幾下眼楮。「娘別開玩笑了,暮兒要的是爹,不是皇上。」他生氣的說。
「你娘沒有開玩笑,朕既是皇上,也是你爹。」谷若揚目光和煦的看向兒子。
「您怎麼會是暮兒的爹,人說虎毒不食子,這回就算不是您做的,可之前的又怎麼說?」他翻舊帳。
比若揚眼神一黯,眼角眉梢都是愧疚,要認回兒子果然不容易,這都怪自己造的孽,派人去殺他,眼下該怎麼做才能修補這事,讓兒子原諒自己?「暮兒听父皇說,那時是因為不知你是朕的孩子,父皇才會犯下錯誤,而今確認你是朕的皇兒,又怎會再傷害你?」
「暮兒若是您的孩子,何須確認?您與娘怎麼會不知?」雲暮不能理解這事。
「這個……父皇和你娘是因為意外才懷上你的,之後你娘失憶了,朕也記不清當時的事,所以你娘不知暮兒的爹是朕,朕也不知有你的存在……」他耐心的解釋,並將當初兩人遭遇的事簡單的告訴雲暮,希望取得雲暮的諒解。
雲暮听了小臉發白,這才明白自己為何多年沒有爹,且娘親為了生下他受了多少苦,而親生父親因不知有暮兒存在,一再被娘拒絕而難過,自己也因沒有爹傷心好久,更因此躲著不能見人,原來這一切都是讓壞人害的。他鼻子抽了幾聲,終于忍不住哭出來。
比若揚同樣鼻酸,目光中帶了深深的歉意。孩子,自己的孩子,他在自己身邊多時,他竟不知,如今父子相認,那喜悅的心情難以言喻。
阿紫也心澀,淚水止不住汩汩涌出,濕了整張臉。
「不,暮兒不喜歡皇上做爹!」雲暮小臉突然垮下的說。
比若揚僵了臉,「為什麼?莫非你還是不肯原諒朕?」
「不是的,暮兒只是想起那回長公主請來的術士說暮兒有天子之命,您听了之後十分震怒,所有人都下跪替暮兒求情,後來暮兒問慶爺爺,為何皇上要生氣?慶爺爺說,天子就是皇上的意思,暮兒不能有這樣的命,所以暮兒不要做您的兒子,這樣就當不成天子,您就不會生暮兒的氣。」他認真的說,謹記慶爺爺的交代,他沒有資格做天子。
比若揚喉嚨微哽,想起那回之後自己確實再起殺意,這孩子是當真讓他嚇到了。
身後的尤一東見主子心堵得慌,說不出話來,便上前跪到雲暮面前說道︰「王爺之前說您不行做天子,是因為您不是皇上的兒子,如今知道您是皇上的血脈,當然有資格做真命天子,皇上這回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有一天暮兒若做了皇帝,父皇也不會生氣?」他天真的問。
尤一東看向谷若揚,這孩子能不能成為天子至尊,就看主子之後怎麼安排了,而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奴才能回答的。
比若揚將雲暮緊抱入懷。「朕欠你至多,為補償你們母子,會將一切最好的都給你們,朕要立你娘為皇後,冊封你為太子。」他至為激動的說。
阿紫听了搖頭。「不一定要如此,我與暮兒知道您心里有咱們就夠了。」她含淚說,並不在乎名位。
「朕心里僅有你們母子,你們才是朕的一切,是朕唯一想保護與付出的人,這後位與儲位必定要給你們的,不過,此時敵暗我明,尤其還有朝中大臣牽涉其中,若公開暮兒皇子的身分,反而對我們不利。朕不想冒險讓你們母子陷入危險之中,因此立後立儲之事等抓出這幕後主謀再說,這事希望你們能諒解。」他歉然的解釋。
「您的顧忌是對的,等抓出策劃這一切陰謀的人,便能更清楚當年所有的事,如此,眾人對暮兒也就不會有什麼猜疑了。」阿紫說。畢竟暮兒是在宮外生的孩子,這便足以讓人非議了。
「意思是,暮兒還是不能告訴別人爹娘是誰?」雲暮嘟著嘴,一臉的失望。
比若揚雙手按著他的小肩頭,慎重的說︰「抱歉,暮兒再忍忍,不久父皇定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朕的兒子,不再讓你受委屈。」
雲暮這才抬起下巴,「好吧,先抓壞人要緊,等抓到了壞人,爹娘才能安心,也能為慶爺爺報仇了。」他淚光閃閃的又看向床上的谷明華。
一家三口面色再度沉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