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種田去 第一章 新婚和離書(2)
作者︰千尋

之後狄氏進宮與皇帝做了交易,回府後兩天,聖旨下來,將她賜婚與順王世子顧譽豐。

彼譽豐,關于他的傳言很多,有人說他豐神俊朗、有付好模樣,卻無心仕途、不求上進,有人說他心性良善、濟弱扶傾,有著俠義心腸,見過他毆打惡徒者說他武功高強、出神入化,像仙人一樣。

整體听起來,郁泱自我安慰這個男人還不算太差,可以試著相處看看。

出嫁前夕,母親對她說︰「出嫁從夫,你不再是誠親王的女兒而是順王的媳婦,日後你父親起事再與你無關,這是娘唯一能想到保你性命的法子,之後該怎麼做,能不能得世子之心,從此舉案齊眉,或者有沒有辦法從順王府全身而退,全要靠你自己。」

郁泱回答,「娘不必擔心,您常夸郁兒青出于藍,聰慧不下于您,旁的不敢說,這般的聰明才智或許無法稱霸天下,但要讓自己活得精彩非凡,不至于辦不到。」

狄氏笑了,摟住她說︰「謝謝郁兒,願意讓娘安心。」

短短一個月,郁泱從誠親王府出嫁,嫁妝是皇帝給的,狄氏只在上花轎前塞給她一個紙袋。

郁泱拭干長發,打開紙袋抽出里面的東西,里頭有一張地契,那是個小莊子,外公給的、是娘的嫁妝,莊子四周有山圍繞,听說風光秀麗處處美景,要不是被皇帝禁錮在城里,他們很想搬過去。

紙袋里還有幾張銀票,加一加有將近千兩。

被了,這些足夠讓她在順王府不愁吃穿、豐豐富富過上兩年,只要沒發生燒錢的意外事件。

最後是一本青皮小冊子,小冊子上面寫著兩行字——「若顧譽豐是個能托付終身之人便將此冊焚去,反之,展冊讀閱,必要時以此為籌碼,謀得出府之約。」

彼譽豐可以托付終身嗎?郁泱微微搖頭,她打開冊子就著昏黃的燈光展閱,越讀……越教人驚心動魄……

郁泱起了個大早,問過幾名僕婦才問清楚大廳在哪個方向。

她並不想要鬧場,她也清楚顧家沒當自己是媳婦,在新婦奉茶的清晨里出現,這是在給自己也給那位「鄒表妹」找尷尬,只不過她必須到場,必須趁著顧家所有長輩在的時候為自己想做的事見證。

只是她找不到方向,連個丫頭也不願意為她領路,因此多花了點時間。

但即便滿府亂繞,前前後後走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到大廳,她的頭發、衣服依舊整齊,姿態是一貫的高雅,就像個名符其實的郡主。

郁泱是個很懂得換角度看事情的,因此再辛苦的狀況總能找到一個觀點讓自己不難受。就像眼前,顧家上下都在為難她,刻意給出錯誤訊息,讓她走不到想去的地方,但她對自己說︰任何事只要做過,就不會是白費功夫。

沒錯,她雖被不少跟紅頂白的下人捉弄,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飛亂繞,但來來回回幾趟後,她確知各個院子的方位,再與青皮小冊上的數據對上,便清楚了誰住在什麼地方。

不管怎樣,郁泱還是遲到了,但令人尷尬的並非因為她的遲到,而是因為大廳里,新婚的「兒子、媳婦」已經在向雙親奉茶,有趣的是,站在顧譽豐身邊的不是皇帝賜婚的正妻周郁泱,而是昨天一起進門,身分卻從嫡妻降為貴妾的小表妹鄒涴茹。

讓兒子與貴妾向長輩奉茶?顧家人是沒腦子還是心機淺,怎麼能夠集體蠢成這樣?

他們當真以為皇帝與誠親王心有嫌隙,便會任由他們欺凌她而不顧?

傻瓜,打斷骨頭還連著皮,怎麼說誠親王都是皇帝的同胞弟弟,就算天家無情,童年記憶尚在,若不是被逼到底,皇帝怎願意兄弟鬩牆?再說了,宮里還有個皇太後,兩個都是自己的兒子,郁泱再不濟,還是皇太後的親孫女。

親孫女和路人甲,請問皇太後會偏向誰?如果她把此事往宮里嚷嚷幾聲,皇帝容得下一個外姓人掃天家顏面?

可郁泱並不惱火,只覺得顧家人可笑,因為顧譽豐的態度再明白不過,此男非己良人。只是她必須拿出態度,讓顧家不能小覷自己!

郁泱走進廳里,滿屋子人目光齊刷刷地釘在她身上,她不驚不懼,當著眾人的迎視,慢慢走到正在向父母敬茶的譽豐身邊,沒有墊子,她依然姿態優雅的雙膝跪地。

譽豐是大房長子,祖父母早已不在,他的父母面對門口坐著,二房、三房的叔叔、嬸嬸分坐在廳的兩側,他們身後站著幾個二、三房的姑娘少爺和少女乃女乃們。看見郁泱進門,大伙兒臉上是掩也掩不住的驚詫。

郁泱悄悄覷一眼鄒涴茹,她與譽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對表兄妹早在七、八歲時就訂下女圭女圭親,連迎親喜日都訂下,所有長輩們都看好這樁婚事,誰料想得到一個多月前,皇上會將順王召進宮里,待他一回府,長房便多了一門親事。

誠親王府?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婚事居然落在譽豐頭上!

誠親王就要反了,娶他的女兒等同和叛黨聯親,雖然賜婚旨意是皇帝親下的,真有事也怪不到顧家頭上。只是……顧府上下心里都打著鼓,皇帝出這一手是在盤算什麼?

最後顧伯庭決定靜觀其變,先將郁泱晾著,等誠親王起兵,皇帝的態度明朗,再決定如何對她做出處置。

郁泱的出現令滿屋子人臉色皆變,尤以譽豐表現得最明顯。

他怒火中燒,眼珠子狠狠瞪在她身上,他說得不夠清楚嗎?為什麼她還出現?果然,她昨天的表現是以退為進,果然,她是個有手段的女子,是啊,誠親王的女兒,還能弱了?

相較于譽豐的憤怒,鄒涴茹的表現截然不同,她在最短的時間內紅了眼眶,垂下頭,一串淚珠子墜在地上,委屈盡情展現。

很聰明的作法,半句話不必說,就讓所有人把郁泱當成壞心腸惡魔。

「公公、婆婆,媳婦來晚了,還請公公婆婆見諒。」

彼伯庭聞言不做任何反應,在皇帝的態度尚未明朗之前,做什麼、說什麼都是錯。

但王妃鄒氏可沒那麼容易放過郁泱。自家佷女進門,這件婚事兩家已經籌辦將近兩年,好好的一樁喜事突然被周郁泱橫插一腳,心里已經夠恨,兒子昨晚進她房里早把話給挑明,沒想到她這個沒臉沒皮的竟還敢到大廳里來搗亂,亂臣賊子的女兒果然不同一般。

「誰允許你進來的?」王妃鄒氏上下打量郁泱,眼底淨是不屑。

難不成她以為自己頗有兩分姿色就可以迷惑兒子的心眼?甭想!譽豐可不是二房顧敬豐那種急色鬼,瞧見勉強看得上眼的女人就急著上。

想到顧敬豐,鄒氏下意識瞄向站在二房老爺身後的長子,果然,他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允許?王妃說話真有意思,哪家新婦成親後不奉茶認親?不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媳婦不過是照著規矩走,不明白哪里做錯了。」她輕輕淡淡地說著,口氣里听不出喜怒哀樂,便是表情也看不出半點心思。

「你自認是顧家的媳婦,也得看顧家認不認你。」鄒氏怒指郁泱。

彼伯庭一句話都不說,靜靜審視郁泱,心底暗自忖度,皇上為什麼要把她放在顧家後院?

是不願讓皇太後傷心,想替誠親王留下一株根苗?還是想藉顧家之手殺了她?又或者是要她成為誠親王的顧忌……不可能,誠親王如果還顧忌妻兒就不會連兒子喪禮都不出現。

郁泱半點不讓步,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一圈,微哂道︰「王妃此話可是在質疑皇上的旨意?媳婦明白了,明日歸寧進宮,媳婦會向皇女乃女乃轉達王妃的意思。」

向皇太後轉達顧家不認她的孫女?她這是想鬧得顧家雞犬不寧

「你在威脅我?」鄒氏眼中戾氣大盛,心底含恨,暗道︰待誠親王起事,必親手送她上路。

郁泱看出鄒氏的恨意,但她無所謂,低眉道︰「王妃言重,媳婦只是不明白顧家家規,怕行差踏錯,萬一日後有惡名聲傳出去……」

「夠了!」譽豐開口,怒指郁泱問道︰「你到底要什麼?」

郁泱並未被他激怒,緩緩起身與他對視,柔聲道︰「世子爺別急,今日妾身不過是來討個話,說清楚了自然會離開。」她轉身向顧伯庭屈膝為禮,道︰「王爺,您可知當日皇帝為何要賜婚顧府?」

「你知道?」顧伯庭疑問,他不信皇帝會讓她商討朝廷大事。

「妾身自然明白,此事是皇女乃女乃與皇伯父親自對妾身提及的,連顧府也是妾身親自指定……」她在說謊,但態度篤定、表情堅毅,讓人無法對她所言存疑。

鄒氏把話截走。「順王府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值得你費心對付?」

郁泱微微一哂,不回答這種意氣言語。

彼伯庭等不及,瞪妻子一眼,不許她插嘴。「你說!」

鄒氏滿肚子火氣卻不敢再插話,轉頭與佷女涴茹互視一眼,她們同時望向譽豐,卻沒想到他盯著郁泱,目不轉楮。

郁泱緩緩道來,「人人都說父王要反,可自皇伯伯登基以來已經十幾年過去,此話傳得沸沸揚揚,卻總是聞樓梯聲不見人下樓,父王始終沒有起兵叛亂是不?」

「只是‘尚未’,而非‘始終沒有’。朝廷派出的探子傳回消息,誠親王厲兵秣馬,戰事將起。」顧伯庭拉起嗓子,指正她的話。

雖然顧伯庭于朝政碌碌無為,但做人圓滑、交際甚廣,且有賢名在外,朋友傳訊與他,確定最遲三個月,誠親王必反。

「消息是真是假,總得等父王起事才能確定,對不?何況皇伯伯壓根兒不相信手足情誼如此薄弱,不信我父王會這樣對待兄長、對待天下百姓。只不過三人成虎、眾口爍金,皇伯伯為了大周不能不做足準備,于是招兵練兵、行軍布陣,該做的事一一進行。

「即便如此,皇伯伯依然記掛郁泱,倘若父王起事,皇伯伯絕對不會放過梅姨娘所出的弟弟妹妹,可即使父王做錯,他終究是皇女乃女乃的兒子,是皇伯伯的親兄弟,皇伯伯當然想為父親留下一條血脈,因此為郁泱賜婚,女兒出嫁與娘家再無關系,父王的所行所為與出嫁女兒便無牽連。

「皇伯伯的苦心,郁泱明白,于是作主選擇顧家,至于王妃不解郁泱的選擇……很簡單,或許世子爺不記得,但去年郁泱曾見過世子爺一面。少女芳心多少帶點沖動,倘若這個抉擇造成世子爺和順王府的困擾,郁泱在此致歉。」

這番話想傳達的重點是︰誠親王是否造反仍是未知數,順王別急著站隊,萬一站錯,難堪。而且不管誠親王是否造反,皇上和皇太後仍舊重視自己,自己背後的大柱子是不會倒台的。

話當然是假的,她不過想替自己造勢,讓顧家上下不敢動自己分毫,當然她有足夠自信,相信顧伯庭沒那個膽敢去向皇上確認自己所言是真是假。

彼伯庭反復琢磨郁泱的話,難道是自己想太多?皇上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為誠親王保下女兒一命?

有可能嗎?是有。皇帝純孝,對皇太後百依百順,而周郁泱不過是個女子,翻不出什麼浪花,留下佷女的性命以成全母子之情,何樂而不為?至于京城少年有幾個像兒子這樣相貌堂堂,豐神俊朗的,周郁泱會看上譽兒,半點都不離譜。

彼伯庭松口氣,既然上頭沒有別樣心思,他當然樂意替皇上好好照顧這個佷女。

同樣的結論,王妃鄒氏也想到了,可如果周郁泱殺不得,難不成要涴茹當一輩子妾室?不行,她同大哥拍胸脯保證過,無論如何都會讓涴茹當上世子妃的。

發現顧伯庭和鄒氏表情轉變,郁泱確定自己賭對了,笑眉微斂,她續道︰「郁泱感激皇伯伯的疼愛,卻也心知此番安排委屈了世子爺與鄒姨娘。」

「皇上旨意,為臣的哪有委屈之說。」

彼伯庭正眼看她,口氣愉快幾分,心里開始算計,如果周郁泱還能在皇帝跟前說上幾句話,是不是要叮囑兒子對她好些。

郁泱環顧周遭,眾人看待她的眼光已然不同,她猜想,在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前,他們多少認定為保住順王府,父親起事日必是她魂斷時,而下手之人……她目光逐一掃過,最後定在鄒氏身上。

不管怎樣,如今目的達到,她鬧這一場,不是為著開誠布公,求的是自保。

「世子爺與鄒姨娘兩小無猜、情定一生,我本不該橫插進來,只不過事態緊急,考慮不了太多,昨夜世子爺與郁泱談過,令我明白自己差點兒毀去一門好親,這本非吾意。

「所以世子爺提到兩年之約,郁泱深感同意,只是口說無憑,我已經將口頭之約寫成和離書,日期押在兩年後的今日,白紙黑字日後必不反悔,這一趟過來只為求世子爺簽字。

「兩年後,郁泱離府、世子妃之位還予鄒姨娘,這當中郁泱不涉足前院一步,吃穿用度皆自理,不勞煩順王府,依王爺看這樣可好?」

這話竟是峰回路轉,鄒氏與鄒涴茹喜出望外,她們以為有皇帝罩著,不能輕易動她,沒想到郁泱自願離府,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鄒氏二話不說,吩咐下人,「備筆硯!」

譽豐聞言,卻覺得奇恥大辱,他向來說一是一,何曾當過毀約小人,一把搶過郁泱手中的和離書,咬破食指急急落款,像在證明什麼似的。

同一時間,顧伯庭回神,心想不妥,這周郁泱還有可用之處,本想出聲阻止妻兒,卻沒料到兩人動作飛快,開口時已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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