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天氣向來讓人難以捉模,早上上山的時候還是萬里無雲,要下山的時候卻已經烏雲密布,濃重的濕氣,預告著滂沱大雨即將落下。
當天空落下第一滴雨水的時候,陸排雲便已護著沈凝香往最近的一座木屋跑,等到兩個人沖進屋子里,沈凝香倒還好,只是繡鞋染上了一些泥土,衣袖上也有些濕,但陸排雲卻是從頭到背幾乎全被急雨打濕了。
沈凝香環顧四周,屋里沒有她想象的霉味,里頭擺設也簡單,一張大床和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個簡單的灶,灶旁有一堆柴火和一個大水缸,東西都收拾得干干淨淨,看不出來像是沒人住的地方。
這讓她停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去,不安的回望正在月兌濕鞋的陸排雲。
「怎麼不進去?」
「這屋子有人住吧?我們這樣隨意闖了進來不大好吧?」
陸排雲笑了笑,直接拉著她進門,「沒事!這屋子是上山打獵,或者是采藥等來不及下山的人所蓋的屋子,就是提供給同樣來不及下山的人暫時歇腳,里頭柴火和水若是用了再補回去就好。」
听他這麼說,她那種怕擅闖人屋子的心情才好一點,因為身上還有點濕,也不敢坐到床上去,只拉了張椅子坐著,然後看著陸排雲也不管自己身子大半都是濕的,就開始收拾柴火,架起了鍋子要生火燒水。
這些事兒她雖然沒做過,但是自己在這里坐著,卻讓一個男人去忙碌,怎麼也說不太過去。沒多想,她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去。
「我來吧!」
陸排雲看了她一眼,讓了位置給她,沈凝香蹲了下來,看著眼前簡單的土灶,一時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快了。
雖然說她也進過廚房做過點心,卻沒有親自生過火,頂多就是煮東西的時候,自己看著火,控制一下火的大小而已。
只不過一想到男人還在身邊看著妯,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絕不能在這時候露了餡,讓自己丟了臉面。
生火對陸排雲來說一點困難也沒有,當兵的時候,就是沒有灶,兩三根木柴搭著他也能把火給生起來,但這不代表這件事情對其他人來說也一點都不困難。
起碼對于把柴火放得整整齊齊,堆得很像個樣子的沈凝香來說,怎麼弄火就是點不起來的挫折感,已經讓她頭越來越低,甚至不敢往旁邊看,就怕看到他嘲弄的目光。
這男人別的還好,那嘴實在是有夠壞的,很多時候不能指望他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來。
陸排雲從她把柴火堆得跟一個方井一樣,接下來又拿著大支柴火準備點火的時候就知道這姑娘根本沒踫過這事,而且火明明就生不起來,她卻挺倔強,硬撐著就是不說話,也不想求助。
這些日子來,他多少也模明白了她的性子。
看起來稚女敕,有時候卻顯得老成,但若真要說多成熟也沒有,偶爾又倔又愛耍小性子,讓他想著以後兩個人一起過生活就會忍不住邊嘆氣邊想笑。
他雖然沒想過要娶怎麼樣的妻子,但也沒想過最後會栽在這樣的小泵娘手里。
像是不哄著她讓她哭了、像是不把她放在手心寵著,就對不起這樣嬌女敕的小人兒一般。
常說女人是水做的,他身邊的這一個卻不太像,反而像精致的骨瓷,輕不得重不得,看起來脆弱無比,真的踫觸到了才會知道也是硬得很。
他心念轉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活像個少年郎一樣,把身邊的女人不斷的揣在心里想著,直到她因為火生不起來,在灶洞里塞滿了一堆的柴火弄得周圍都是煙,才回過神來。
他好笑的將她拉到一邊坐著,然後把一堆的柴火給抽了出來,只留下幾根大的迭在下頭,又用幾根細枝圍在上頭,然後從旁邊捏了一把干草,一下子就點著了火,讓屋子里多了溫暖。
這期間,他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做著這些雜事,甚至連接下來的刷鍋煮水他都一手包了。
隨著灼熱的水氣慢慢飄散在屋里,沈凝香坐在旁邊看著那個在灶前忙碌的男人,心思忍不住恍惚了起來。
一個男人肯窩在灶前,只為了燒一盆熱水,這樣的情景,讓她的心里熱融融的,心宛如融冰一樣,化成一汪春水。
如果是重生前的她,就算有人為她做這些,她也不會感動,只因為那時的她,心里看重的從來不是這些。
所以才會在跟著那男人進了侯府後,爭布料爭首飾爭男人的寵愛,爭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爭什麼,每晚守著空床的時候在心底問著自己值不值,然後淚濕了枕巾,但第二日又忘記了心中的懊悔繼續爭。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忽略早已成了泡沫的甜言蜜語,才能去忽略他日漸增加的嫌棄和厭煩。
那樣的日子里,她不只一次想著,如果自己沒進了侯爺府,會不會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身旁雖然只有一兩個丫頭或者根本沒有,兩個人也和和美美?
只是到死,那也不過是一個夢,一個她以為再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沒想到……
水一下子就燒好了,外頭的雨依然下個不停,他像個陀螺一樣,先把屋子里的茶壺給裝滿,接著把剩下的水倒入盆子里讓她擦拭手腳和臉。
她的眼神隨著他的動作而轉,看著一個男人為了自己而忙碌,她有些不安又有些說不出的愉悅,復雜的心情讓她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有多麼的溫柔。
「好了,你先整理整理,我出去把水給挑滿。」陸排雲的動作很快,快得讓沈凝香來不及攔住他。
在他的保護下,其實她身上並沒有被雨打濕多少,繡鞋髒的地方她是沒辦法了,所以只用帕子略微沾了沾水,將臉上的妝容和頭發整理好。
才剛弄得差不多了,他也挑著水從外頭進來,方才就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大半的衣裳幾乎已經全濕了,烏黑的發絲黏在他的臉上、額際,讓他剛硬的面容多了幾分的野性,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女人臉紅心跳的魅力。
陸排雲對于這個已經算是「自己人」的小泵娘沒有太多的避諱,一進了門,就把淋濕的上衣月兌了下來,然後隨意的用那件衣服擦擦自己的身體和頭臉的水珠,看起來頗為豪邁。
她臉微微的紅了紅,手里緊捏著剛剛自己用過的帕子,看他豪邁的舉動,想著他該不會在所有女人的面前都是這種作風,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那一點不舒服一瞬間就被她壓了下去,她有些猶豫的走上前,在他訝異的看著她時,用手中的帕子仔仔細細的替他擦拭。
他深深的望著她,由著她拿帕子擦過他臉上的每一處,她因為抬高了手而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勾引著他的心,讓他眸色深了幾分。
沈凝香並未察覺,依舊仔細而溫柔的擦過他的眉眼。
這也算是她第一次認真的看著他的長相。
印象中,他的臉就寫上了兩個字——剛硬,英俊什麼的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仔細觀察後,他濃眉下是一雙凌厲的眼,高挺的鼻梁,如果不笑就緊抿的雙唇,除了剛硬之外,還十分有男子氣概,讓人百看不厭。
她拿著帕子的手停在他的唇上,然後無法動彈,因她的皓腕被他輕握住。
陸排雲的手指骨節粗大,手幾乎快要是她的兩倍大,足以將她的手緊緊包裹著,而黑與白,如此相對的顏色,卻莫名相配。
陸排雲唇角微微勾起,低下頭,唇輕踫上她的手指,感覺她猛然後退時,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則不客氣的將她從腰攬住。
兩人的身體貼得太近,幾乎是只有一掌厚度寬的距離,彼此的氣息纏綿的在兩人之間流轉。
沈凝香就算這輩子還沒嫁人,但活過一輩子的她不能說對情事一點經驗都沒有。
她怎麼說至少也當了小侯爺五年的妾,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該懂的、該明白的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了。
只是對上陸排雲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她卻真的像個青澀的小泵娘一樣,就這麼輕輕一摟……不對!應該說從他剛剛月兌了上衣開始,她就無法控制的臉紅心跳了起來。
不過是身子健壯了一點,不過是胸口和月復部的線條分明了一點,不過就是腿長了一點……
她還想拚命為自己找借口,但是越說她越鄙視自己,明明不過幾眼,為什麼會把一些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得這麼仔細?!
這個男人撲面而來的男人味,讓她即使裝得鎮定從容的看著他,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在輕嘆中,他的薄唇輕貼上她的,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猛地收緊,讓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距離。
雨聲,在瞬間消失,耳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還有雙唇相交時肌膚踫觸輾轉的曖昧聲響。
他先是在她的唇上輕壓慢磨著,好一會兒,才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靈活的舌頭竄進她口中與她的糾纏。
他一寸寸的進逼令她差點喘不過氣,只能軟倒在他懷中,又讓他渡了口氣過來繼續。
陸排雲骨子里的侵略性很快的就不甘于這樣淺嘗輒止。
他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拉開了她的衣裳,讓她外裳半褪,縴細白皙的肩頭就這麼展露在他眼前,精致的鎖骨上貼著一個以紅繩穿過的長命鎖,金紅兩色襯著雪白的肌膚上,有種撩人的美麗。
陸排雲有些克制不住的沿著她的脖子落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最後在她抹胸上方重重的嚙咬了下,讓沈凝香一聲悶哼,回過神把他給推開。
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她甚至得用手撐在桌子上,才不會腳軟的癱在地上,陸排雲則好了許多,除了眼里還有著無法消除的火熱外,看起來如平常一樣。
還沒等沈凝香緩過氣來斥責他的魯莽和放肆,他已經先道了歉。
「這次是我太過了,你放心,接下來再也不會了。」說著,他拿起衣服穿上,然後就坐在門口處,背對著她,讓人看不清神色。
沈凝香一愣,訝異的看著他的背影。
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她還以為他會先問為什麼要推開他?甚至不管她的意願做些什麼的……是她把人想得太糟了嗎?
她沖動的問︰「你為什麼……」話一出口她就懊惱的閉上嘴。
她想問什麼?問他為什麼停下來?還是問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做,毀她的名聲?
這樣問未免太可笑,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問未婚夫婿為什麼不做下去,只會讓人覺得不知廉恥;若是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剛剛她並沒有太大的抗拒,這樣的話說了只會讓人覺得矯情。
就像是以前那些想爬上江水平床的那些女人一樣,明明眼底的喜悅得意都無法遮掩了,卻還是硬擠出幾滴淚,說自己「身不由己」。
那時候她有多討厭那些女人的姿態,就多無法忍受自己做一樣的事。
她可不想重活,卻越活越回去了。
沈凝香懊惱的咬著唇,幾乎可以想見陸排雲等等會說出什麼話來。
陸排雲輕笑了聲,完全沒有辜負了她對他的「期待」,一開口就是讓她面紅耳赤的話。
「幸好你推了我那下,要不我們可能就在這里做出什麼事情來,雖然我是挺想的,尤其是剛剛那衣裳都扯了一半了,就是再扯掉一半,揉揉你軟綿綿的身子,讓你多喊我幾聲也是不錯,但是我可沒那麼沒品和下流。」他語氣中滿是可惜。
沈凝香幾乎要咬碎了牙齒,這樣還不下流?那要怎麼樣才算下流?!
「我既然應了這門親事,該給的都會給,該守的規矩也會做到的。」他看著外頭細密的雨絲,懷念的說︰「女子一生一次的婚禮,總該了無遺憾。」
他爹過世前總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他娘的,就是沒能好好的辦上一場婚禮,讓娘雖然穿著紅嫁衣,卻冷冷清清的。
一生一次的婚禮,總該給一個最圓滿的。
他說完,許久,後頭沒有任何聲音,他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去,就看見她愣愣的站在那兒,淚流滿面。
是啊!女子一生一次的婚禮,應該了無遺憾,這道理如此簡單,為何上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沒想到?
她沒有大紅的嫁衣,甚至到死前再也沒穿過紅色的衣裳,頂多就是粉紅的衣裙。她沒有被用八抬大轎從正門迎進門,只從一個角門,被一頂小轎悄然無聲的抬進府。沒有鑼鼓喧天,沒有祝賀的賓客,她一生一次的成婚,只因為她是個妾,所以什麼都沒有。
第二日一早的敬茶,她先拜的不是婆母,而是高高在上一臉不屑的少夫人,雙膝跪下的那瞬間,成為新婦的雙腿間的疼,甚至比不上心中的疼。
她以為自己都會遺忘,也曾經相信自己都已經遺忘,但是怎麼能忘?
不管再怎麼說服自己……終究是意難忘。
她視線朦,嘴邊嘗到了淚水的咸澀,看著他有些慌亂的神情,她再也忍不住的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
這個男人,他沒有如玉般的外表,不會說那些好听的言語,他甚至沒有萬貫家財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但他卻是真心的替她想著。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消弭了多少她從上輩子就一直掩埋在心中的不平。
他不會知道,他這樣一句話,才讓她終于放下了心,願意和他相守。
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她眼眶帶淚,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此生,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