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3章(1)
作者︰寄秋

「請人看過了?」真的能用嗎?

齊亞林不確定。

「是的,看過了。」李新恭恭敬敬地送上兩瓶巴掌大的青色瓷瓶,里面的藥粉是滿的。

「對方怎麼說?」肯定有詐吧!

李新一臉不解,「對方先是拒絕,但是聞了聞,再以指抹了一些涂抹,觀察片刻後立即臉色一變,連忙請出鋪子里的大藥師察看。小的走了三間鋪子,他們都回答說這兩瓶皆是好藥,他們沒見過比這更好的創傷藥,還捉著小的不放,逼問小的藥是誰做的,願用雙倍價錢購買。」

他差點掙不開,幸好他個子小,身子滑溜,七扭八扭的掙開鷹爪似的手便逃難似的趕緊逃出鋪子,免得被扣留。

聞言,坐得端正的齊亞林筆下一歪,撇了一條濃黑的痕跡。他蹙眉,「你說什麼,藥鋪里的藥師說是難得一見的好藥?」怎麼可能,到底是哪里弄錯了?連書都懶得翻的丫頭能制出比藥師更好的藥,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的,少爺,從鋪子後頭走出來的大藥師原本還很不耐煩地叫小的少來鬧事,他們不收來路不明的藥,還是小的給他三兩銀子請他看看藥的好壞,他才慢吞吞的驗藥……

「可是他一嗅到藥味,再看到藥的色澤,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兩眼發亮,態度天翻地覆,把小的嚇得心驚膽顫,要不是小的機靈,這兩瓶藥就被搶走了。」還好他手快。

齊亞林低喃著。「看來真的是好藥……」

他收到藥後不放心,才會找人瞧瞧,免得又被那個裝乖的丫頭整治,白受一次冤枉罪,沒想到竟驗出內有乾坤。

一個足不出戶,尚未滿十四的小泵娘上哪學得調藥手法?就算是買的,她又有何本事買來各藥鋪爭相想要的好藥?

我作夢夢到的不成……驀地,這句話無預警地從腦中跳出,齊亞林在心里琢磨著,真的是作夢夢到的嗎?

自從她落水生了場小病,一病醒來後就有些許的……轉性吧!說不上哪里不一樣,人還是那個人,眼神、表情、語氣全無不同,卻感覺她彷佛一夜之間成長了,彷佛是看到十幾年後的她,懂事了,也懂得好壞,不再是非不分的胡攪蠻纏,要這要那的不安分,讓所有人被她搞得暈頭轉向,鬧得他都想胖揍她一頓,看她還能不能使勁折騰。

「少爺,要不小的幫您上藥,試試藥性是否真如藥師說得那般好。」雲家找的馮大夫是個酒壇子,喝酒喝得凶,看診看得馬馬虎虎,他開給少爺的藥抹了幾回還不見成效。

齊亞林想了一下,便把手中的金黃散交給李新,轉身褪下衣衫,「試一回,省得那丫頭回頭又跟我鬧。」

「少爺,您也太寵小姐了,想想她之前都干過什麼事呀!死人都會被她氣活,您得掂量掂量,防著點,誰曉得她一會兒又給您上什麼眼藥,讓老夫人再打您一頓。」李新一邊上藥,一邊為自家少爺抱不平。主子挨罰,他這下人也得不到好處,同樣要受罪。

寵嗎?他不覺得,要不然雲娘姑姑死後那幾年,她就不會和他離心了,是他做得還不夠好。他見了李新的動作,失笑道︰「你正用她給的藥為我上藥,你好意思邊用她的藥邊說她的壞話?」

李新表情很糾結,既忿然又有一些難以接受,哼道︰「藥好就用,與人無關,咱們不跟身子過不去。」

這一听,齊亞林被逗樂了,原來還有這種說法。「是不該和身子過不去,你好好的上藥。」

少爺好像十分贊同他的話,可是他的語氣讓他的手莫名抖了一下,灑掉了一些藥粉,讓他心里很不安,七上八下,訥訥道︰「少爺,是不是小的說錯了……做人不該忘恩負義,人家對我們好,我們轉眼就把人家丟過牆。」

「你也知道自己錯了?」還有救。

李新雖然最貼近他,對他的忠心不在話下,把他當大老爺侍候,可是自己心中還是對小月兒偏心一點,畢竟她是親人,不管她對他使了多少令他痛心的小手段,有時他真的氣惱得夜不成眠,很想狠下心不管她,但是一瞧見那雙與小時無異的清澈杏眸,他再氣也會默念心經忍下。

他不信佛,佛幫不了他月兌離困境,但是念經能讓他心境平和,助他一次次化開怒氣,回歸平靜。

李新羞愧地低下頭,「少爺,是小的錯了,把別人的好心當驢肝肺,小姐縱有千般不是,在我們眼里都壞不到哪里,她是大夫人的女兒,有著和大夫人一樣柔善的心胸。」他口中的大夫人指的是齊雲娘。縱使人不在了,在他心里她是無法取代的,後來的賀氏算什麼,不過是繼室,逢年過節還要給正室執妾禮,矮人一截的續弦不算正妻。

齊亞林輕聲道︰「我不知道她變好了沒,可是就目前看來,她並沒有更壞不是嗎?」只要不使壞,就當她是個好的吧。

他很輕易地寬恕雲傲月過去做的種種惡作劇。看似文質彬彬的他其實內心深沉,信奉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手段之狠絕如同餓狼,對敵人只下狠手不留余情,可這性格也讓他對在乎的人特別護短,就算是非不分也無所謂。

雲傲月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又是唯一的自己人,他不護著她還能護誰,他沒有第二個調皮的妹妹。

被妹妹捉弄是身為兄長的榮幸,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說了不少傷人的話,可哪一個哥哥會跟妹妹計較這一點小事?只要她過得好,不受欺辱,當哥哥的就欣慰了。

李新不笨,就是憨直了些。他偏過腦袋想了一下才道︰「是不算壞,她還給少爺送藥呢。小姐好像變得想親近少爺您,看您的眼神不一樣,也沒一見到您就怒目相向,叫您有多遠滾多遠。」

齊亞林輕輕揚唇,漆黑的深瞳中浮現一點點亮光,「能變好是好事,希望這不只是曇花一現。」

「少爺,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雲家?」之前少爺叫他開始做準備,也許一、兩年內就不用再寄人籬下。

他跟著少爺也有十來年了,多少知曉少爺的心事,若非萬不得已,少爺也不想看人臉色過日子,實在是辱人,尤其是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富家大少,向來不把他們當人看待,一有不如意便謾罵、戲弄。

他一個奴才還受得住,反正他出身不好,才豆丁大就被黑心的叔嬸給賣了,早已習慣挨打受罵,他不痛不癢,挺一挺就過去了。

可少爺不一樣,他是安康城第一個少年秀才,等過了今年八月,說不定還能中個舉人,到時他的名頭可大了,還用得著受雲家這些魑魅魍魎的窩囊氣嗎?

齊亞林聞言果著的背忽地一僵,神色復雜地看向圓月形窗子外,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上停了一只彩鵲,緩緩道︰「再等等,我要看一看……不放心……」

看什麼呢?看小月兒過于刁蠻的性子是否真的改了,往他們樂見的性情發展,不再受人蠱惑,把親人當仇人。

有賀氏那個表里不一、居心叵測的繼母在,他不放心把小月兒一個人扔下,即便有老夫人的護佑,但說句誅心的話,老人家還能護著孫女幾年?人的歲數無法預測,一旦有什麼病痛離開了,還沒嫁人的小月兒婚事便會

拿捏在賀氏手中。

賀氏明著也許會挑一門外人看來很不錯的親家,但暗地里的藏污納垢又有幾人看得清楚?她只要稍微動點手腳就能令小月兒從此翻不了身,活在痛苦的深淵之中。

齊亞林越想越心驚,真的無法放心,若沒他親自盯著,怎麼能安心走開,那是雲娘姑姑留在人世唯一的血脈,他得替雲娘姑姑照顧她的女兒。

「少爺,您還在猶豫什麼?這些年我們還沒受夠雲家那些子弟的欺負嗎?一個個仗著家里有錢就不把您放在眼里,還嘲笑我們是吃閑飯的,小的為您不值……」是可忍,孰不可忍。跟著齊亞林識了幾個字,李新也能拽幾句詩文,雖然做不成文章,但比幾個只到族學混日子的雲家少爺強多了。

齊亞林安撫道︰「別急,稍安勿躁,還不到時候。」他還能忍幾年,待在雲家的好處是他不用為家長里短費心,能專心在課業上,到了外頭要應酬里外,衣食起居還得自理,頗不方便。

他給了自己一個留下來的理由,其實他只要一中舉,自有鄉紳送田置產,宅子、銀兩不缺的會先來打點,畢竟城里出個舉人不容易,眾人與有榮焉,若能進一步考到三甲內,那鄉親的臉面多有光采呀,安康也能出大官。

「何時才到時候?少爺,您—」驀地,李新雙目一睜,久久說不出話,「少……少爺,您的背!」

「我的背怎麼了?」不會又上了那丫頭的當吧?

「傷、傷口的顏色變了,原本紅腫偏黑,現在慢慢恢復成原本的膚色,腫大的地方也有一點點縮小……」太、太離譜了吧!這是神藥不成?!一抹就見效,藥效驚人。

齊亞林一听,嘴噙著笑道︰「看來小月兒還真有點本事,搗鼓些不算太糟的玩意。」

李新吁了口氣,「難怪那幾間藥鋪的藥師會神色驚喜地像撿到寶,急著問制藥者是何人,這效果真是太厲害了。」

「此事不宜向外聲張,就你我二人知曉,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能瞞則瞞,這丫頭老做些令人心驚膽顫的事,真教人憂心。」他口中說著擔憂,但言談中不免透了幾分驕傲,好像家中有成材的兒女,當父親的無不高興得想大喊,這是我的兒!

亦兄亦父的心情,齊亞林也分不清楚,他只知道從小看到大的姑娘終于不再一無是處了,她有著不為人知的技藝,他能護著她到幾時就到幾時,不能讓她吃虧就是了。

只是他一直不解,小月兒的藥理是向誰學的?莫非在他不留意的當頭,她悄悄地拜師學藝?

「是,小的曉得了,絕對不說,守口如瓶。」小姐的變化太大了,教人驚訝。

「唉,不知道她此時在干什麼,別又傻傻地被人牽著鼻子走。」那個賀氏呀,他總有一天會收拾她。齊亞林目光一冷,露出狠絕,對待他的敵人,他不會讓他們活得太輕省。

幸好這一次雲傲月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傻過一回的她不會再犯傻了,重生前的她就是太「听話」,偏偏听信賀氏所說的每一句話,相信繼母是為了她好,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總覺得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當人世間的酸、甜、苦、辣、澀都狠狠嘗過一遍後,她才明白繼母的行為叫捧殺,將她捧得高高地,待她比待妹妹惜月、弟弟清泰還好,她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而他們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她得到寵愛。

後來她越來越驕縱,目中無人,以為有錢就沒什麼東西買不到,安康首富有的是銀子,就連遠在京城的賀重華都不辭辛勞而來,即使身分尊貴仍願意哄著她。

她當時真的昏了頭才會相信他的一通鬼話,花言巧語編得再好听,還是掩蓋不了他不能娶她為妻的事實,一個貴妾的身分就把她哄得暈頭轉向,作著官夫人美夢的她傻傻地被騙了,還賠了母親留給她的嫁妝。

「姊姊,你的身子剛好,別吹到風了。」看起來十分乖巧的雲惜月笑盈盈地想牽雲傲月的手,被雲傲月不著痕跡的避開。

「好,妹妹真乖,姊姊會多穿幾件衣服,不讓自己受風寒。」一次就夠了,她還會再相信這對口蜜月復劍的母女嗎?

棒了一世,雲傲月回頭想想,終于想到被她遺漏之處。她入臨川侯府時是帶著母親的嫁妝陪嫁,然而她是妾,所以最多只能帶銀票、田契、地契這類的易帶物入府,大件的金石屏風、雕花黃檀木大床、花瓶、古董、字畫什麼的,只能由繼母兌成現銀送到她手中。

可那些物什價值不菲,繼母給她的錢卻還不到原價的一半,另一半肯定是被賀氏吞了,還有祖母給她的添妝、各方嬸娘送的頭面和錦緞,繼母一樣也沒給她。

歡喜自己得良緣的她那時並不在乎那點小錢,全當是孝敬了,被人賣了還感謝繼母替她牽得好姻緣。

賀氏一臉欣慰,「看你恢復生氣,臉色紅潤得像抹了胭脂,母親這顆擔心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母親日日向菩薩祈求,若你的病能好起來,折幾年壽也無妨。」可惜這死丫頭命大,沒死成。

是祈求菩薩讓她早點死吧!這樣繼母就可以少分一份家業給她。「母親別說讓人戳女兒脊梁骨的話,不過是生個小病而已就要折壽,那母親還能活多久,豈不是早早入土為安陪我生母去了。」

陪她生母!賀氏暗暗抽氣,惱怒在心。這死丫頭居然咒她早死,不是親生的果然不貼心,養得再久還是一頭白眼狼!她僵著臉干笑道︰「現在你真的好了,總得到廟里謝謝菩薩,許了願就得還,馬車準備好了,一會兒你陪我走一趟天禪寺。」

「啊!要出門呀?」雲傲月假意驚訝地捂著嘴,心里暗笑,看到賀氏氣得銀牙一咬又不能表露出來,她就心頭一陣痛快。

「有事?」賀氏心中咯 一聲。

事情都安排好了,由不得雲傲月不去,雖然她才十三歲,但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若是她自己對那人瞧上眼的,府里的死老太婆想不同意都不行,她鬧騰的本事比她的腦子靈光。

「我的病罷好,祖母不許我出門,可她又不想拘著我,便叫我今兒個陪她一天,她要教我怎麼盤點日後的嫁妝。」雲傲月是隨口一說,用意是不願與賀氏同行,免得又遭算計。

然而一提到嫁妝,賀氏的眉尾一跳,內心有種恐慌,忙道︰「打發人跟老夫人說一聲不就得了,學算帳的事不急于一時,你還小,不急著嫁人,以後母親會給你幾房精于盤算的陪房,你一個嬌滴滴的小泵娘管什麼俗務,咱們家還供不起你揮金如土嗎?銀子方面不用你發愁。」

哼,又來哄騙她,真是好心計。「不行啦,母親,我都跟祖母說好了,哪能失信于她。天禪寺什麼時候去都行,咱們之後多給寺廟一些香油錢,淨空全寺,好給菩薩上香。」

「不行!」賀氏忽地一喊。

「不行?」她又想使什麼夭蛾子?

察覺自己過于激動,賀氏緩了聲調,「我的意思是我早和寺里的住持說好了,今日定要入寺一拜,若是臨時反悔總是不好,人家備了整桌素菜正等著我們。」

雲傲月看出她眼神閃爍,語帶心虛,心里頓時有數,只道︰「那你們去就好,不缺我一人,我留下陪祖母。」

賀氏一听,急了,「那可不成,你才是正主兒,母親是為你求菩薩的,自該你親自去酬謝。」

「既然是母親為我求的,那母親代我走一趟又何妨,何必一定要本人到場,我最不耐煩那些神神叨叨的,母親不要再逼我。」雲傲月充分發揮刁蠻的性子,不給賀氏面子。

她很專注地回想自己十三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事隔多年,她有點想不起來,只記得有個年輕公子撞了她……

啊,陳公子,自稱是郡守的佷子,年過二十尚未娶妻,還攔著她說了一堆羅哩羅嗦的話,讓她煩得一腳將人踢開。

原來賀氏這麼早就設局等她,想把她的名聲搞臭、搞壞,好讓她嫁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多年以後她才曉得這位陳公子家里已有多名「相公」,他偏愛男子多過女子,男女皆宜,因他一時昏了頭強搶刺史家的公子,被刺史大人打斷雙腿,又斷了他的……呃,子孫根,這事才爆了出來,傳遍大江南北。

她當時在繡坊干活,听聞此事僅是一笑置之,繼續繡著手中的繡件,當是笑談一件。

「傲月……」見她不為所動還一臉不快,不敢逼她太緊的賀氏趕緊向雲惜月一使眼神。

一得到自家母親的示意,雲惜月很配合的走上前,緊拉著雲傲月的手不放,「去嘛、去嘛!姊姊不去誰帶我去後山玩耍?听說滿山的梅果結實累累,我們摘一些回來腌制嘛。」

這麼小就學會騙人,果然有乃母之風。雲傲月蹙眉,「不了,牙酸,而且後山蛇多,被咬一口得不償失。」

「姊姊……」哼!她有什麼好神氣的,不就仗著祖母疼她,若我是嫡長孫女,哪有她得意的分。

雲傲月不動聲色的撥開雲惜月的手,帶著丫頭越走越遠,「好好玩,多摘些梅子,我等你釀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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