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
夜深人靜,楚明歡僵硬地躺在床上,身旁那個死賴著不走的男人跟她只隔了不到三公分的距離。
他說要跟她打個賭。
如果他能夠連續一個禮拜晚上抱著她睡覺,卻什麼也不做,就表示他贏了,反之,他就認輸。
「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贏了,你就嫁給我,輸了我任你處置。」
這是什麼見鬼的賭約?她為什麼要陪他玩這種荒謬的打賭游戲?
可他振振有辭。「明歡,你知道我一直很想結婚,可我身上有克妻的傳聞,沒人敢嫁給我。」
「胡說!只要你點頭,多的是女人願意嫁給你,今天你那個怕死的前女友不就回心轉意想回到你身邊嗎?」
「可我不要她們,她們太嬌弱太膽小,要是我娶回家不小心弄傷一根頭發、閃一下腰,都怪我克妻怎麼辦?那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可你不同,你從來不相信那種無聊的詛咒傳言。」
「不相信的女人,不會只有我一個。」
「我爸喜歡你,你看今天晚上他跟你聊得多開心。」
「說不定他跟你帶回去的別的女生也會聊得很開心。」
「他就不喜歡于職。」
「那還有其他人……」
「我只要你!」
這算是在對她表白嗎?為何听起來如此霸道又沒誠意?
她驀地惱了。「你要我干麼?你那麼想要小孩,可我……我連那種事都不敢做。」
「總有一天你會敢做的。」
「你、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會讓你鼓起勇氣去做。」
這意思是……想象兩人在床上纏綿翻滾的畫面,她頓時又驚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墨庭風,你……你流氓!」
「對,我流氓。」他竟毫不在意地承認,笑得好迷人。「可就是因為我流氓,才想得出用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明歡,你是做社工的,看過社會上這麼多身心受創的人,你知道像這種心病,不去面對,就永遠克服不了的對不對?你必須勇敢治療自己。」
「可是……」
「你不能一直逃避,總要給自己機會去面對,跟我結婚就是那個機會。」
「可我、我會怕……」
「我跟你打這個賭,就是要證明就算跟你躺在同一張床上,只要你不點頭,我絕不會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我會等到你點頭的那一天。明歡,可是這第一步你一定要自己踏出來。」
「就算要踏出來,也不一定得跟你結婚……」
「你沒听我老爸說嗎?我們墨家的家訓是‘愛妻如寶’,嫁給我,你不會後悔的。」
花言巧語,這都是花言巧語!
楚明歡如是告誡自己,可不知怎地,她被這男人的一席話繞來繞去竟是莫名其妙地點頭答應了。
她,賭了!
所以她現在躺在床上,又是後悔,又是不安,又有種……微妙的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她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心亂如麻,渾身害羞得發熱,肌膚渲染了大片的霞暈。
男人忽然動了,朝她蹭了蹭,又蹭了蹭,轉眼身上的熱氣已能隔著衣服燙著她的肌膚。
「明歡,我要抱你嘍?」他低聲問。
抱就抱,還裝什麼紳士征求她同意啊?
她緊閉眼楮,緊張得想哀嚎。
她沒吭聲,他當她是答應了,側過身來將她攬進懷里,一手環過她的玉頸,輕輕撫模她柔細的秀發。
「會不舒服嗎?」溫熱的氣息曖昧地拂過她輕顫不止的眼睫。
「不、不會。」
「喘得過氣來嗎?」
「嗯、嗯。」她快哭了,嬌軀僵得像冰雕。
他仿佛感覺到了,喉間滾出低低的笑聲,卻是更貼近她,臉龐埋在她細膩的頸窩。「害怕就跟我說。」
笑什麼笑啊?都到這地步了還在欺負她!
蔥指懊惱地捏他胸膛的肌肉。「不準笑,我才不怕。」
「不怕最好。」他在黑暗中無聲地微笑,鼻尖嗅著她身上清淡撩人的幽香,全身肌肉倏地繃了繃,嗓音不知不覺變得沙啞。「你以前跟那兩任前男友有在床上這樣抱過嗎?」
沒事沒事沒事,就是抱抱而已,幸好燈都關了,誰都看不見彼此的模樣。楚明歡拚命在心瑞安撫自己,一面細著嗓音回應。
「第一個沒有,Kevin……抱過我,可是他忽然……想月兌我衣服,我就把他推開了。」
想到懷里這軟軟香香的身體也曾像現在這般被別的男人抱過,墨庭風莫名地吃醋,冷哼一聲。「毛手毛腳的色|狼!」
听他罵得理直氣壯,她不禁噗哺一笑,這次捏了捏他的腰肉。「你還好意思罵人家?你自己不也……很色?」
「我很君子的。」他慎重澄清,聲調里竟含著幾分委屈的意味。
「是喔。」這麼說她冤枉他了?
「不信你等著瞧!」他氣哼哼的。
楚明歡又想笑了。奇怪了,明明是如此尷尬曖昧的情況,為何這男人總是能逗她發笑呢?
「有點熱耶。」她輕聲抱怨,跟著身子扭了扭,在他懷里調整了下姿勢。
她嚇一跳,霎時凍住身子,一動都不敢動。「這、這是……」
墨庭風暗暗申吟一聲,表面還要裝淡定,親了親楚明歡的額頭。「別怕,是我的‘小兄弟’。」
她當然知道是他的小兄弟!問題是……
她驚得臉頰脹紅,下意識地揪住他衣襟。「你……你的小兄弟……它、它不乖!」
「嗯,它不乖,不過你放心,它不敢亂來。」墨庭風的嗓音更沙啞了,似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渴望,粗重的呼吸噴在楚明歡的耳殼上,熱得她渾身酥麻。
真的不會亂來嗎?
楚明歡慌得想推開他,他卻摟得更緊了,她推了兩下沒推動,想起這次「實驗」的目的,便放棄了,強忍著讓自己繼續偎在男人堅實溫熱的懷里。
兩人不再說話,時間在安靜中流逝,漸漸地,楚明歡放松了戒心,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這樣相擁入眠的姿勢其實不大舒服,她也很不習慣,半夜睡睡醒醒,驚覺那個勤奮的小兄弟依然精神奕奕地挺立著。
「喂。」她輕輕喚了一聲。
他沒听見。
「喂!」她稍稍提高音量。
他驚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嗯……怎麼了?」
她啞聲低語。「你這樣……不會難受嗎?」
「什麼難受?」他沒听懂。
「就是……你那個兄弟啊。」她羞得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這樣……不痛嗎?」
「痛。」他委委屈屈地應。
「那你怎麼受得了?」她急了。
「沒事的,你睡吧,乖。」他拍拍她的頭,帶她側轉過身,換個姿勢從背後摟抱她。
實在很令人心慌又別扭,她應該推開他的,但不知怎地,此刻的她忽然有種奇妙的預感——
這個賭,她會輸!
七個夜晚,她每天都會作夢。
大部分是夢見自己的童年,爸爸媽媽尚未離婚的時候,當時的她多快樂啊!像只小鳥活潑地飛來飛去,媽媽曾笑她一點都不文靜,哪像別家的小鮑主。
哼,她才不想當什麼小鮑主,就偏愛做個到處搗蛋的小魔女。
可往往才過片刻,晴朗的夢境國度便刮來狂風暴雨,爸爸的事業失敗了,家里負債累累,加上媽媽此時發現爸爸原來一直有外遇,偷偷在外頭養著情婦……
她美好的小世界崩坍了,僅僅八歲的稚齡,便開始學著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爸爸和媽媽離婚了,爸爸決定跟外遇的對象結婚,她和媽媽一起住,媽媽認識了一個英俊帥氣卻只會說花言巧語的浮華浪子。
接下來就是輾轉不休的惡夢,她曾經被那個壞叔叔關在暗無天日的儲藏室里一整夜,曾因身上的傷痕半夜痛得睡不著,曾無數次躲在牆角哽咽哭泣,媽媽卻只顧著跟壞叔叔狂歡作樂。
驚慌、恐懼、茫然、麻木……種種滋味周而復始地折磨著她,直到那最可怕的一天來臨……
「媽媽,媽媽……不要!啊∼∼」
驚駭的尖叫響徹她的小世界,震碎了神魂。
「明歡,歡歡,沒事,你醒醒。」在最痛楚的時候,幸好有那道溫柔的嗓音不放棄地呼喚她。「是惡夢,你作惡夢了,醒來就沒事了。」
她哭著醒來,睜開蒙朧淚眼,看見的是一張糾結著焦急與關懷的俊臉。
「庭風……」她嗚咽地喚。
「是我,我在這里,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撫著她冷汗淋灕的背脊。她心酸難抑,騫地哽咽一聲,藕臂勾摟他頸脖,淚痕斑斑的臉蛋埋進他溫熱的頸窩,像倦極歸巢的鳥兒尋著溫暖。
「媽媽死了,我媽媽……她丟下我不管了……」她啜泣不止,明明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那蒼白冰冷的一幕竟仿佛猶在眼前。
「噓,噓,沒關系,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他擁緊她,心疼的安慰一點一滴沁入她冷顫的內心。「歡歡別怕,我在這里。」
她哭得像個孩子,而他也拿她當孩子一般柔情撫慰。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漸漸地醒了,這才發覺自己和墨庭風都坐在床上,兩人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緊緊相貼。
七個夜晚,他晚晚抱著她入眠,卻什麼也沒做。
只有在她因惡夢驚醒的時候,給她安慰,哄她、拍她,替她擦干驚懼的眼淚。她抬陣看他,在他眼里看見溫情似水,漾著點點波光。
她怔怔地出神。
「怎麼了?」他擔憂地微微蹙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還是我泡杯熱牛女乃給你喝?」
「我要熱可可。」她細聲細氣的,像小女孩撒著嬌。
「好。」他愛憐地模模她的頭,也像對孩子說話。
「那你乖乖在這兒等。」她听他的話坐在原處不動,哭倦了的臉蛋雪白如瓷,劉海微濕,凌亂地垂在額前,彎彎的羽睫斂伏,在眼窩處投下沉靜的陰影,粉唇因淚滴而潤澤,在昏蒙的燈光下閃閃爍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