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一覺沒能睡上多久,就听到了剝啄的敲門聲。
「大爺,太太,老夫人身邊的嬤嬤過來說,皇宮里來了聖旨,讓大爺和太太趕緊過去。」
戰止睜眼。他怎麼忘了這一茬?
跋緊喊人進來伺候,兩人兵荒馬亂的收拾後,坐上滑竿往大廳去了。
來的是個面生的太監,聖旨加封已故覲國公,戰老夫人誥封為超一品夫人,戰止封為衛國公,鄔氏誥封為一品夫人。
隨後小太監捧來長長的禮單,禮單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賞賜的托盤中。
太監尖著公鴨嗓喊道︰「領旨謝恩!」
戰老夫人和鄔深深畢恭畢敬的磕了個頭,「臣婦叩謝陛下恩典!」
丫鬟們將戰老夫人和鄔深深扶起,戰止則讓人打賞了太監特等的紅封,小太監自然也領了個大紅封,那太監又說了許多祝賀的話,滿臉笑容的領著小太監登車而去。
戰老夫人也喜得闔不攏嘴,瞧著紛紛向前來道賀的下人,開口便叫人拿喜錢來賞。「除了喜錢,每人另外多發兩個月的月例。」
多發兩個月的月例,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啊!
柄公府喜氣洋洋,晚上的接風宴也就是家宴,一家人熱絡的吃了頓晚飯,今天的喜事太多,戰老夫人不勝酒力,便讓身邊的丫鬟扶著她入內去歇息了。
既然酒足飯飽,鄔深深也讓人把酒菜撤了,喝過上好的碧螺春茶,夫妻倆緩緩的踩著月光,回到自己的院子。
是夜,當一切都沉澱平靜下來,就著花鳥落地架子燈的光線,兩人偎在榻上共蓋一張薄毯子說話。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戰止告訴她軍中營區伙伴們的趣事,她抱著戰止的胳膊告訴她這些年發生的點點滴滴,雖然有些事在彼此的信里都已經知道,但是听對方親口說著,又是不同的感受。
戰止支起一只胳臂托著頭,「你懷孕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要是不回來,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真是小心眼,這是要開堂審人了嗎?
「剛開始是不想讓你分心,後來想說都過去三個月了再提,你應該會氣得跳腳,日子一直過去,就越來越沒機會說,我想來又想去,還是沒講,再來,孩子就生下來了。」
戰止的臉徹底黑了,「我非要打你不可!」
「我不是存心的!」打她?她又不是小孩,能看嗎?絕不!
見她像護貞操似的護著臀部,他把人逮過來,模了一把她那拱翹的臀,「還敢說不是存心的,孩子都這麼大了,我要是一直逗留在軍營里,恐怕連孩子娶親了都沒我的分!」
「你要一輩子都留在軍隊里,那就真的沒你什麼事了。」他要真敢一輩子不回來,這種夫君要來干麼?休了!
「什麼?」戰止滿臉菜色,知道她向來膽大包天,沒想到她還真的沒把他當回事。「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他動手便去搔她的胳肢窩。
鄔深深咯咯亂笑,小可憐一樣的抓他的袖子。「別別別,饒了我,我那不是怕你擔心家里、擔心我,又要煩惱軍隊的事,我身邊有娘有妹妹,你在軍營里要有個什麼閃失……我承受不起那個。」
戰止冷哼了下,重新躺下,「生那兩個兔崽子很痛吧?」
「這種事還用問,我以為只有一個,知道是兩個的時候我把你臭罵了一頓還不解氣。」
那種死去活來的痛法一回就夠了。
「辛苦你了。」他親吻她的額頭。
「這些年你也是。」夫妻互相體諒,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老實說那兩個包子不是我自夸,長得還真像我,又俊又瀟灑。」有某個父親自吹自擂了起來。
「你的孩子不然能像誰?」不過說自己的孩子又俊又瀟灑,這是為人父母者的通病,無論如何,瘌痢頭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好。
餅了一會兒,鄔深深又問︰「我們要在京城住下來嗎?」
「你喜歡這里的熱鬧繁華嗎?」
「從東北出來就一路趕車,晚上睡驛站,到了京城就進了國公府,哪有時間出去閑逛,至今我還分不出京城的東南西北在哪呢。」
「過兩天我陪你去逛逛。」
「好,你在哪我就在哪。」
「有件事,我原本打算過些日子再跟你說。」
鄔深深轉身昂起了頭,「你說。」
「為夫如今是福建總督,掌管陸路提督與水師提督,兼之統領東南軍政,若要上任,你和孩子就得跟我去福建,倘若襲爵,便得放棄那邊。」新帝即位後,為避免有功臣子權勢過大,引來不必要的黨派傾軋,白話一點說來,就是不想覲國公被呂首輔一黨謀害之事再度重演,因此朝廷如此決議。
「福建,你去了那里不就跟土皇帝一樣了?」她想到一件事。「我記得我們在廣東有商行有鋪子。」
「你願意和我去嗎?」
「那國公府的爵位給小冽嗎?」她大概知道丈夫的盤算了。
「是。」
「把娘也一塊帶去,我听說福建是好地方,那里離京城遠,少了這里的人事紛擾,去了那里,娘可以悠閑的養老。」她對這天子腳下的大城沒有任何好惡,但是,丈夫的殷鑒不遠,倘若不得不留下,便得小心翼翼過活,現在能光明正大的離開,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我明兒問問娘的意思。」
「就讓吉祥和如意去問,肯定事半功倍。」這陣子兩個小的已經完全擄獲他們祖母的心,看在兩個孫子的面上,或許老人家願意和他們一起同去。
「我怎麼嗅到陰謀的味道?」
「不是替你省事嗎?」
戰止看著妻子漆黑眸子里閃爍的明媚晶瑩,她是將自己的真心捧到他跟前來對他好的。
想到她為他做的一切,他不禁在她的頸邊低喃,「我也願意為你粉身碎骨……」
愛上了一個人,瘋狂而純粹,付出,甘之如飴。
而昨日的哭,為的是今日的笑。
這一晚,鄔深深睡得安適而甜美,沒有真正的飛翔,不知道無拘無束的天空有多美麗。
她的夫君要帶著她起程飛翔了呢。
戰止看著妻子在他張開的羽翼里快樂安然,心中一片寧靜。
他和她的感情是用一段長長的歲月鋪就而成的,生命中又有多少這樣的歲月?
他們要學習的只有互相珍惜,她就是他的全部——
餅沒幾日,戰止上奏,將國公府的爵位讓給了戰冽,他自願替皇帝把守整個東南沿海,護一方百姓安居樂業。
皇上大悅。
兩個月後,戰止攜帶妻兒,前往福建赴任,二十幾輛大馬車駛出了京城。
鄔深深毫不留戀。
至于戰老夫人則不與他們同行,她要暫時留在國公府,她說小兒子還未娶妻,她得替他張羅著,待他成家立業,便會去大兒子那里與他們團聚。
天下父母心,鄔深深只能希冀小叔子能趕緊完成婆婆的希望,好讓她和戰止能多盡些孝道。
至于遠在東北的壯哥兒在中了秀才,隔了三年參加了省城的秋闈,中舉為第三名的經魁,擁有舉人資格的他並沒有去參加次年的會試,而是稟明肖氏道——
「阿姊說過,人生的路不是得一條道兒走到黑的,世界那麼大,除了科考,應該有別的事情可以讓我去學習,我想出門去游歷,如果可以,能走遍天下山水是最好的了。」
肖氏含淚送走了兒子。
此去經年,當鄔深深再度見到弟弟的時候,已經是五年過去,而那時的壯哥兒已是個黝黑健壯又俊帥的成熟男子了。
筆事就這樣完結了嗎?
怎麼可能,只要人還在,這故事就會綿延不斷的繼續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