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英湊近嗅聞,原來紫蔭草的香氣是這樣兒,她挺喜歡的呢,最近多喝了些,沒想到就中了,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在賣大樂透。
「泡過的茶葉怎麼處理?」潔英問。
「奴婢習慣把泡過的茶葉擺在篩子上曬,曬干後送給打理花草的李嬤嬤做枕頭。」
接話的是月白,她的手藝好,吃吃喝喝的全由她專管,虹紅對銀錢仔細,是有名的守財奴,所以她管嫁妝、銀子,海棠機靈、天藍謹慎,她身邊離不開這兩個人,至于菊黃,那是個外交人才,是探听消息的高手。
「你去守著篩子,看曬茶葉時有沒有人去翻看茶葉。」那人總得曉得她到底有沒有中毒。
「是。」
待五婢下去,白軒看著這對小夫妻,無奈的搖頭,都變成傻子了,還讓人惦記著,真不曉得那些人在想什麼。「我先回去,有事喚我。」
「多謝七師兄,這件事先別知會父王。」
「知道了。」白軒也不多問,轉身就走。
潔英用力朝上吹一口氣,額間瀏海翻飛,她月兌去鞋子躺上床,抱著他的手臂把臉貼在他的臂膀間。
「怎麼了?害怕?」
「哪有這麼脆弱。」她矢口否認,怕他擔心。
她騙他,也騙自己。開玩笑,前輩子她可是專門害人的、搶老公、毒婆婆、逼人跳海、靈魂叛逃……什麼壞事都干過,還不會被警察抓的壞女人,這點小事就害怕?也太看不起她了。
沒錯,太看不起她了,她一點都不害怕!
潔英再騙自己一次,相信騙久了,就真的不會害怕了。
「那麼在想什麼?」他身子不舒服,能夠忍下,潔英的「不舒服」卻讓他忍不下,說話間,幾百個念頭從心里鑽過。
「在想……咱們晚點生女圭女圭吧,我不要孩子受到危險,我想給他們最多的愛、最好的教養、最美好的人生。」
他還以為她在策劃怎麼「懲惡揚善」,沒想到她想的居然是生孩子,孩子啊……他和她的孩子?一個像他也像她、會用軟軟的聲音喊著爹娘的孩子……
他不舒服,但他笑了,以前沒想過,只覺得生小孩是水到渠成,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事,但她提出來了,她說︰最多的愛、最好的教養、最美好的人生。
像是誰往他胸口灌注了什麼東西進去,軟軟暖暖甜甜的,讓他整個人變輕飄飄起來,不痛、不癢,只覺得……舒坦。
「不行嗎?」見他久久不說話,潔英抬眼望他。
「當然可以。」他把她環進懷里。
誰有過被木乃伊緊抱的經驗?她有。
布條捆得他有些硬邦邦的,而且苦苦的草藥味兒很重,「環境」是差的,但是在這麼差的環境里……她只感覺到幸福,因為他有力氣抱她了,因為他壯壯的手臂又對她說了同一句話——別怕,祺哥哥在。
大概是在愛情里,人人都會變得傻里傻氣的,所以明明正被算計著,所以手背才被割了個口子還隱隱作痛著,但……潔英只覺得快樂並且幸福著。
她沒說錯的,沒有他,再好的好風景都失去意義,只有在他身旁,山川才會壯麗,風景才會美麗,她的心情也才會得到幸福和寧靜。
「我們的新家不需要太大,但是要很舒服。我要東邊喊一聲,想見的人就立刻出現,不要派個奴僕逛半天還找不到人。」她在替未來畫大餅。
「好,要不要蓋兩層樓的,樓上樓下相呼應。」
「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還是要有個安靜的獨立小院才行。」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熱鬧?」
「我要把父王、母妃接走,不要他們和咱們一樣累。」
「放心,父王和母妃早已是千錘百煉,哪會被這種小手段嚇到。」不過把父王和母妃接走,倒是個好想法。
「我想生三個女圭女圭,兩個男生、一個女生,生完哥哥再生妹妹,男人要學會疼愛妹妹,有肩膀、有擔當。」
「像你家那樣?」
「對。我人生里最幸運的事,就是有兩個好哥哥。」
很扯對吧,這時候他們應該討論——如何把壞人繩之以法、如何一報還一報,可他們居然討論起未來要生幾個孩子,蓋怎樣的房子。
她以為他會附和的,沒想到他居然反對。「你說錯了。」
「我說錯?」
「嗯,你最幸福的事,是嫁給我。」
「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在闡述事實。」
他們開始斗嘴、開始說說聊聊,把方才的凝重給丟掉。
半個時辰後,她伺候他沐浴,為他擦背,他們一面洗、一面玩鬧,把浴室弄得到處都濕漉漉的。
明知道他不能做那檔子事,潔英卻很惡劣,搓背搓著搓著,引得他粗氣連連,一把將她給拉進木桶里,一起享受「藥草香」。
「壞丫頭!」他抱緊她,輕啃她的臉。
「我是在訓練你的定力,你總不能當一輩子傻瓜,早晚要「恢復」正常的,到時會有無數的宴會應酬,我不求你當柳下惠,至少不能人家隨便勾勾踫踫,就把你的魂給勾走。」
她說著笑著,但說到一半就發覺不對了,她衣服上的帶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抽開。
「放心,我的魂已經握在喻妹妹手里,誰也拿不走。」
這教會潔英,壞女人還是不要亂當比較好。
沐浴後,燕祺淵抱著潔英坐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們說些梁氏的笑話,說說呂側妃和王側妃的心機,說燕齊盛面臨的難題。
「你為什麼會選擇輔佐燕齊懷?」
「燕齊懷心計野心都不及燕齊盛,但他性情仁厚、以仁為本、以德行政,處處為百姓做考慮,我是百姓,我會希望有這樣一個仁君在位。」
潔英點點頭,同意他的話。
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以衛青、霍去病為帥,北伐匈奴,河西之地盡屬中國,開創歷史盛世,大大擴展漢朝疆域,但連年戰火卻讓百姓苦不堪言。
而文帝、景帝以德化民,輕徭薄賦、勸課農桑、休養生息,讓百姓經濟富足、生活安定,創立了文景之治。
「百姓求的,也就是一個安定的生活。」
兩人談話間,菊黃和月白相偕進屋。
「有人過去查看茶葉了?」潔英問。
若要確定她有沒有喝毒茶,就必須在茶葉曬干之前過來查看,否則茶葉干了,鋸齒狀沒這麼明顯,白軒可以氣味辨別,是在紫蔭草尚未被泡開之前,泡過之後氣味便淡了,那人更是辨別不出來
月白點點頭,「是咱們院子里的粗使丫頭小屏。她看過茶葉後進了呂側妃的院子,告訴大丫鬟月鈴,但是……幸好天藍謹慎,她命喻武暗中盯著月鈴,不多久前,她去了一趟王側妃的屋里。」
「知道了,讓喻武繼續盯著。」潔英道。
兩人下去,潔英躺回燕祺淵胸前。「王側妃真的挺擔心咱們有後,之前是玉蘭花,這回是紫蔭草,她為什麼這麼肯定,父王會把爵位傳給你。」
「沒這麼簡單,不只是爵位的問題。」燕祺淵嘆氣。,
「什麼意思?」
「王側妃是燕齊盛的姨母。」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背後有燕齊盛的影子?」
「恐怕是這樣,你足不出戶,來來往往的除了家人之外,便只剩下這段日子時常過府探病的燕齊懷,咱們污了燕齊盛的名聲,他便來壞燕齊懷的名譽。」
「講清楚一點。」
「皇上注重孝道,處處以皇太後為尊,當年母親懷上我,皇太後心里氣恨不已,為保住皇上的名譽,曾經下令殺了我母親。
「母妃曾道,當時為了保住我和我母親,母妃和父王想盡辦法掩人耳目,才留下我們母子的性命。我出生後,父王更是在皇太後跟前跪求三天三夜,才讓皇太後松口,保我一條性命。不讓我襲爵,也是當時父王親口允諾皇太後的條件之一。你想想,如今再發生同樣的事,皇太後會怎麼做?」
「賜死我、打壓五皇子?」潔英猜測。
「沒錯,燕齊盛和燕齊懷的戰爭已經浮上台面,這次的秋獵便可見一二。燕齊盛認定我是個傻子,發生這種事定會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到最後只能听從長輩的話,他打算犧牲你來斷燕齊懷的帝王路。」燕祺淵低低發出兩聲嗤笑,似怒似諷,像是墜了什麼沉重的東西。
敢動他的女人?他會讓燕齊盛悔不當初。
「我明白了。」
她丟掉恐懼,告訴自己莫慌,她在算計著,如何把惡人給一塊兒張羅起來。
燕祺淵也在做相同的盤算,兩人面對面,卻沉默不語。
不久,她的臉偏到五十度,臉頰一跳一跳,嘴角微勾,那是她的職業壞女人笑容,燕祺淵看得多了,曉得她心里有了壞主意。
他淺哂,「你打算怎麼做?」
「你也有想法了,對不?」
燕祺淵點頭,她拿來紙筆,各自在紙條上寫字,兩人攤開紙條,上面寫著同樣的字︰懷孕。
他點點頭,她跟著點點頭,壞男人的笑加上壞女人的笑,下一刻他們異口同聲道︰「要鬧,就鬧大一點。」
就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里,喻柔英懷孕的消息傳來。
潔英詫異,怎麼可能?她不是……但略一思索便也猜到答案,如果不是和自己一樣遭人陷害,便是喻柔英自己異想天開了。
真有意思,懷孕本該是喜事,竟也會變成陰謀?
針對此事,潔英與燕祺淵都不多說,只能等待,等待陰謀成熟爆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