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她就得提提他們家的小庶妹喻柔英了。
那是個才女啊,琴棋書畫樣樣棒,背起詩句、論語來,簡直是一整個溜,聰明上進認真就罷了,長相還美到讓人咋舌的優。
老爹常撫著胡子滿足地說︰「這孩子肖了她娘的美貌及我的智慧。」言語間不乏有女萬事足的幸福。
他沒說出口的是對兩個無法繼承衣缽的兒子的失望,以及對樣樣普通、樣樣隨便的嫡長女的痛心。
比較起喻柔英,原主確實是輸到太平洋去,原主的長相雖然清麗,但站在喻柔英身邊,就是一整個小姐和丫鬟的組合。
自從老爹成為二品官員,自從確定靠兒子光耀門楣的機率小于天下紅雨之後,他便把全副希望放在兩個女兒身上,雖然沒有「可憐天下父母親,不重生男重生女」,但老爹的態度卻也不遠矣。
他聘請從宮里退下來的嬤嬤長駐家里,教導兩個女兒,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喻柔英學得好,原主學得差;喻柔英課後自制考卷,一心一意為奔向「後宮狀元」而努力,而原主每天下課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看著哥哥們為她掏模的閑書,當懶豬。
不過……豬?
依她看來,原主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自己在陸續作的夢里,都看到原主其實是個人精,她除了得知原主以往在喻家的生活習慣,還得知原主穿到現代的生活。
一個正常的古代人,竟能在短短的時間里,飛快學會現代生活的必備技能,還能迅速融入復雜的演藝圈,更「可悲」的是,居然混得比她好。
現在想起來,她是越想越傷心,一個三十歲的老女人被九歲的小女生取代,人家還把日子過得比她好,她應該去撞一撞耶路撒冷的哭牆或萬里長城,順便再痛哭一場。
由此可以推論,原主是個腦子清醒的,她打死不肯進宮,卻不想跟親爹翻臉,于是混著混著,想一路混到底。
原主一路平安混下來,直到她們互相穿越後,居然被自己搞出一個「賜婚」戲碼。
夭壽骨,她才九歲,這個婚賜得太……殘害國家民族未來菁英了,皇上啊皇上,您怎麼下得了手?
她很清楚,對皇上來講,她就是個小玩具,燕祺淵喜歡就賜下了,他們可沒在想她是個人,有靈魂、有尊嚴、有想法!
唉,其實她知道問題全在燕祺淵身上,她不知自己有沒有把握說服燕祺淵回心轉意,讓他發現其實她是個不怎麼有教育意義的玩具,所以她想強力推薦喻柔英,為了對他的人生有助益,他應該另覓所需才對。
是啦,從宮里回來的一路上,喻柔英那雙眼珠子和刀子差不多,恨不得捅她十七八刀。
因為不管怎麼說,截至目前為止,燕祺淵都是京城名媛想嫁的丈夫人選第一名,家世好、腦袋棒,又得皇上看重,怎麼看都比嫁給皇子好,因為嫁皇子得有賭博精神,嫁對了,日後陪人家走上九五之尊的天梯;嫁錯了,不是滿門抄斬就是發落邊域。
沒想到這樣一個珍貴機會,居然掉到她的頭上,喻柔英怎能不氣不恨?
對喻柔英來說,她可是竭盡全力的在貴人們面前表現,詩作了一首又一首,搞到腸枯思竭、腦袋打結,而自己不過是往沒人待的地方歇歇腿,就得到如此的天賜良緣,這實在不符合公平原則。
聖旨送到喻家時,老女乃女乃和爹爹普天同慶,連親愛的娘都為她感到高興,急急忙忙打開嫁妝箱子,想翻出好東西給女兒陪嫁,又開始計劃要買幾個下人好好訓練,免得她嫁進禮王府吃了暗虧。
唉,看著大家一窩蜂的一頭熱,她真想吶喊︰世人皆醉,唯我獨醒吶!
她搖頭,再搖頭,哪天她發覺自己頸椎長了骨刺,不必懷疑,就是燕祺淵害的。
「怎麼啦,愁眉苦臉的?」
喻明英和喻驊英從外頭走進屋里,看著妹妹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從宮里回來之後,她就是這副德行,也不知道在不滿意什麼?
人人想要的如意郎君,到她手里竟成了委屈。
看著喻驊英一瘸一瘸的腳步,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柔軟。
原主是被喻柔英推進池塘里的,昏迷時兩人的靈魂穿越,針對這一點,她沒有印象,但作夢時有夢見過這個場景。
在夢里,原主是故意惹毛喻柔英的,她厭煩學宮規,想休息幾天,于是弄個套子讓喻柔英跳下去,只是沒想到竟會這麼嚴重。
不過穿越到現代的原主,對這件事的評語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是啊,原主是真的有福氣,因為找到真愛,不像她,在這里等待寡婦歲月的來臨。
落水事件讓喻驊英大怒,一把抓起喻柔英就直接往池塘里丟。
結果始作俑者喻柔英沒事,喝了兩口水,輕松的避開家法,幫原主出口氣的喻驊英卻有事,被狠狠打了二十板子,直到前幾天才勉強能下床。
他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她,由他們的態度可證,這兩個哥哥是老天爺惡整她穿越,附贈的禮物。
「大哥、二哥,你們听到謠言了嗎?」
「妙真道人?」她只輕輕一提,喻明英就接起頭尾,「你在擔心燕祺淵?」
「他會沒事嗎?」
「除非他真的是皇上的兒子,否則禮王的孩子再優異,也不可能奪那個位置。」
她點點頭同意,若在亂世或許禮王還有機會,但現在天下太平、民生富足,想造反,也得百姓買單。
不過,燕祺淵是嗎?皇上的小三已經滿宮跑,他還需要再往外發展?
「不要想太多,沒事的,如果真的鬧到無法收拾……你相不相信大哥?」
「相信!」她直覺的回答。
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兩個哥哥,他們是把妹妹給疼進骨頭里的。
「如果燕祺淵遭遇不幸,大哥絕對不會讓你嫁進禮王府。」
「嗯,我有很多法子可以不嫁的,只要大哥幫我。」
「我也有法子,只要大哥肯幫忙。」喻驊英也插話。
「你也有法子?」喻明英訝異地看向弟弟,這家伙一向討厭那些彎彎繞繞、雞腸小肚的心思,難道二十大板讓他轉性了?如果是的話,倒是好事一樁。
驊英疼愛妹妹,為了替她和替她娘抱不平,修理過柳姨娘和喻柔英好幾次了。
但那對母女豈是好相與的,受一點委屈都能在父親面前告大狀,母親為此也吃過無數的悶虧,驊英卻依然還在明面上找茬子,這下能不被一路偏心偏到西域去的爹,給狠狠修理回去。
偏偏自己怎麼勸,驊英都不改脾氣,從小到大挨的板子可多了,要不是他和娘攔著,他現在哪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
「可不是嗎?這些天我滿腦子都在琢磨著。」
「說說,都琢磨了些什麼?」喻明英好笑地問。
「我想,咱們要怎麼帶娘和妹妹逃離這個家,到外面生活。」他痛恨爹,更恨那個老讓娘掉眼淚的柳姨娘。
喻明英深吸口氣,他真是恨鐵不成鋼,沒出息,居然想離開喻府,對柳姨娘不滿,應該是想辦法讓她在喻府活不下去,哪有自己跑掉的道理?至于喻柔英,她早晚要出閣的,根本不必將她考慮在內。
雖然心里不同意,但喻明英還是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大哥想法子把娘的鋪子給賣了,再到別的地方買新鋪子重新經營,而我呢,找機會一把火燒了咱們的院子,趁府里大亂時,帶娘和潔英到外地生活,到時潔英不在了,爹怕被皇上責備定會往上報,說咱們全死于那場大火。」喻驊英說得滿臉認真。
看著善良的二哥,潔英忍不住想捏捏他那可愛的小臉。
這麼直來直往、這麼善良啊,被柳姨娘欺負、被爹爹修理,他都沒想過要報復,只想帶著親愛的母親和妹妹到外面過自在的生活。
雖然這個想法很可愛又不切實際,卻真的很讓人向往。
對啊,這個家千千百百好,就是沒自由,不想嫁給高官貴人又不行;不想學宮規也不行;不想念書還得裝認真;不想戴著面具過日子,卻不能卸下面具,沒有人可以憑著本心過日子,還真是沒意思。
其實就穿越而言,她已經是穿越的勝利組了,但是自由……要到哪里尋覓呢?
喻明英何嘗不曉得弟弟想要什麼?不過他不是那種不戰而降的人,敢欺負他的人,他就不會給他們好下場。
「怎樣?我的主意好吧!」他看看大哥,再看看妹妹。
「是好主意,不過……我們也听听潔英的法子吧。」
喻明英沒有一口氣否決,因為他听見弟弟想要的,他在心底對弟弟說︰多給哥哥一點時間,大哥會給你想要的自由。
「好,潔英說。」喻驊英丟給她一個鼓勵的目光。
「我喜歡二哥的想法,就我們幾個最親的親人一起生活,每個人都能按著自己的所欲,自在過日子,不過娘肯定無法離開爹爹,我們強行帶走娘,娘這輩子都不會快樂,所以二哥,我們先試試看,一起努力,讓這個家變成我們想要的那個樣子,好不好?」她握緊二哥的手,滿臉都是笑容。
「好,二哥听潔英的。」
喻明英寵溺地揉揉妹妹的頭,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理解驊英的,她不說教,卻是幾句話就讓驊英改變想法,讓驊英與自己和妹妹擰成一股繩……
爹老是說潔英遠遠比不上喻柔英,錯,這樣一副玲瓏剔透的水晶心肝,喻柔英拿什麼跟她比。
喻明英問︰「先告訴大哥,如果燕祺淵真的遭遇不幸,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生病詐死,先到外地住一段時間,哥哥再娶我回來當姨娘,怎樣?」
「傻話,將來你要嫁人的,當哥的姨娘還有誰肯娶。」喻明英否決她的提議。
喻驊英不懂的問︰「這樣不好嗎?我覺得這是好主意,潔英留在家里,咱們能護著她,給她過好日子,免得她出嫁後被婆婆小泵欺負,最後大不了咱們找個好男人招贅也行。」
听著弟弟和妹妹天真的對話,喻明英忍不住苦笑,都還不解人事啊。
「要不,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說是給燕祺淵積陰德,皇上肯定樂意。那廟咱們自己蓋,亭台樓閣,要多奢華就蓋多奢華,到時候在里頭養丈夫、養兒子,還不是我說了算。」
听妹妹這樣說,喻驊英樂了,贊道︰「我們家潔英就是聰明,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好,到時二哥搬進去陪你,絕不會讓你無聊。二哥好好學輕功,以後抱著你飛檐走壁,溜出去到處玩。」
一人講一段,不像在想避禍法子,倒像在建立未來幸福的生活藍圖。
喻明英頭痛了,妹妹聰明得緊,怎麼會突然傻氣,隨著驊英起舞?
他不知道,這些主意對古人而言很荒謬,但對現代八點檔女演員而言,再荒謬的劇本她都演過,這真的不算什麼。
這時候表情很痛苦的不只有喻明英,還有躲在屋頂上的燕祺淵。
他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本想趁著離京之前再見未來的小媳婦一面,哪里會想到,人家正在密謀退路。
就這麼篤定他會死于非命?她是太看得起皇後娘娘,還是太看不起他了?
他真是悶吶,偏偏這時候不能跳下去狠狠打她一頓……不行,得找幾個人安置在她身邊,免得到時候媳婦跑了,自己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