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賞點錢 第9章(1)
作者︰春野櫻

天未亮,趙海兒就偷偷溜到真德院的小廚房替封天鐸準備早膳。

她想,要是她讓封天鐸在家里吃飽了,他就不會到珍滿樓去吃,她還打算連午膳晚膳都一次做好,到了珍滿樓後再熱過給他吃。

雖然這樣一來,白震可能會因為無機可乘而心生懷疑,甚至想出其它的法子傷害封天鐸,可眼下除了這麼做,她別無他法。

「哎呀。」因為一直想著白震的事,她心不在焉,一個不小心就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一刀,鮮血自切口處泌出。

「你在做什麼?」

因為听見小廚房有細微聲響而起身前來一探究竟的封天鐸,在看見她手指上有個正在淌血的切口時,他胸口一緊,立刻抓起她的手,然後拿自己的袖子去壓著她的手指頭。

血一下就滲出,在他潔白的袖子上染紅了一圈。

「你怎麼弄的?」他心急的將她拉出廚房,走進書齋,然後取了藥箱替她包扎傷口。

坐在他的面前,她紅著眼眶,只因內心天人交戰,十分矛盾。

封天鐸替她扎好了手指,抬起眼瞼,看見她眼眶泛紅濕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很疼?」

她搖搖頭。

「那你怎麼哭了?」他問。

「我沒哭。」她用力的擠擠眼楮,「我不是在哭。」

「你怪怪的。」他問︰「昨天去城守府邸後也沒回珍滿樓,發生什麼事?」

「真的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

她想守護他,又想成全柳芊芊及所有人的幸福及平靜。她知道,這件事一揭開,所有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

一想到那些會因此而不幸的人,她就覺得很痛苦,很掙扎,也很為難。

她好希望自己什麼都沒發現,可若她什麼都沒發現,又如何守護不知敵人何在的封天鐸?

怎麼會是白震?怎麼會牽扯到那麼多人?她真的不懂,白震為何要害封天鐸,為何挑中了封天鐸?

若是父債子還,那麼封天宇也是封民達的骨肉啊!

啊對了,封天宇的娘親是柳芊芊,是他心愛女人的兒子,所以就算他心里再恨,恐怕也不忍傷了愛人的孩子吧。

「難道去城守府邸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他抓著她,神情嚴肅,「你又被欺負了?」

「沒有。」她鼓著臉,「我那麼容易被欺負嗎?」

「你老是遇到想欺負你的人。」

「我會反抗,我不會傻傻的被欺負。」

他微頓,唇角一揚,「那倒是真的。」說著,他將她攬在懷里,「你一定有心事,說吧,怎麼了?」

靠在他懷里,听著他霸道卻又溫柔的聲音,趙海兒忍不住流下眼淚,她將臉埋在他胸前,不讓他發現。

「沒事,只是……想起我爹娘了。」她隨口說道。

「喔。」他沉默了三秒鐘,「你來到封府後就不曾再見過他們了。」

「嗯。」她點頭,「所以想他們了。」

「想他們,然後天沒亮就跑來給我做飯,這有關聯嗎?」

「太想「,睡不著,所以才起來。」她說︰「很久沒給大少爺做膳食了。」

他一笑,「確實。」

「以後大少爺的三餐都讓我來打理好嗎?」她偷偷抹了抹臉,確定自己臉上沒淚後,才揚起臉來看著他。

他低頭看她,微微皺了一下眉,「等不及要為我洗手做羹湯了?」

「之前也都是我做的啊。」

「現在你不住在真德院,我又一大早就到珍滿樓去,就別麻煩了。」

「不麻煩。」她有點激動的說︰「我想給你做三餐,都吃我做的。」

他微愣,「你信不過張師傅他們嗎?」

「不……不是……」她支支吾吾,「我只是想……想讓你吃我做的飯菜,我覺得你最近瘦了。」

「人人都說我長肉了,就你說我瘦.」他笑了。

「我就是想要你吃我做的嘛!」她使起性子。

「別沒事找事了。」他模模她的臉,「瞧你,已經忙得有點樵悴了,還起來給我弄吃的?」

「不要緊。」她拉著他的手,急得都快哭了,「我就是想做啊,你讓我弄吧!我不累,一點都不累!」

「你忘了嗎?」他嘆了口氣,「你現在是戴罪之身,而且被我趕回雜院去呢。若你天天給我備膳,別人不會起疑嗎?」

她頓住,想想也是。

「身為珍滿樓的主事,我總不能說吃不慣廚子做的菜吧?若我自己都不吃廚子們做的菜肴,客人又怎麼會對珍滿樓的菜肴有信心?」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可她真要眼睜睜看著他吃下那些可能被下了藥的飯菜?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發愁。

看她一臉泫然欲泣,封天鐸嘆了一口氣,眼底漾著愛憐,「好吧,就讓你做早膳,行嗎?」

她點點頭。一日之計在于晨,至少一天中的第一餐是她做的,不只沒問題,而且還可以很營養,至于午膳,她得想個辦法不讓他吃到那些可能被下了藥的東西。

「對了,」見她發愣,他輕輕拉起她的手,在她纏著紗布的手指上一吻,「別再切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點點頭,「嗯。」

中午,小四要將飯菜送到樓上給封天鐸,趙海兒見了,立刻繞了一大圈,假裝跟他不期而遇,然後在跟他錯身之時,用盡全力的撞了他一下。

小四手上的膳盒立刻落地,飯菜灑了一地。

趁小四收拾殘局之際,她自告奮勇的回到廚房重新打菜,然後拜托李昭送到樓上。

晚上,趙海兒繼續注意著小四的動向及狀態,看他在打菜時,她便湊過去就近監看著,不讓他有機會在封天鐸的晚膳里動手腳。

小四要上樓,她就找借口上樓,像是背後靈似的跟著他。

之後的幾天,她都如法炮制,每當小四要給封天鐸送餐時,她便如影隨形。

數日後的一天傍晚,兩人正在後面洗碗刷鍋時,白震來了。

「小四。」

「掌櫃的,有事嗎?」小四立刻起身響應。

「魏老爺訂了一些糕點,要我給他送過去,你來幫忙。」

「是。」小四答應一聲,趕緊擦了擦手跟上去。

外送這種事,怎麼會輪到白震親自出馬?當然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比較重要或熟悉的客人,白震想親自去打個照面很合理。

可不管是多麼合理的事,現在都變得可疑——在她發現白震的許多秘密後。

于是,白震跟小四前腳一走,她便趕緊從後門溜了出去,尾隨在他們之後。

小四手上提著兩大包珍滿樓招牌糕點,亦步亦趨的跟在白震身後。而她,則小心翼翼的跟蹤著他們。

之後,他們抵達了魏老爺的府邸,敲了門,魏家的家丁出來應門,白震吩咐小四將糕點交給家丁,未做停留便告辭離開。

她繼續跟蹤他們,發現他們走進了九彎十八拐的巷子里,這里頭都是幽暗的矮房子,有些看來已無人居住,有些里面似有動靜,卻大門深鎖。

沒多久,白震在一房子前停下腳步,那房子門上貼著紅紙,寫了個「東」字。

他敲敲門,有人應門後他便撇下小四走了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門里的人連說聲不送都沒有,便迅速的關上大門,神秘至極。

「拿著。」白震將握在手上的藥袋交給小四,小四接過藥袋,神情為難又掙扎。

「掌櫃的,還要讓少爺吃多久的藥?」小四問。

「等到我說不用的那天。」白震說,「藥收好,別被發現了。」

「是。」小四答應一聲,嘆了口氣。

「行了,你先回珍滿樓,我還有事。」

「是。」小四點頭,轉過身,垂頭喪氣的離去。

看著他離開,白震不知在想著什麼,在原地杵了一會兒。

趙海兒覺得她現在的行為實在太消極,她不能每天都像背後靈一樣的跟著小四,否則總有一天會被懷疑……

等等,剛才小四問白震說還要讓封天鐸吃多久的藥,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她每天盯著他,他還是有辦法在封天鐸的飯菜里下藥?

若真如此,封天鐸已經吃下毒藥了?!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不成,她不能再如此被動,她得有所作為。

雖然為了維護柳芊芊、封天宇及封民達平靜的人生及生活,她不能向其它人揭露此事,但她可以直接面對白震,讓他知道他的犯行不是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小四知。

她要讓他知道,如果他繼續這樣的犯行,她便要舉發他,但若他能懸崖勒馬,主動求去,她會將這件事永遠隱瞞,留他一個名聲。

心意一定,她自暗處沖了出來。

「白掌櫃!」

看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趙海兒,白震瞪大了眼楮,驚疑不定的看著她,「海……海兒?!你怎麼……」

「我都知道了。」她直視著他。

白震一頓,一剎那沒了回應。

「你要小四在大少爺膳食里下藥的事,我都知道了。」她續道︰「從前你讓小四調包大少爺的菜肴,我也都知道。」

「你在胡……」

「你不要辯解。」她打斷了他,「我都看見也听見了。」

「你在說什麼?」白震深吸了一口氣,「我完全听不懂。」

「你跟小四說的話我都听見了。」她指著那扇貼著「東」字紅紙的門,「你從那里帶著藥出來,我也都看見了。」

白震眉心一擰,神情從淡定轉為冷肅。

「白掌櫃,你為什麼要害大少爺?奪你所愛的人是老爺,不是大少爺,你不該將怒氣發拽在他身上!」

聞言,白震驚愕的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跟二夫人在轎子里幽會的事。」

白震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雖然你覺得老爺橫刀奪愛,但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你跟二夫人相愛的事,當初要是你說了,或許他會成全你們。」她語帶責難,「可你選擇不說,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恩人,你自己不夠勇敢,卻又懷恨在心,毒害大少爺以報復老爺,這樣對嗎?」

白震萬萬沒想到她會知道這麼多事,「是誰告訴你的?芊芊?」他努力平復著激動的情緒,「不,芊芊不知道這些事,除了十幾年前的那一次,她……」

他沒把話說完,而是警覺的打住,可趙海兒不笨,一下子就听出端倪。

「大少爺幼時誤食毒物,也是你下的手吧?二夫人她知情?」

「不,她什麼都不知道。」為了保護柳芊芊還有另一個重要的人,白震急了、慌了。

「白掌櫃,你若真愛二夫人,真要保護她,就不該做這些事。」她義正辭嚴的說,「你這是陷她于不義。」

「你懂什麼?!」他怒喝一聲。

「我能體諒你們的痛苦跟煎熬,若不能,我早就將你們的事說出來,我選擇不說,就是不希望二夫人、天宇少爺跟老爺因此受傷,若是你們的事被發現了,老爺該是如何痛苦,他信任你,也疼愛二夫人,可你們卻背叛了他。」趙海兒溫言規勸。

「是我先跟芊芊相愛的!」白震惱怒不已,「他明明有那麼多女人可以挑,為什麼偏要跟我搶?」

「二夫人是在夫人做主下嫁給老爺的,這怎能怪他?」她神情一凝,「好,不說老爺,我們說說二夫人吧。若你們的事被世人知道,你認為二夫人還能見容于世嗎?還有天宇少爺,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娘親不貞,他會多麼自卑又痛苦?他會恨你、恨他娘,他會變得憤世嫉俗,你知道嗎?」

白震當然知道這些後果,所以他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守護著這秘密。

「封家會因為這件事而分崩離析,你會因犯法而服刑,白紀辰從此也不能再在封家立足,因為他不只一無是處,還手腳不干淨。」她繼續曉以大義。

「什麼?」白震一震。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白紀辰干了什麼事,而是他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

「白紀辰一直在帳上做手腳,偷珍滿樓的錢,大少爺早就知道了。」她說,「但他為了不讓你為難,選擇隱忍不發。」

白震心頭一撼,「你說……封天鐸知道?」

「沒錯,他早就有足夠的證據舉發白紀辰。」趙海兒也發現他並沒因為得知白紀辰偷錢而感到震驚,就像是……他早就知情。「白掌櫃,你一直都知道吧?」

「這兩年知道。」他坦白承認,「可他偷的是封家的錢,我不在意。」

「白掌櫃,你被仇恨蒙蔽了,當初你放開手,應該要選擇祝福……」她覺得他可惡,卻也覺得他可憐。

「住口!」白震惱羞成怒,眼底爬滿憤恨的血絲,「封民達奪走我的摯愛,我如何祝福他?!」

「是你的懦弱讓你失去了摯愛的女人。」趙海兒殘忍的說出事實,「你沒有資格怪任何人,因為是你自己放棄了。」

她的話讓白震越加的憤怒,總是淡定沉穩,行事內斂的他,在此時幾乎失去了理性。

「你胡說!」

「白掌櫃,不要一錯再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你會害了二夫人。」

「不,我不會害了她,我絕對會保護她,這件事只要你不說,就沒人會知道……」白震喃喃說著,突然一個箭步欺近她,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現在的他像只受困的野獸,為了活命,他拚命的想尋找出路,拚命的展開攻擊。

「只要你不說,就沒人知道,沒人知道!」他死命的掐住她的脖子,失心瘋般的喃喃自語。「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我不會讓你說出去,我要保護芊芊,保護天宇……」

雖然被他掐得既不能說話,也快不能喘氣,但趙海兒卻清楚的听見他說的話。

保護天宇?他保護柳芊芊是理所當然,但他為什麼要保護封天宇?封天宇雖是柳芊芊懷胎十月生下的,卻是封民達的兒子,他既然痛恨封民達,又怎會保護封天宇?

還有,他向來都稱封天宇是二少爺,怎麼剛才卻直呼其名?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全都明白了。

白震毒害封天鐸不全是為了報復封民達,他選擇對封天鐸下手而放過封天宇,是因為封天宇是他的骨肉!

他毒害封天鐸,是為了替封天宇奪得封家的一切,這不完全是報復,而是出自一個父親偏執的愛。

她奮力的掰著他的手指,「封天宇是你的……呃!」

話未竟,白震一個使勁,鉗緊了她的頸部。就在她心想自己或許將死在這暗巷中時,卻听見了那令她充滿希望的聲音——

「白叔!放開海兒!」封天鐸及時趕到,沉聲喝斥。

不久前,小四向他自首,坦承多年來一直被白震逼迫著在他的飲食上動手腳,也因此他才知道原來毒害他的人竟是他爹所信任,被封家當是自家人般對待的白震。

這些時日,趙海兒的行為有點不尋常,像是在擔心著什麼又難以開口,他便猜到她或許知道了什麼。

為免打草驚蛇,他將計就計,假裝自己渾然不知,但卻偷偷的找人監視著白震的一舉一動。

今日白震一帶小四出門,趙海兒便隨後跟著。他接獲通報,也立刻帶著封天宇尾隨。

方才听趙海兒質問白震時,他其實就能出面,但為了听到白震親口說出真相,他決定暫不現身,靜觀其變。

自剛才他們的對話中,他驚覺封天宇竟是白震跟柳芊芊所生,錯愕不已,便不難猜到白震為何毒害他,人皆有私心,為了自己的骨肉要移除擋路大石,也是人之常情。

當白震掐著趙海兒時,他幾乎要跳出來了。但他相信白震良心未泯,若他真夠冷血,這麼多年來早有機會除掉他,可白震並未這麼做,由此可知他尚有良知。

終于,白震對著趙海兒說出多年的秘密及事情的真相,而听到的人不只他,還有封天宇及在路上踫上的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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