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于丫兒難以置信地與雙葉對視,等不到雙葉的否認,反倒見她笑了。
「說什麼收買,不過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罷了,靖王看重我,我當然願意為他效命。」
「所以就算靖王要殺爺,你也可以坐視不管?」舞葉怒吼問。
雙葉看向她的身後,淡聲道︰「在他趕我走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我的主子了,舞葉,抉擇吧,跟我走,我會讓靖王留你一條命。」
舞葉沒有回頭,也知道兩人聲響引來不少禁衛。「我是周家的家奴,一輩子都是,至死亦是!」她抓著于丫兒低語。「夫人,你往左邊跑,要是跑不動了就躲進樹叢里放梨花槍。」
「舞姊,咱們一起走。」她緊抓著舞葉,不敢留她一人。
扁看她和雙葉的比試,瞬間就分出勝負,要是再加上趕來的禁衛,她哪里有活路可見。
「一起走,誰也別想走!」舞葉殷紅的眸子隱忍著淚。「給我記住,你的存在,讓爺見著就開心,而我的存在,是要護著你讓爺寬心,你不要辜負我!走!」說完瞬間,她已經將于丫兒推開,朝自己最親的姊妹揮劍而去。
于丫兒踉蹌了下才穩住腳步,回頭就見舞葉拚了命的一輪猛攻,直逼著雙葉往禁衛來的方向退,為的就是替她殺出一條路。
淚水模糊了她要逃離的方向,她只能照舞葉所說往左手邊的路跑,哪怕她的腳根本跑不動,她還是用盡了全力去做,因為她不能害舞葉分散注意力,不能讓舞葉因為她而牲,在這當頭,她還能找誰救舞葉?
驀地,她撲倒在地,摔得掌心都磨出血,她無暇查看傷勢,爬起再跑,不管天空閃動著猩紅的閃電,不管大雨早已將她打得一身濕。
她跑進一座園子,沿著小徑氣喘吁吁的還是狂奔著——
「夫人!」
她徐緩地停下腳步,猶豫地回頭望去,就見轉角處走出了拾藏的身影。她站立不動,與他對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時,卻瞧見另一抹身影從拾藏方才走出的轉角出現。
瞬間,淚水伴著大雨滑落。
「拾哥……爺說就算天下人皆負他,唯有拾哥不負……」她相信爺,也一並相信著他,可為什麼他和寇久在一塊?!
為什麼一夕之間,天地變色?
「我說這干天宮會不會太安靜了點?」另一邊,高鈺隨著周呈曄來到干天宮旁的松華園,直覺得這附近安靜得不可思議,甚至禁衛駐守的點也未免太遠了些。
「確實不太尋常。」周呈曄沉吟了聲。「也許是駐點變了。」
他身為大燕的盤龍將軍,鎮守巴烏多年,對于宮中規矩比誰都清楚,但今晚禁衛巡邏的時間拉得太長,就連一路前來遇到的禁衛人數也少得教人起疑。
驀地,雷聲大作,連地面也為之震動,高鈺不禁回頭望向南方,突地勾唇笑得愉悅,道︰「呈曄,咱們似乎是錯估情事了。」
周呈曄正疑惑雷響為何會引起地面震動,听他這麼一說,順著高鈺的視線望去,就見南方的天空竟燒得一片猩紅,煙霧連大雨都沖不散,教他不禁錯愕地瞪大深邃的勾魂眼。
「怎麼可能?分攻東西兩方的皇城兵不可能在這當頭回京的!」糟了,他的家人尚未離開巴烏!
「管他到底是誰回京,咱們就趁機先殺進干天宮吧。」高鈺躍躍欲試,面上亢奮。
周呈曄回頭看著只有第一批才十二人的周家民兵和陸得、肆衍,再看向南邊,咬了咬牙道︰「不等了,走!」
黑夜的疾雨之中,十數道身影疾速奔進干天宮,踏上廊道,無聲地掠過正殿,進入穿廊,直朝寢殿方向而去,突地听見砰的一聲,右手邊的穿廊有禁衛看守,擲了霹靂炮,一陣銀光之後,陣陣訓練有素的腳步聲朝這頭而來。
「各位,戒備了!」周呈曄喊了聲,和高鈺同時抽出長劍,毫不留情地殺出血路,足不停頓直朝寢殿攻去。
斑鈺激賞周呈曄的身手,與他並肩而行,不管前方涌現多少大內禁衛,兩人默契十足地互掩破綻,舞出最精湛的雙人舞,直到身上沾滿了鮮血,血腥味在空氣里飄散著。
眼見踏過轉角便是寢殿,周呈曄飛步向前,卻在瞧見一道閃出的身影時地停下腳步,魅眸眨也不眨地睇著那許久不見的高身影。
「好久不見,呈曄。」燕奇臨一身銀白盔甲,拄著長劍,守在離寢殿最近的一個轉角處。
「你怎麼會在這里?」周呈曄啞聲問。
冀王軍捷報連連,南下銅鑼平亂,想回京,再快也是下個月的事。
「本王想你,所以回來了。」燕奇臨似笑非笑地說,目光落在他身邊的高鈺。「怎麼郡主進宮也沒通報一聲?」
周呈曄直睇著他,「奇臨,讓開。」
「難得了,你竟然直喚本王名諱,外頭下紅雨了嗎?」燕奇臨依舊皮笑肉不笑,眉宇間有抹疲態。
「城外爆開戰火,我沒時間跟你耗,讓開!」周呈曄怒喝,揚起長劍直指他。
雖說之前他已讓弟妹離開巴烏城,但他家里還有幾位長輩,他家位在城南郊外,就怕戰火會從城郊處先引爆,他沒有時間再耗下去,他要盡快出城!耙擋著他,哪怕是燕奇臨,他也殺無赦!‘
燕奇臨站直了高瘦身軀,抽出長劍。「不能,不管本王再怎麼不願,還是姓燕。」
「高鈺,先走!」周呈曄低喝了聲,搶先出擊。
燕奇臨揮劍與之對擊,怒咆,「江遼,攔下他,就地格殺!」倏地,兩人猛烈對擊,劍光在昏暗之中閃動妖詭銀光。,
「來吧,呈曄,想好怎麼死在本王懷里了嗎?」燕奇臨笑得邪氣。
「我已經為你擦亮了長劍,受死吧!」
祭睪來刑部大牢里,啪的一聲,小小火花爆開,緩緩化為嘶嘶聲,原本飄著霉味的空間,如今卻被陣陣燒焦味給取代。
「滋味如何呀,周奉言?」燕祿成坐在太師椅上,欣賞著自己的創舉。
周奉言緊閉著雙眼,身體因為疼痛不由自主地輕顫著。「……小意思。」他哼笑了聲,和剝魂相比,這真的不算什麼。
「是嗎?那就多來幾發吧。」燕祿成彈了彈指,一旁的獄吏便在周奉言肩背上各劃開一道傷口,然後將細長管狀物塞進傷口,點燃,啪的一聲引爆後,高溫蝕灼皮肉,發出陣陣焦味。
手腳被煉在壁上的周奉言只能閉緊雙眼,顫著身子等待痛楚漸歇,徐徐張眼瞅著掉落在地的同心結。
沒問題,他還撐得下去!
「你這皺眉的模樣煞是可人,難怪冀王老喜歡到周府走動。」燕祿成起身,徐步走到他面前。「可惜本王對男人一點興致都沒有,不過听說你有個雙生妹子,是不?」
周奉言微眯著眼,唇一勾,血水從唇角緩緩滑落。「你還行嗎,燕祿成。」
燕祿成聞言,面上閃過暴戾之氣,一把扯住他的發,眸底滿是血絲地瞪著他。「你對本王做了什麼,周奉言?」
「我不懂你的意思。」周奉言瞧著他的眉宇間纏著灰敗死氣,笑意更濃。
「你不要再跟本王裝蒜,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敢,靖王爺有什麼不敢的,殘殺手足、毒殺父皇,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周奉言笑眯了黑眸,絲毫無懼。
燕祿成抽緊了下顎。「你對本王動了手腳……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下官不懂。」快了,他的死期就快到了,絕對不出一個時辰!當他對燕競下的藥愈重,他就會死得更快。
這法子挺好的,是不?讓他父子倆性命相,黃泉路上相伴,如此戰事可以少些,可以少犧牲一些人命。
燕祿成狠狠地揪起他的發。「敬酒不喝硬要喝罰酒就是?好啊,本王就瞧瞧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周奉言眉頭微攢著,一會便听見有腳步聲接近——
「爺!」
那淒厲且帶著哭聲的輕喚瞬間攫住了他的心,教他無法呼吸。
「瞧,誰來了,」燕祿成好心地揪起他的發,讓他可以瞧見被拾藏和寇久架住的于丫兒。「本王把你的妻子送來了,開不開心?」
周奉言的心像是停止了跳動,黑眸直睇著渾身濕透的于丫兒,她的裙破了,血紅染著裙擺……為什麼她會在這里,不是要她待在西楓城的嗎?!
「可瞧見是誰帶你的妻子來的?」燕祿成提醒著,要他看清楚,然他卻只是瞪著于丫兒不語。
「太驚訝了嗎,都怪本王不好,本王該早點跟你說,拾藏在四年前就已經投在本王麾下了,畢竟良禽擇木而棲,任誰都知道在本王麾下可以平步青雲,總好過只能當你周家的家奴。」說著,他徐徐朝于丫兒走去。
周奉言直瞪著他的背影,目訾盡裂,偏偏不得動彈。
眼看著就差臨門一腳,為何丫兒會出現在大牢里?就在他以為所有的艱險都除去時,老天偏要他再狠痛一回!
「讓本王想想要怎麼款待周夫人。」燕祿成走到于丫兒的面前,來回的走著。
于丫兒見周奉言身上竟插上十來根管子,憤恨地瞪著燕祿成。
這個人真的是瘋子!要是讓這種人登基為帝,百姓要怎麼活!
「你這眼神,直教本王心癢癢的。」燕祿成笑睇著她,突地動手撕開她的衣襟,里頭抹胸早已濕透,貼在她凹凸有致的嬌軀上。
「住手!」周奉言怒吼。
「總算有點反應了。」燕祿成滿意地彈著指。「拾藏把周夫人請來是再正確不過的做法。」
「住手……」周奉言貼著冰冷的牆壁,低聲央求著。
「想要本王住手,得看你的表現。」燕祿城一把揪住于丫兒的發,舌舌忝過于丫兒的頰。
周奉言直睇著他,心里明白就算告訴他實情也沒用,但要是不說……眼見燕祿成另一只手直朝于丫兒的抹胸而去,他急聲喊著,「我說!」
「說呀,本王正等著。」
「……皇上說要續命,但是龍氣難聚,所以我讓皇上與下任帝王的氣息相系,一生則生,一死則死。」
燕祿城臉上笑意在听到最後時,凝成了猙獰戾氣,啦哮著,「去,去給本王攔下今晚給皇上的湯藥,快!」
一旁侍衛聞令,隨即應聲前去。
燕祿成暴怒地瞪視著周奉言。「你敢這樣算計本王……很好!你讓本王活不了,本王就讓你生不如死!來,對周夫人有興趣的,一個個給本王上,今兒個周夫人讓你們玩個盡興!」
于丫兒聞言,抬起腳,抽出插在靴子里的梨花槍,哪怕早已淋濕無法燃發信號,但尖銳的頂端卻足以取人性命。
她一握在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刺向燕祿成的月復部,但終究力氣太小,只傷了燕祿成的皮肉,就見他一巴掌甩了過來,她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片黑暗。
「燕祿成,住手!」周奉言死命掙扎著,卻見燕祿成一把抽出寇久的佩劍,毫不遲疑地朝于丫兒頸間刺去——
「寇久、拾藏!」怒吼的瞬間,鮮血噴開,濺在他的臉上,他雙目所及是濃膩的猩紅,接著是于丫兒緩緩倒下的身形。
「啊……」目睹鮮血從她的頸間如泉水般涌出,染紅冰冷的地,她的手指輕顫了幾下,最後停止不動。
那一瞬間,同時停止的是他的心跳。
他腦袋空白,眼前朦朧,「丫兒!」
他冉也追不上她的腳步,再也等待不到她的歸來,因為他沒有來世,再也沒有機會和她相遇了。
他,真的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