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8章(2)
作者︰寄秋

「你……」

「表哥,我也是為了你好才說出實情,不想你被蒙在鼓里,被人當傻子恥笑,你要是喜歡挽月閣的水靈月就納她為妾,我很大度,能接納她,你實在沒必要為了心中有別人的女人煞費苦心,人家放在那男人身上的感情有多重……」

的確很重,到了不得不尋死的地步,那個傻女孩把男女情愛看得太重了,所以才有她的附體重生,門外的蒲恩靜心中附和。

這是個歷史課本找不到的時代,不像唐朝開放,有些類似明朝,男女防線十分嚴謹,見了面也不可多談兩句。

因此原主與顧雲郎的書信往來、私相授受是為世人所不容的,她不死,沒法見家中娘親,厚顏活著只會淪為恥辱,在被背叛與他人不認同的煎熬中,她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解月兌——死亡。

靶覺眼中有什麼熱熱的,許是原主死前殘留的最後一抹悔恨吧。蒲恩靜抬高藕臂擋住直射而下的陽光,嘴角的笑意苦中帶澀,她覺得太陽很大,曬得人眼楮發酸,起霧了。

「大少夫人不進去嗎?」看她往原路返回,綺羅忍不住問出疑問。大少夫人為什麼轉身就走,不為自己辯白?

搖著頭,她輕笑。「一張全無花樣的繡布是素潔的,它是紅花綠葉的荷花帽,或是描龍繡鳳的花裹肚,還是象征子孫綿延的丹鳳朝陽,胖娃坐蓮,百子千孫圖,全在繡娘的針線上,一線分乾坤,盡在掌握中。」

「奴婢不懂。」大少夫人說得太深奧了,有如天書,她只知道若換成是她,準會沖進去與表小姐理論一番,甚至大打出手。

哀撫發,蒲恩靜淺淺一笑。「永遠不要懂,不懂是福氣。」

唯有傷過、痛過、哭過、絕望過、死過方能透徹的覺悟,那種感覺太辛酸了。

「嗯?」什麼意思?而且,大少夫人說不懂時的眼神,為何讓人感到濃濃的哀傷……

「關于使蘭錦更上一層樓的織法,我有個大概的想法,你听听看可不可行……」若能試驗成功,蘭錦的華美將無與倫比,更具立體感和真實感,栩栩如生。

「這事你不用問我,你在刺繡上的天賦是我所不及的,犯不著事事請示我,你決定就好。」面無表情的蘭泊寧似在欣賞掛在牆上的「山居客圖」山水畫,神色專注。

「可是你對蘭錦的制作過程有自己獨特的想法,我想你來听听妥不妥當……」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凡事一意孤行難免有所疏漏,互相討論才會更臻完美。

「我很忙,不能常在一旁提供意見,你認為好就好,我會全力支持你。」他說「支持」時,雙唇薄得抿成一條線。

蒲恩靜話說到一半便被打斷,她有些愕然地看著始終不肯正眼看她的男人,心中打了個突。

「你……」他不是一曰三問,像個好學的學生,不弄個明明白白絕不罷休,夜里還會反復起身研究嗎?為何突然變成這般態度?

「我去巡鋪子了,會晚一點回來,有事你交代胡管事處理,別等我了。」一說完,他立即匆匆離去。

蒲恩靜眉頭一皺,晚一點是多晚?還是干脆不回家?

一次、兩次,她還會認為是巧合,自己想太多了,男人在外打拚免不了要應酬應酬,少了朝廷貢品這名頭,蘭家繡坊在蘇家的打壓下,業績確實不如之前。

可三次、四次、五次以後,她漸漸覺得不對勁了,不只兩人以前無話不談的聊天變少了,他也時常早出晚歸,看也不看的避開她眼神,好似她一夜間頭上長角,令人望之生懼。

有時她入睡時他尚未歸來,一大清早起來又沒瞧見人影,要不是床的另一邊有睡過的痕跡,她都要以為他徹夜不歸,宿于別處,家只是他不得不歸的港口……宿于別處?

驀地,蒲恩靜心里咯 一聲,她想到柯麗卿口中提到不只一次的水靈月,莫非他去找她了?

那名傳聞中才貌雙全的青樓女子,慕名而去的文人雅士多不勝數,而她獨鐘蘭家繡坊少東家,蘭泊寧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

唯一……這個獨有的情分何其可笑,賣笑維生的花娘也挑恩客?

「大少爺又走了呀?他不會真休了大少夫人吧!」書房外的冬麥說著听來的傳聞,面上憂心忡忡。

「胡說什麼,少亂嚼舌根!大少爺費盡心思才娶回大少夫人,就算為了她那手好繡技,也斷不可能休了她。」難得說句中肯話的,竟然是眼楮長在頭頂上的綺羅。

「可是我听見表小姐逢人便說起大少夫人的事,她還特意在大少爺面前提起,有些話我听了都臊人,大少夫人以前真像她說的那樣嗎?j

冬菊、冬麥是蒲恩靜臨嫁前才買的丫頭,對蒲家的情形還不是十分了解便隨主子嫁到蘭家,期間腳不沾地的忙著備嫁妝,學規矩,繡荷包,根本沒有空暇听那些閑話。

到了蘭家以後,人口簡單的蘭家人自然更不會說起這些,蘭老爺過世了,胡氏和白姨娘主僕情深,相處和睦毫無芥蒂,自然無妻妾之爭的紛爭,二少爺蘭瑞杰話少得有如影子,哪會說什麼。

從蒲家到蘭家一直是平平順順得掀不起風浪,因此也沒有得知這些傳言的機會。

直到表小姐的到來才給了窮極無聊的下人們捕風捉影的機會,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出各種流言。

而奴才們是眼尖的,看出夫妻倆之間有些不協調,雖然沒有吵鬧卻顯得冷淡,這麼一來,風言風語又傳得更盛。

「你不曉得表小姐喜歡我們大少爺很久了嗎?她說的話十句中有八句是假的,她是個不能容人的,凡是有女的和大少爺走得太近她都會看不順眼,明里暗里使絆子。」在她們之前還有個服侍大少爺的小婢被亂安了個理由,狠狠抽打了一頓,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差點活不成。

當然曾有做妾心思的綺羅和緗素也沒少被折騰,表面笑臉迎人的柯麗卿最狠毒,稍有點風吹草動便先殺雞儆猴,把蘭家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因此蘭夫人才不喜她。

「那大少夫人和顧……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她真為……薄情郎輕生過?」她眼中的大少夫人是個溫婉沉穩,遇事沉著冷靜,一點也不像會和男人胡來的人。

綺羅沒好氣地往她眉心一戳。「你是傻的呀!你才是跟著大少夫人入門的陪嫁丫頭,是不是有誰比你跟冬菊更清楚,你們可是日日夜夜服侍在大少夫人身邊的呀。」

冬麥一臉委屈的扁著嘴。「我們是從好遠好遠的鄉下被買來的,翻過好幾座山,走過幾條大河,一到了蒲家就被拘在屋里做事,我連左右鄰居生得是什麼模樣也沒瞧過。」

「原來你這麼可憐,沒見過世面又呆得很,難怪大少夫人挑上你……緗素姊,你拉我衣服做什麼,小心扯破了,這是大少爺賞我的錦布所裁成的衣裙。」她一直舍不得穿,怕弄髒或穿舊了,這半匹錦布可是相當于她半年的月銀啊。

「大少夫人……」她無聲的用嘴形暗示綺羅噤口。

「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在里頭看繡布的冊子,她還沒讓人傳膳呢。」她們這做丫頭的其實很清閑,主子是事事不煩人的個性,凡事喜歡自己來,別人收拾了還嫌把她的東西擺錯位置。

看綺羅和冬麥一樣呆得不開竅,看不出暗示,緗素無奈起身,向她身後一福身,低聲的喊了句︰「請大少夫人安。」

大……大少夫人在她後頭?!倏地臉一白的綺羅嘴唇輕顫,惶然地起身回頭。

「吃得飽、睡得好,還能不安嗎?」比起為一家三口生計奔波忙碌,日夜接單繡花繡到手抽筋的生活,這會兒有吃有住的養豬日子有什麼不好,再不知足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

只是日子過得好可不表示心里也舒服,蒲恩靜心中冷笑。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面上不顯的他真信了柯麗卿的一番說詞,對她心生隔閡,真叫人料想不到。

難怪他日趨冷淡,話也說不上幾句,日復一日地冷落她,她一開口他便逃開,怎麼也不肯和她同處一室,終究是在意了吧!這笨男人,心里有疑問可以來問她啊。

蒲恩靜笑得淡淡的,一抹黯然劃過浮著水霧的眸子,她鼻頭微酸的想著好在她不愛他,他們只是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個陌生人,他不必懂她,她也不須遷就他,人的一生不就是這麼過的?反正她還有刺繡和娘親。

只是她還是會難過,心口悶著痛,不被信任的感覺太傷人了,她覺得全身都在痛。

「大少夫人別放在心上,奴婢們只是在閑聊,不會當真……」話一出,緗素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真是腦子糊了面團,犯傻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多話。

一看到她驚慌不已的表情,蒲恩靜反而平靜的笑了。「跟我到靜思堂找夫人吧,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大少夫人不會被大少爺的冷淡氣到想回娘家哭訴吧?那她還回不回來,該不會……

和離!緗素腦海中忽地浮上這兩個字。

她的想法和時下的婦人並無不同,女子婚前和男子有不清不楚的曖昧關系是不貞的大事,沒有一個丈夫能忍受妻子別有所愛,那是最大的恥辱。

由大少爺近日來沉默不語的反應看來,可見是相當在意的,不休妻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吧。

在靜得叫人心不安的情況下,表情各異的四名丫頭安靜地跟在蒲恩靜三步後,低眉斂目,腳步放輕,與主子一同緩慢的進入蘭夫人所居住的靜思堂。

「你娘病了?」看著面容清減的媳婦,蘭夫人微露訝色和心疼,畢竟宅子里發生的事她少有不知情的。

「是的,送青青回去的婆子回來時說了,我娘那季節變化就犯哮喘的老毛病又發了,青青還小,照顧不了娘親,為人子女豈能看母親受苦而置之不理。」

「你是個好孩子,娘知道了,看需要什麼養病的藥材自個兒去庫房取,別客氣了。緹衣,去我的匣子取謗人參包著,給大少夫人帶回娘家給親家母。」看著媳婦的模樣,蘭夫人心里有數她是想回家療傷。唉,那個腦子打結的傻兒子到底在干什麼,妻子都快沒了還執拗個什麼。

「是的,夫人。」緹衣轉身去拿來一只雕花螺鈿小匣,里頭躺著三根上好的百年人參。

看到這麼貴重的藥材,蒲恩靜連忙推辭。「不用了,娘,有大夫開的方子,照藥方用藥就好。」

「拿著,拿著,人參補氣,切兩片含著也好,人沒精神病就好不了。」底子打好了,百病不侵。

婆婆的堅持她無法拒絕。「好吧,媳婦代替我娘謝過了,我就做一回婆家賊,給我娘家送禮去。」

「你喔!還調皮的逗娘笑。」蘭夫人呵呵低笑。

「一會兒收拾收拾,媳婦就回娘家住幾日,家里的事就勞煩娘多費心了。」她福了個身,姿態婉約。

「住幾日……」蘭夫人笑意微凝,她果然沒猜錯。「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別給耽擱了,代娘問候親家母一聲。」

她不會一去不回……吧?蘭夫人心中難免憂慮。

「是的,娘。」說完,她盈盈退下。

回屋收拾行囊的蒲恩靜帶著沉重的心走出院子,她將細素、綺羅留下,只帶走較為親近的冬菊、冬麥。

誰知才走了幾步,便遇上不想撞見的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柯麗卿似乎刻意在垂花門邊等她。「你……」

不等她開口,蒲恩靜像看一只蟲般睨視她,櫻唇輕啟。「一片兩片三四片,飛入蘆花都不見,五片六片七八片,化作梅花枝上雪,九片十片留年末,再剪一枝春插瓶。」

「你怎麼……」她錯愕的睜大眼。

「不是做了幾首酸詩就是才女,摘花成畫,剪葉為雅,信手拈來都是文章,何須賣弄。」

「你偷听我和表哥的談話?你真是不要臉!」柯麗卿伸出指頭向前一指,直指向那張的嬌顏。

「何必偷听,表小姐興高采烈的嬌笑聲傳過好幾個院子,捂著耳朵還能听見呢!」捉到一點小錯處就得意忘形,實在成不了大事。

蒲恩靜同情她的愚不可及,就算蘭泊寧因妻子婚前在外的名聲不佳而厭棄了她,他也不會休妻,光憑自己那一手「錦上添花」的繡技,舍了她,將是蘭家繡坊的重大損失。

「哼!別太猖狂了,表哥很快就會休了你,娶我過門,我的才女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你以為你隨便念一首爛詩就想超過我……」柯麗卿又打算自吹自擂,抬高自己。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宋朝女詩人李清照這首《聲聲慢》是她最喜歡的詩詞,因為喜歡,也記得最牢,隨口便能吟誦。

柯麗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兩眼像看到殺父仇人似的,充滿怨恨和嫉妒。

「勸告表小姐別再以才女自稱了,那會讓人笑掉大牙,還有,不是臉上涂滿了粉,頭上插十來支金釵銀簪就是美,你不覺得自己活像是一株會走路的炮竹花嗎?」一說完,她輕笑著轉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賤人竟敢半點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個搶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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