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的私房藥 第七章 奈何橋下的那個人(2)
作者︰千尋

染染搖頭苦笑,這一切都說得通了,蘇苒苒是她的前世,年僅六歲的懵懂約定讓她必須穿越一遭,解除承諾。

是鴕鳥心態讓她蹉跎了多年光陰,她要是肯早點翻翻蘇苒苒的記憶,就會曉得是誰和她做了約定。

可是她否認了,梁梓瀚熱烈的目光讓她害怕,那是一個熱愛蘇苒苒的男人發出的訊號,那樣強烈、那樣激動,那樣的……讓人無力招架。

她沒發過好人卡,她必須認真想想,如何把好人卡平安送到梁梓瀚手上,而不會傷害到他。

如果每個穿越女都會踫上男主角,過去,她始終相信自己的男主角是雲曜,卻沒想到竟然是梁梓瀚,這個意外出現的男人,讓她直覺想躲避。

可是她又能躲到哪里?除非她不想回到二十一世紀,除非她打算在這里度過一生,否則……

她不該讓他守著約定,不該讓他在奈何橋下獨自徘徊,這對他不公平……

越想染染的思緒越混亂,她抱著樹干一下又一下用頭撞著樹干,企圖撞通阻塞的思緒。

她很怕痛的,每一次的撞擊都痛得她齜牙咧嘴,可是她不想停下來。

雲耀看不下去,嘆口氣,拉過她,讓她與自己面對面,「如果撞頭就可以解決事情,世間事就太容易了。」

他不咸不淡的兩句話,氣得染染馬上反駁,「我有什麼事情要解決,我好得很!」

「既然很好,干麼折騰自己的腦袋?」

「我是在練鐵頭功,听過嗎?」

還在硬撐?雲曜不禁失笑,他模模她的頭,「曹叔要是知道你這麼自動自發,肯定拫感她撇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既然她不願意承認,他只好幫她一把了。「你是蘇苒苒,鎮國公府的六小姐,對吧?」

染染錯愕的微揚起一邊眉毛,他看出來了?那梁梓瀚呢,看出來了嗎?可是她仍下意識的反駁道︰「胡說,我明明是蘇染染,我家里是染布的。」

雲曜微微勾唇,原來她是只小烏龜,遇到事情,就把頭腳藏進龜殼里。

「沒有人告訴過你,鎮國公家六小姐的名字是蘇苒苒,草字頭的苒,你為什麼一再強調你的名字是染布的染?你被小翔撿到的那年,江南風調雨順,根本沒有發大水,何來沖散一家人這種事,就算真的沖散,水往低處流,怎麼流著、流著,會流到擎天嶺的寒碧潭?」

她本以為自己編的故事無懈可擊,卻沒想到漏洞百出,她被逼得退無可退,狗急跳牆,指著他的鼻子怒問道︰「逼我承認是鎮國公府的六小姐,對你有什麼好處?!」

見她這麼生氣,他放柔語氣問道︰「難道你不想替家人報仇嗎?」

「不想,我只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過完這輩子。」

「父母恩,豈能棄之不顧。」

「難道報答父母恩情只有報仇這種方式嗎?鎮國公府之所以傾覆,難道一定是政敵害的?何謂政敵,不就是兩個各為其主的黨團,各自努力扶持心目中的真龍天子上位,難道我為主子謀害你是對的,你為主子算計我便是錯的?

「憑什麼我努力就得我風光,難道別人就不努力、不該成就、不能風光?憑什麼和我立場不同的就是壞人,在對方眼底,我何嘗不是壞蛋?想在朝堂上混得風光,哪個不是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誰規定踩了別人叫做理所當然,自己被踩就要怨天尤人?

「想站在高位,就要有高處不勝寒的認知,想贏就要有輸的準備,鎮國公府錯在不知韜光養晦,錯在不懂低調,錯在皇後有天龍星可以倚仗、最風光榮耀的時候,鎮國公府卻被麗貴妃幾句話慫恿,而與皇後娘家為敵。田鼠急著冒頭,農夫還能不備好鐵鍬?」

她講的每句話都很中肯,鎮國公府之所以滅亡,並不全然無辜,仗著身分,鎮國公府沒少干過齷齪事,今日之果皆是昨日之因,雖然這件事情背後有柳信手筆,卻不代表皇帝糊涂。

只是,當初她不過是個六歲小兒,如何能將前因後果看得如此清楚?莫非她與他一樣也是重生?應該就是這樣,否則一個從未涉足朝政的十四歲丫頭,怎能這般清晰地分析時事,怎能與他共謀共籌天下事?

「就算你不想恢復鎮國公府的榮耀,但八皇子對你的一片愛護之心,難道你不感激?」

雲曜又問,可不知為何,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心微微抽疼著。

「我為什麼要感激?我干麼要別人的愛護之心?少主爺,請听清楚,我叫做蘇染染,是江南蘇家染坊的大女兒,與鎮國公府無關。人生一遭,我想要快活自在,請不要鼓吹我報仇,更不要把我推到八皇子身邊。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的生命目標不盡相同,請你尊重。知道何謂尊重嗎?我舉個例子好了,就像我不懂好好一個江湖人士干麼去攪動朝堂風雲,是為了復仇、立業,還是胸懷大志?

「你覺得推八皇子坐上龍椅是正確的,可這是你一個人覺得正確,還是所有大梁百姓都覺得正確?你和柳信的出發點並無不同,若真要說,只是選擇不同,但究竟是你對還是柳信對,未到蓋棺論定日,誰也不能說大話。

「我對你的行為並不全數認同,但這是你的意志、你想做的事,身為朋友,你願意的話,我就幫兩分,你不樂意,我便退到門外,絕不干涉,這就叫做尊重,因此在我尊重你的同時,也請你給我相同的尊重,行嗎?」染染與他眼對眼,態度堅定,無可動搖。

扒棺論定日……雲曜細細沉吟這句話。

前世的自己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曾經後悔過,後悔將弟弟推向死路,後悔拉那麼多人下水,逼得他們走向不歸路,為了平反父母的冤屈,他讓更多的人受冤屈。

但重生一次,他還是選擇了相同的路。

他這麼做真的錯了嗎?一時間,他迷惘。

難道報仇錯誤?難道他一錯再錯,把瀚弟二度推入無底深淵?

不……不是這樣的,前世柳信把持朝政,苛政猛于虎,連年增稅,水旱輪番上陣,邊關戰事不斷,百姓苦、蒼生哀。

皇上病癇,太子監國,可太子才疏志大,派梁鈞沛發兵各國,本以為天龍星能助他名留青史,結果是妻兒父母日日倚門望親歸,無數的大梁男兒戰死沙場,鮮血成河、白骨成塔。

雲曜死得晚,這都是他親眼所見,就算不為父母、不為瀚弟,而是為了天下萬民,他都該把太子、梁鈞沛、柳信推下台。

難得地,溫潤如水的雲曜面透忿然,他目光堅毅的回視著染染,「如果人人都像你,放任朝堂奸佞橫行,梁國傾覆,試問,百姓豈有安泰日?」

染染哼哼兩聲,「梁朝亡國,還有宋國、齊國、周國、陳國……你怎麼知道由他們來統治,百姓的日子不會過得更好?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誰曉得不會出現一個霸主統一各國?梁國要爛就讓它爛個徹底,你怎麼確定最後的崩壞不會迎來新生機?」

她的話再度讓他陷入深思,真是他想得狹隘了嗎?

他眼也不眨的凝視著染染,而她也沒有回避他的視線,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壓抑而沉重。

這日清晨,領著聖旨的靖王走到滿載糧米、準備前往榆州的馬車前。

突地,刺客從四面八方擁上前來,一個個手持長劍刺向靖王,幸而靖王武功蓋世,加上三千名見識過沙場殺戮的士兵團團圍上,刺客見狀況不對,呼嘯一聲,無功而返。

靖王沒有受傷,只有幾個米袋被劍氣劃破,在命人收拾時,靖王發現那些米不但是陳米,還發了霉,災民要是吃下肚,會要命的。

靖王命人將米卸下來,連續刺破幾十個糧袋,情況都一樣。

靖王臉色鐵青,卻隱忍不發,他迅速做出決定,命令侍衛回靖王府,將府中多年積存的戰利品送至京城各糧行換取糧米。

與此同時,靖王扛起一袋米,上馬,往皇宮方向奔馳而去。

此刻正是早朝,靖王身姿英挺、步履堅定,大步往勤政殿走去,直至皇上跟前,將肩上的米袋往地上一丟。

米袋落地,封口的繩子散開,發霉腐敗的陳米滑了出來。

賀楠措手不及,頓時臉色蒼白,他朝柳信望去,不曉得靖王怎麼會發現米有問題。

昨兒個晚上,兩人才舉盞同慶,堅定不移的想著,堂堂靖王自然不會親手把米送到災民手中,經手的一定是下人,只要靖王率著糧車進入榆州,那里安排的都是自己人,到時候吃死了百姓,上頭與下面的官員聯手往靖王身上一指,髒水還能不潑到靖王頭上?他再厲害也敵不過悠悠眾口。

何況榆州遠得很,靖王手忙腳亂之際,柳信在皇上跟前說道說道,捏造出些證據,說不定又會出現七道金牌催他回京,到時京中布置妥當,三堂會審,審案的也全是自己人,靖王別想再翻身。

可是他們怎麼都沒料到,事事都規劃得仔細詳盡,卻跳出幾個刺客攪亂他們的大計。

靖王將事情經過稟報皇上後,朝賀楠掃去一眼。

不過這麼一眼,賀楠便覺得似是萬箭穿心,寒意從腳底倏地往上竄,身子僵硬,腦袋嗡嗡作響,他死定了。

靖王往殿前大步一跨,單膝跪地,氣勢萬鈞,「父皇,賑災一事,宜早不宜遲,兒臣已派府中管事到各處以物換糧,估計可換得五千石米糧,雖遠遠不足災民所需,但兒臣到榆州後,會向當地富商募糧,請父皇讓兒臣現在就出京。」

「好、好、很好!」皇上嘴里說好,可看著賀楠的目光卻竄出熊熊大火。

早在麗貴妃提及賀楠之事時,他就考慮著要不要把雲曜召進宮好好問個清楚,沒想到前事未清,賀楠又搞出這一套,好啊,原來朝廷的銀子都流進他家的小金庫,不知道里頭裝了多少。

賀楠被皇帝看得頭皮發麻,不斷往柳信投出求助目光,這件事可是柳信授意要讓靖王狠狠栽個跟頭的。

賀楠的小動作全落在皇上眼中,皇上在心中冷笑,好啊,朕的朝廷、朕的官員,居然是听柳信的命令行事。

冷哼一聲,皇上說道︰「該怎麼做,你作主,告訴捐糧的商行,朝廷會頒布匾額,以資嘉賞,由朕親書。」

靖王聞言,伏地揚聲大喊,「兒臣為榆州千萬百姓感激父皇的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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