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滿地 第四章 合資開酒樓(2)
作者︰寄秋

不過不管是誰的功勞,飄香樓還是買了,幾個孩子也很實在,居然拒絕家里人的幫忙,他們寧可樣樣自己來,不但一桌一椅皆要親自過目了才行,還要和人一根木頭少十文的斤斤計較。

蘇小小昂責畫圖紙和設計菜單,蘇承文找工匠,商討器具的打造和整修,令人意外地,齊正藤不僅是監工,還是出面商討價錢的人,他一手帳簿做得比誰都清楚,又是信得過的人,所以他掌錢。

在酒樓開幕前這段時間,田里的糧食都收上來了,三大米倉都裝得滿滿的地主婆也不想空等,她先取出一部分的糧食作釀酒的前置作業,以她參觀過酒廠的心得,試著釀了三種糧食酒,還請人打造出蒸餾器具,她一個人慢慢的實驗。

蘇正通就任典史一事已定,原本要帶兒女舉家上任,可是為了小女兒的酒樓大業,他只好先行帶妻子和小兒子赴任,把長子和兩個女兒暫且留下,另聘兩名老嬤嬤照顧女兒的衣食起居。

至于長子嘛……那就是放養,讓他吃飽就成了。

只是他只給小女兒三個月時間,等酒樓的布置告一段落就得去與父母會合,蘇朧月不走也是放心不下妹妹,等妹妹手邊的事一了,她馬上帶著妹妹啟程,絕不多逗留。

畢竟以她倆的年紀,不宜在沒有長輩的照料下和爹娘分別太久,雖然嬤嬤很盡責,終究是外人,比不上親爹親娘。

當三個月的期限到了時,最不舍的當數眼圈紅腫的齊正藤。

「小小,你別走,我家很大,你可以來我家住……」為什麼一定要走,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別說傻話了,你家和我家哪里一樣,你都是「飄香酒樓」的二東家了,不能哭。」

她最怕送別的場面,一堆人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一留再留,想走也走不了的耽誤時間。

「飄香樓」和「飄香酒樓」只改一個字,一目了然,這是她的意思,其它兩人沒意見,想打酒用膳的人一經過,只需抬起頭一看便能明了其意,不會錯將酒樓當青樓。

其實蘇小小謗本不想離開,她不是依戀故土或是舍不下認識兩年的知交好友,而是不甘心她花一番心血在里面的酒樓卻無法親眼見證它的成長,只能憑著想象去窺探它日後的繁榮。

也只有在這時候,蘇小小才真正了解男女身分上的不同。她大哥是男子,即使年齡再小,還是能在外行走,行事皆由他出面,而她才七歲卻不得再「拋頭露面」,得謹守男女的分際,安于本分的待在家里,學起女紅,刺繡。

穿針引線的活她不是做不了,在姊姊的督導下,她也能有模有樣的繡出鴛鴦戲水,模樣還不錯,只比干這一行討生活的繡女差一點點,哪天落魄了缺銀子用,還能繡兩幅去賣。

但是她更想做她大哥在做的事,酒樓有她的一份,菜單有她的設計,連其中有幾道大菜都是她教給大廚的,這般的付出像養一個孩子,她希望能看他蹣跚學步,一步步茁壯。

「可是我鼻頭很酸,兩眼熱呼呼地,我忍不住……」齊正藤說著說著,兩行淚水涌出。

他又哭了,不過這是發自內心的不舍,他也控制不了。

「算了算了,你想哭就哭吧,反正你本來就是個愛哭鬼,哭一哭也舒服些。」抑制著不讓他哭,若回頭有個頭疼腦熱的還不算在她頭上,她都要走了,不要欠下一爛帳。

「我不是愛哭鬼,這叫真情流露。」本來想哭的,被蘇小小沒好氣的取笑,他反而哭不出來了。

「喲,把我的話全學走了,我才說你情感豐富呢,你就來個真情流露,還真是現學現用,沒白教你。」

蘇小小的體內是成年女子的靈魂,她看齊家小胖子的眼光有如在看鄰家小男孩,有親近有憐惜,但其它錯綜復雜的情緒就沒有了,單單是體態橫向發展的壯小子,給些鄰居大姊的疼愛,再多就沒了。

她沒想過自己此時的羸弱外表比胖小子更惹人憐愛,虛不受補,裊裊若柳,不只個子小還一副長不大的模樣,誰瞧了都同情她多一點,不會有人憐憫小胖子。

她在可憐別人,別人卻覺得她更可憐,身為典史的女兒卻養不胖,瘦得像竹片,不知她爹娘是怎麼養的。

「小小,你會回來吧?」齊正藤擔心她一去不復回,眼中的糾結比萬丈深谷還深幽。

「當然會回來呀!你當我爹只能當萬年典史嗎?等他高中進士申請外調,我就讓他回縣里當老爺,你可不能學壞了,若讓我瞧見你做奸犯科,非逮你入獄蹲苦牢不可。」

哎呀!為何鼻頭酸酸地,有點澀然。

丙然不論在哪個朝代,離別總令人難受。

蘇小小不承認她難過,只是略微感傷而已,表示她這個人重感情。

「你爹什麼時候考上進士?」他要等多久。

「很快。」三年一科考,總不會撐過三七二十一年吧。

考試這種事除了靠實力,也要看機運,誰也沒法預料,能中是好事,錦上添花,若是真的落第就再努力了,年年有人登科,只要不放棄就有希望。

「很快是多快?」他吸著鼻子。

「我爹十天一休沐,一有空就會回來看看,何況酒樓在這里呢,我能走得遠嗎?每隔一陣子我可是要查帳的,你們可別動手腳,虧空我的錢,否則我會翻臉。」她丑話說在先。

「小小,你會不會想我?」他一定會很想她,很想她,想到晚上睡不著,飯也吃不香。

「不想。」她會很忙很忙,沒空想他。

「……你好無情。」虧他對她那麼好,有什麼好的都只想給她,她一走,就把過往的交情全拋向腦後。

「我十天半個月來一趟,想什麼想,你還沒想我,我就站在你面前了,有這麼難分難舍嗎?」頂多不像以往走小門相會,三、五日踫一次面,她教他如何應對冷漠的親娘,以及滿肚子壞水的小妾間的陰謀詭計。

齊正藤一听為之一怔。「咦,真的嗎?你十天來一次,最多十五天?」

「我跟我爹說好了,起碼酒樓開業的頭一年我定要常來常往,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五十道菜色也要隨時調整,加入新菜色,等我投入的銀子回來了,再視情況做安排。」她就怕賠本,要時時盯著。

別人有不如自己有,凡事掌握在手心才不會遺漏,這年頭人心難測,靠自己比較妥當。

蘇小小還是改不掉現代人防備的心態,她受文明社會的荼毒太深了,即使這輩子有寵愛她的爹娘兄姊,但仍擺月兌不掉根深柢固的防備心。

聞言齊正藤笑開了。「那我等你來。」

她瞪大琉璃似的大眼,佯怒。「不僅是等我,還要幫我賺銀子,不許中飽私囊,我的錢只能多,不能少,你要牢牢記在腦子里。」

「嗯,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銀子,我們分錢。」他傻樂傻樂的,笑呵呵地立志賺大錢。

「你怎麼不說全給我?」他以前乖多了,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對她的話無一句不信服。

他睜圓被肥肉擠扁的眼,「是小小說的,親兄弟明算帳,自家兄弟都會算計自家人,外人更不用說了,你要我留三分心眼對自己好,不可以把手中有的全交給別人,自己要保留一點,做人什麼東西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虧。」

「啊!原來我是搬石頭砸腳,早知道就不教了。」他學得太好了,簡直就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實例。

「小小,你……」

「夠了沒,你們要聊到什麼時候,再聊下去天就黑了,今兒也不用走了。」輕軟的女聲微帶責意。

「好呀,別走了,明天再走,我幫你們把行李拿進去。」他樂意得很,又可以和小小多相處一天。

看胖乎乎的身軀飛快的移動,掀開馬車後的遮布,取下捆綁好的行囊,蘇朧月沒好氣的一使眼神,車廂內的杜嬤嬤出聲喝斥小胖子的胡鬧,揮手趕蚊子似地將他趕走。

「小小,天色不早,該啟程了。」到平陽約半日車程,平穩的行駛,約到黃昏時分才能抵達。

「喔,再等我一會兒。」听到姊姊的催促,蘇小小回頭應聲,旋即又道︰「要乖,要听話,除了賺錢什麼也不要想。」

除了賺錢什麼也不要想……他听進去了,「小小,我比你大,你不要用拍弟弟的方式拍我的頭。」

「啊,我忘了。」對哦,他身體的年齡比她大。

「以後不要再忘了。」他一臉「我原諒你」的神情。

她一哂,「我盡量……」

倏地,齊正藤的身後探出一顆黑色頭顱,猛地讓沒提防的蘇小小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往後退了兩步。

「大……大哥,你干麼嚇人。」又不是多好玩的事兒,她吁了一口氣。

「小小,你真狠心,我一直站著等你來招呼一聲,你始終沒發現。」蘇承文覺得他被忽略了。

「大哥,爹留你下來是要磨練你的處事能力,你是我們蘇家的長子,要更有擔當,更有魄力,我們底下幾個弟弟妹妹就全靠你了。」她賦予他責無旁貸的信任。

蘇承文苦著臉,頓感責任重大。「小小,別嚇大哥,大哥只有一個人,雙肩難承重擔。」

「過幾年,等二哥大了些再叫他來幫你。」家里的男子是勞力,要做牛做馬,供養她和姊姊兩朵鮮花。

「這才像句人話。」他假抹虛汗,大大松了口氣。

「二條,索子,要好好照顧你家少爺,順帶關照我家大哥,別讓他們相偕做壞事。」

得找人盯著他們。

齊正藤左後方並立兩個十一、二歲大的男孩,他們中氣十足的應了句,「是的,小小小姐。」

二條和索子是蘇小小替齊正藤在人牙子那挑來的小廝,實在、肯干,有點小機伶,有別于家生子,這兩人的性子較靈活,不刻板,不會死惦著老主子的恩惠,對新主子絕對盡忠。

沒辦法,齊正藤的娘不喜這個兒子,下面的婢僕勢利眼,見他不受待見便有些怠慢,即使有老夫人護著,可老人家上了年紀,還能護多久呢,等人一死了,他就真的失去依靠了。

所以他必須趁老夫人尚且健壯時培養自己的勢力,掌控住齊府一半的實權,他要做到不受人約束,能掌握自己的人生,這樣才不致受制于人。

「小小,走了。」蘇朧月在馬車內再喊。

「好,就來了。」一只手勾著門框,蘇小小像只輕盈的小鳥攀向馬車,她笑著朝馬車外揮揮小手。

這一別,路迢迢,然而千山萬水總會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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