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管事 第十章 陰魂不散江大爺(2)
作者︰綠光

這時宋綽忍不住走了過來。「誰都知道雲母箋是寫字帖的,怎麼合適作畫?」

「應該是這兒還沒人用雲母箋作畫吧。」她隨口說著。

「這兒?三弟妹是打哪來的?」李叔昂湊起熱鬧問著。

似錦暗惱自己老是說話不經大腦,不好圓場,干脆拿起排筆開始作畫,點漂後,隨即快速地往下勾勒出曲線,眼看顏料不足,她的左手拿起聯筆補強了後方,繼續往下勾勒,隨即再拿起鉤筋筆,飛快地在頂端和幾處勾出須和爪,不過是眨眼功夫,一條墨龍竟是立體地出現在紙張上,教眾人莫不看傻眼。

「……看得出是什麼吧?」現場鴉雀無聲,教似錦有些懷疑地問著。

她自認為畫得還不錯,這雲母箋甚佳,顏料沒有景開,紙面又夠滑膩,才能教她運筆自如。

「你是從哪學來這特殊的畫法?」宋綽難以置信地問著。

他敢說,他看過的墨寶和丹青,沒有上萬也有數千,甚至親睹名家大師作畫更有上百回,可就不曾見過一筆到底,甚至還可以中途換筆,左右開弓,才眨眼就完成的畫法,用神乎其技也難以形容他此刻的震驚。

「我……自學。以往在江府時,女先生有教了些,後來就……自學。」似錦說得有些心虛,但她也只能這麼解釋。

宋綽听完,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姑娘家竟可以靠自學而如此超群絕倫,余光看向托著下巴不語的李若凡,猜想李若凡也被妻子的才華給壓得抬不起頭了。

驀地,李若凡提了筆,蘸了墨後,在畫的上方洋洋灑灑地寫下︰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似錦愛極了他帶著狂勁的行書,而最後,瞧他從身上取了一顆印,沾了朱砂一壓,那篆字竟是宋繁。

她疑惑抬眼,他已收了印,朝她笑道︰「似錦,寫個落款吧。」

似錦猶豫了下,還是提筆寫下了唯安。

「唯安?」

「我的小字。」她說得毫不心虛。其實她一直很想為自己正名,現在剛好有個機會,她當然要好生利用。

「听起來真不錯,字也寫得很好。」秀麗雋雅的筆鋒一如她的性情。他拿起雲母箋吹了兩下,看了宋綽一眼。「墨寶有了,還附上了畫,你敢不敢收?」

宋綽直盯著畫,眼都快直了。「你的墨畫還有這特別的畫工,我當然要收,可問題是你什麼不寫,寫這不祥的提詞做什麼?」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是坤卦上六爻的爻辭。」李若凡意有所指地道。

「我知道啊,可這就是個不祥的卦嘛。」他好歹也是二品御史,哪會連這易經里頭的卦染都個知,就因為知道才猶豫著收不收。

「隨你嘍。」李若凡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他如果不要就給我,我丟到黑市里隨便喊都有千兩,何必給他?」李叔昂說著,已經伸手去拿。

宋綽見狀,早他一步搶過手。「我的,這是若凡上回欠我的!」大不了就不獻給皇上,他自己留著也開心。

「先擱著,好歹也要裱褙,否則能瞧嗎?」李若凡沒好氣地拿回來,余光瞥見似錦不住地盯著自己,不由輕聲問︰「怎麼了?」

「……你到底是什麼身分?」先是印著宋繁的印,而後又听李叔昂說這墨寶可以在黑市叫價千兩,她發現她愈來愈不認識他了。

李若凡垂斂長睫,笑了笑,抬眼道︰「我姓宋,名繁,字若凡,曾經是宋家大房的庶子。」他想,有天總該對她開誠布公的。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曾經,太耐人尋味了。

「我因為某些原因被宋家除籍,我的母舅,也就是叔昂的爹收養了我,從此我便姓了李。」

似錦輕呀了聲,總算明白太夫人和侯爺待他相當禮遇,而老夫人對他厭惡至極的理由。

「是老夫人所為?」她不假思索地月兌口道出。

李若凡不禁笑了。多聰慧的姑娘,他提個頭,她便猜出始末。「似錦,你可會介意我是個庶子,還是個被除籍的庶子?」

「那有什麼關系?」她不解反問。

「你不懂,一旦被除籍,我——」

「三爺,身分是個框架,是旁人品頭論足的裝飾,在生與死之間,貧賤富貴只是過程,每個人的來處去處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還尊貴。」其實她一直搞不懂嫡子和庶子到底有何不同,說穿了不都是同一個爹。

說到底還是男人搞的鬼,沒事納什麼妾室通房,搞出一堆庶子庶女的,沒人喜歡一出生就被旁人的框架給框住的。

李若凡一把將她緊擁入懷。她的話總是說進他的心坎里,總是教他心旌動搖。

「三爺……」她輕揪著他的袍子。

有人,而且很多人……她有點難為情。

「似錦,你先到隔壁的書房作畫,那兒我替你備了麻布和麻仁油了,要是需要什麼,再跟醍醐說一聲便成。」他在她耳邊喃著。「今晚咱們就在這兒住下,可好?」

「後院有客房?」這兒是牙行的後院,佔地極廣,有樓閣亭台餃廊相通,比她想象中的牙行要闊氣太多了。

「不是,是我的房,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幾年了。」

「……嗯,好。」她想,晚一點他們會有很多話可以聊。不過……「三爺,你不放開我,我沒辦法動。」

「我想吻你。」

「千萬不要!」他小小聲地說,她也跟著小小聲地回,態度非常強硬,絕對不允許他眾目睽睽之下親吻她。

李若凡低低笑著,不舍地放開了她,向醍醐使了個眼色,她便帶著李叔昂的小丫鬟,一起領著似錦到隔壁的書房。

李若凡這才回頭看了宋絡一眼,道︰「宋絡,馬上派人前往同陽鎮的莊子。」他作夢也沒想到,線索竟是埋在宋府里,還是不經意教似錦得知。

宋絡應了聲,隨即快步離去。

「若凡,你這個媳婦不像尋常丫鬟。」宋綽敲著桌面,不住地看著那張畫。姑且不談畫,光是她說話的氣韻和眉眼氣質,根本不可能是個丫鬟。

「我挑的能差到哪去?」

「少來,是我先看中的。」李叔昂再一次扼腕沒有機會瞧見似錦扮成小鮑子的模樣。

李若凡不予置評,正想要將畫收起時,便听宋綽道︰「前幾日上朝時,我稍稍地探了皇上口風,可至今皇上對武平侯還是沒有任何打算,倒是一些隨行將軍全都有了封賞。」

「是嗎?」李若凡垂眼忖了下。

狀況確實是相當吊詭,若說先前皇上怪罪宋綦未能及時護住七王爺,因而對宋綦不聞不問,這事還說得過去,但七王爺早就清醒了,皇上卻仍未提賞罰,讓人沒個頭緒,就連朝中官員都不敢踏進武平侯府。

「朝中流言四起,更有人直指武平侯得罪了七王爺,恐怕宋家要丟爵了,糟的是武平侯至今傷未愈……我說,若凡,你大哥也未免傷得太重了些,養了一年半載還起不了身,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綽寓意深遠地說著,李叔昂則偷覷了李若凡一眼,就見他神色不變,氣定神閑地把畫給收了起來。

「當初宋綦那條命救得回來,是宋家祖上有德。」見李若凡無意回答,李叔昂便淡聲替他說著。「宋綦要真是得罪了七王爺,就不會以身護七王爺,落得差點殘廢的下場,怎麼朝中就沒流言說沒有宋綦,七王爺就活不了了?」

「正因為有人這麼說,流言到最後卻轉了向。」宋綽頭痛地道。

朝中派系多,就怕七王爺和武平侯被連結在一塊,畢竟兩個都掌了兵符又立了戰功,要真是連成一氣,是其他派系所不樂見的。于是乎,流言換了版本,從宋綦舍身護主,變成了宋綦貪生怕死,棄七王爺求生。

所以皇上至今尚未決定宋綦的賞罰,但朝中紛紛猜測,宋綦肯定要遭罰了。情況看似對宋綦不妙,但依他看,倒覺得宋綦逃過了一劫,要不這當頭再受榮寵,肯定是無福消受。

「嘖,這我哪會不知道,」李叔昂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宮中的蜚短流長哪里逃得過我的耳?我不過是托幾個熟識的官人放點流言,至于後果會如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七王爺和武平侯才知道。」

宋綽楞了下。他向來不太喜歡李叔昂這個人,不僅因為他有怪癖和不正經的性子,還因為他營生的除了牙行之外,專作下九流生意,舉凡花樓、賭坊等等,哪怕經營的很好,都算是行中翹楚,但他就是不喜歡這些下作生意。

倒沒想到,他竟還有本事在官員之間斡旋,甚至能夠左右朝中流言。

「這事也只能靜觀其變,多作揣測也無濟于事。」李若凡淡聲說著。

宋綽正要再說什麼,卻突地听見似錦尖聲喊著三爺,三人動作飛快地沖出房門,直入隔壁的書房,驚見書房里竟多了個不速之客。

「江大爺怎會來到牙行後院?」李若凡輕漾冰冷笑意,環顧四周,不見醍醐和李叔昂的小丫鬟,而江道的手正擒住似錦。他徐步向前,握住了江道的手。「江大爺此舉太失禮了,讓內人受到驚嚇了。」

「內人?」江道詫問著。

「去年在下已經娶了似錦為妻。」李若凡黑眸閃動。「不知江大爺怎會來到後院?」

「我找李二爺,伙計帶著我來的。」江道看著瑟縮躲在李若凡身後的似錦,懊惱當初怎會讓她陪嫁,落進了李若凡手里。

「叔昂。」李若凡看了李叔昂一眼。

李叔昂隨即明白他的意思,無聲應允他絕對會讓江道付出可怕的代價後,便端起了和氣生財的笑招呼著江道,順便將宋綽給帶離。

呵,他要想想,這次要削江道多少才能消解他三弟的怒氣。

待人都離開後,李若凡便抱著似錦回到主屋後頭的寢房,正要將她擱下,卻發現她渾身顫得厲害,不禁將她摟得更緊。

「沒事了,有我呢。」他柔聲哄著,親吻她的發,發現她不自覺又顫了下,黑眸不禁更沉。「怎麼不見醍醐和其他丫鬟呢?」

「我讓她們去幫我找工具,我要釘麻布,所以……」她緊揪著他,仿佛揪得再緊一點,她的心就能安穩一些。「我沒想到他會跑進來,也沒想到他那麼大膽……我調顏料調得太專注,我沒發現,我……」

李若凡輕拍著她的背,突覺她的掙扎,黑眸冷凝著,緩緩地松開她,以為她抗拒著自己,豈料她竟環抱住他,在他耳邊低喃著。

「還好有三爺保護我……還好有三爺……」

李若凡松開的手緩緩地又環抱住她。「嗯,我一听見你的聲音就馬上趕到,只要我在,我絕不允任何人傷你。」

「只要三爺在,我就不怕了。」她直睇著他,哪怕還噙著淚,也在他面前緩緩綻放只給予他的笑靨。

李若凡著迷地凝睇著她,知道她壓根不會抗拒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輕柔中帶著試探,就怕她有一絲恐懼。而她的回應,等同鼓舞著他愈發放肆,吻得愈濃愈重,像是要將她吞噬,直到他將她壓倒在床,心旌動搖地探入她的衣衫底下,她微微一顫,他便立刻打住,黑眸直睇著她。

似錦不解地張眼,見他瞧著自己卻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坐起身,不由輕揪著他的袍角。

「三爺,你要去哪?」她氣息紊亂地問著。

「……想到一些事還沒處理,你在這里歇會,我讓醍醐過來陪你。」他別開眼,調勻著氣息。

「晚一點三爺會回來嗎?」

「我……」他想,但他怕難遏。

「三爺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不圓房?」她怯怯地問著。

李若凡微詫,注視著她。「你……不怕我?」

似錦一楞,這才明白他始終沒有圓房是顧忌自己。「我……哪有什麼怕不怕的事,三爺是我的相公,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話到最後,幾乎都含在嘴里。

李若凡漾起足以融化三月雪的笑,他知道若非有一絲情意,她斷不會接受自己的。「似錦……我頭一眼瞧見你時,就想將你佔為己有。」那時的他,純粹是一份掠奪的心,可到了後來,瞧見她各種的面貌後不自覺地傾心了。

他曾經心高氣傲的想,要配得上他的女子肯定是萬中選一,不管是家世或談吐才華,可她沒有家世,更別提談吐,但她與他太相似,那倔氣不服輸的性子,媚而艷的神情,都一一教他傾心。

「真的?」所以是一見鐘情?

「我想吻你,我想觸模你……」他吻上她柔軟的唇瓣,大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輕握著柔軟的酥胸。「可我知道你怕,所以我願意等,等你願意接納我的時候。」

她羞怯的閉上眼,然而黑暗之中渾身卻愈發敏感,能感覺他的指輕揉著,感覺他逐一褪去她的衣衫,她的心跳加速,渾身顫抖著,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的踫觸,尤其當他濕熱的唇舌覆上她的胸時,她幾乎要尖叫出聲。

「別怕,我不會傷到你的。」他啞聲喃著。

明明是寒凍的夜晚,他卻汗濕了她,熱氣袪散了滿室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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