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精閨女 第三章 佳人有約?(2)
作者︰寄秋

玄子鐵是代替母親來探親,前些日子老人家身子不適,一度以為要不行了,寧府上下趕忙召集一干親眾來見老人家最後一面,大家都不希望留下遺憾,能見一面是一面。

在京城的寧氏收到信時也急了,收拾了行李便要往娘家趕,偏偏這時府里出了點事走不開,她只好讓麼兒走一趟,讓他代為在榻前盡孝,以全不孝女的母女之情。

誰知玄子鐵一到南陽地界時,老太君已度過危機,雖然身子還有點虛弱,但能吃得下半碗飯,精神一日比一日好,還能在院子里逛上兩圈,一點也不符合病去如抽絲那句話,紅光滿面的臉色看不出病容。

「什麼朋友,是會佳人吧!你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紀了,姑母沒為你挑一門好姻緣?」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玄子鐵習武多年、微微僨起的寬肩。

「寧澤文,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譬如到書院好好用功,不要整天纏著他不放。

十五歲少年抬起左手,往身側的表弟額頭拍去,玄子鐵機伶的一閃開,沒打著。

「無禮,叫表哥。」

閃什麼閃,他能一掌打死他不成,寧澤文有這年紀的少年心性,嘻皮笑臉地勾住他頸項。

「三表哥,你可不可以別纏我,我真的有事要做,不奉陪了。」玄子鐵腳步一滑,瞬間月兌離出三步遠。

「不行,你不交代清楚休想我放你走,做人要有原則。」他端起表哥的架子,裝大,實則藏不住好玩心態。

「你的原則是吃喝玩樂,混吃等死。」文不成,武不就,就想跟舅父學做生意,當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哎呀!別說中我的心事,我會難為情的。」他故作害羞,搖著繪有江南水景的折扇裝文雅。

玄子鐵橫睇一眼,拍開搭肩的手。「哪邊涼快哪邊去,我今天沒心情應付你。」

「別這樣,小表弟,跟哥哥好好說說,兒郎長大了會思春……喝!你小心點,別真打壞了我的花容月貌。」嘖!真動手?脾氣真壞,小小兒郎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寧家人的皮相都很不錯,寧澤文面白膚女敕,有著南方人慣有的秀致面容,俊俏風流。

「你能不能少做些無聊事。」一張嘴專說廢話。

寧澤文笑呵呵的湊上前。「跟緊你看你在做什麼便是正經事,沒把你看顧好怎對得起還在京里的姑母?」

找著了名目拿雞毛當令箭,說得煞有其事。

其實他這話是多余的,武將家的孩子從小就訓練出堅毅的性情,他們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知道何謂責任和擔當,寧氏根本不擔心兒子會出事,對自己養大的孩子十分放心。

不然她怎敢放他一人獨行呢?從京城到南陽可是有千里遠,快馬加鞭也要十余日才到得了,沿途的凶險不言而喻,山賊、盜匪無所不在,磨刀霍霍的等著打劫過往商旅。

玄子鐵一路南下也遇到兩撥匪徒,但都被他打跑了,因為人數並不多,他尚有余力應對,但若是來者甚眾,怕他也是難敵眾手。

寧澤文的笑臉讓他忽然心生厭煩,他想起另一張圓潤小臉。「你真要當跟屁蟲?」

「什麼跟屁蟲,真難听,表哥我是為人坦蕩,專為保護你的貞操而來。」他笑著揶揄,故作風趣。

玄子鐵嗤哼一聲,眼露不屑。「好,是你要跟,可沒後悔的余地,待會兒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寧澤文心口一跳,表弟的神情讓他很不安,可是為了那止不住的好奇心,他還是腆著臉硬跟。

三月里,風光明媚,滿地的花千嬌百艷,有紫,有白,有紅,有黃……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桃花寺的桃花照樣開得明艷,花到正盛期艷麗無雙,滿山翻紅,彷佛置身在夢境。

「等等,這就是和你佳人有約的佳人?!」睜大眼的寧澤文失聲驚呼,錯愕的神色有如吞了十盤死蒼蠅。

「我什麼時候說過和佳人有約。」全是他自個兒臆測。

「可……可她也未免太小了,你那是什麼眼光呀!居然好這一口……」驚嚇之余他是大感失望,不敢相信小表弟惡劣至此,這麼稚女敕的小花兒也能摧殘下手。

「不想少掉幾顆牙就少說兩句,她叫小小,是圓一大師的小友。」看著咚咚咚跑過來的小身影,玄子鐵覺得他的頭好痛,那十幾只編籃是什麼意思,想累死他嗎?

寧澤文一愣,目露訝異。「你在開我玩笑是不是?」

「我親眼看見她直接走進圓一大師的禪房,連門也不敲,門口的小僧擋都不擋一下。」

她一進去後,不久便傳出圓一大師有如沉鐘的笑聲。

除了講經日,圓一大師不見任何信眾,即便是京里的王爺親臨,他也只命僧眾準備齋食招待,自個兒從不露面,更不會私下接見權貴,達官貴人,出家人只知佛祖,不問紅塵。

但是這個小泵娘讓他破例了。

「她是什麼妖鬼作祟呀!怎麼能令圓一大師另眼相待?」大師的雙眼被佛香燻迷了眼嗎?

怎麼也有眼瞎的時候。

「你才是妖鬼。」那個小磨人精幾時像妖了。

誰也沒料到在多年之後,「妖鬼」兩字竟創造了一代名將,他人如惡鬼,橫刀一掃遍地血流成河,妖瞳一瞪死傷無數,無一生還,斬敵如切瓜,令敵人聞風喪膽,退避三舍。

「玄哥哥,你來了呀!你人真好,還帶了幫手。」咯咯咯……她的酒壇子又要增加了。

「幫手?」寧澤文有不好的預感,忽然想打退堂鼓,他覺得這天色不是那麼美妙,快下雨了……吧?!

「別想走,我被她煩了一天,你也該試試那種滋味。」玄子鐵一把勾住意圖開溜的錦衣少年,讓他為他的好奇心付出代價。

「為什麼我有大難臨頭的感覺?」小泵娘的眼神好……好熱情,他的心如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這位大哥哥,我們不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不用各自飛。」她只會推他去擋刀,人溺你去救,她在岸上搖旗吶喊。

有如進入賊窟的寧澤文心情惶惶,以手肘頂一頂身側的表弟問︰「她要讓我們干什麼?」

「摘花。」玄子鐵語氣無起伏,平靜得不起風浪。

「摘花?」他怔了一下,有些轉不過來。

原來是幫小泵娘摘花啊!舉手之勞,他樂于效勞。

「是能摘多少就摘多少,你看得到的桃花在三天內都屬于她,摘到日落前。」他勾起唇道。

「什……什麼,這一片桃花林?!」他嘴角一抽,笑意凝結成愕然,那面上的恐慌令人發噱。

桃花寺四周種滿上萬株桃花,圓一大師把後山較少人走動的這一塊撥給宮清曉,雖然不如前寺的桃樹多,但花開濃密,幾千株矗立在林子里,真要摘也摘不完。

「大哥哥、小扮哥,你們用早膳了沒?今兒正好我娘煎了幾個蔥油餅子,香酥脆口,你們拿去吃。」讓牛耕田也要先讓它吃飽,才有力氣干活,人亦如此,所謂吃人嘴軟嘛。

「你拿幾張烤餅子就想打發人?」她也太折騰人了,幾片餅子等同于工錢,請了兩個廉價雇工。

爆清曉笑得嬌憨可人的將籃子往他手里一塞,抹上甜醬的餅子卷了三卷放到他嘴邊。「很好吃喔!保證你沒吃過。」

「你很喜歡說‘保證’這兩個字。」誰能保證她話無虛言?

長長的羽睫如蝶翼,她笑容可掬地眨了眨。「因為很好用呀!玄哥哥,你要信我嘛!小小不騙人。」

只會坑人,他在心里回答。

都送到嘴邊的餅子能不吃嗎?淡淡的油香味撲鼻而來,微帶青蔥的辛嗆,口中生津的玄子鐵忍不住大口一咬,入口的咸香和酥脆令他大為意外,口感好得叫人一口接一口。

見小表弟吃了,不吃「粗食」的寧澤文勉為其難的撕了一小片塞入嘴里,他原本想嚼兩下就囫圇吞下,但沒想到越嚼越香,滿嘴的青蔥和餅皮的香氣,好吃到難以置信。

這只是一塊煎餅嗎?

腦筋動得快已想到無限商機,用蔥油餅子開間煎餅鋪子,旁邊擺上豆漿、豆腐腦,平民百姓的一餐就解決了。

只是當他看到手中的籃子時,那眉頭是皺起的,還打了好幾個死結,滿樹的桃花紅,他可不可以不摘呀?

他采的花兒是人不是花。

「娘,你看到對面的山了嗎?」郁郁蔥蔥,終年雲霧繚繞,潮濕多雨,斜坡地形闢成梯形易于上下。

「很高的山。」不解其意的溫氏看著女兒,溫婉地淺淺一笑。

「娘,等我把釀好的桃花酒賣出去後,我就把那座山買下來,然後種上茶樹。」酒、茶葉,綢緞,是三大賺錢行業,也是她能力所及。

一听女兒的宏偉志向,不打擊她的溫氏笑著附和。「好,買下來當你的陪嫁,我們小小也有十里紅妝。」

「娘,我是說真的,我們要當宮府最有錢的人,讓祖母和其他房的人不再看輕三房。」

她用銀子砸人。

她爹也是姓宮,為什麼大伯、二伯、四叔、五叔才像一家人,而他只能坐在遠遠的角落,無法融入?

聞言,溫氏鼻頭微微發酸。「小小,做人要知足,不要和人比這比那的,咱們一家人能和樂平順在一起就好。」

「可是要不是祖母從中阻攔,也不會斷了爹的青雲之路。」他原本該有扶搖直上的仕途。她訝然,「你……你怎麼知道?」

爆清曉抿嘴不語。

她怎麼知道?

爆清曉不能回答,因為她在娘胎里就有另一世的記憶,不同于一般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年幼的是年紀而非智慧。

當她還在襁褓中時,她就已知道壞心祖母的種種惡行,她爹從小就勤勉克己的苦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庶子的出路只能靠自己,嫡母不會為他鋪路,他要為自己設想。

于是他十二歲考過童生,十四歲中秀才,十八歲成為舉人老爺,雖不是案首,但和解元只差一步,他是第二名,就等著隔年春闈進京趕考,以他的才華不難金榜題名。

可是那一年她爹摔斷了腳,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沒辦法上京,只能眼睜睜地錯過考期。

三年後再考,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他上吐下瀉,拉到月兌形,人如枯槁,走都走不動如何入京?

這一次又是一場空。

到了第三回,宮老太婆開門見山的直言,要他別奢望,她不讓庶子比嫡出的出彩,要嘛她打斷他的腿,否則停了他的月銀,讓三房從此喝西北風,看他拿什麼去考。

原本只是懷疑,一旦證實了,宮書謹只能苦笑,有了嫡母的阻撓,他再努力也無用,妻小是他的命,他不能讓他們跟著受苦。

溫氏沒再多追問,只當是自己和丈夫平時說的話被女兒听了幾耳朵去,她也想不到,女兒說要買下山頭的童言稚語終有一天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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