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夫人有官威 第4章(2)
作者︰寄秋

「哇——嗚——三叔不給二妞吃飯,二妞會餓死,三叔好壞……嗚——是大壞人,二妞餓,好餓好餓,三叔壞人,二妞要餓死了,我們沒飯吃,餓……」

朱小蟬莫名的放聲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大老遠就能听見她的哭嚎聲,她一哭,柱子也唏哩嘩啦哭起來。

「你……你們哭什麼,不許哭!」

姊弟倆根本不理朱實的恫嚇,照樣哭得好不淒厲,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紛紛探出頭詢問發生什麼事。

「好,好,算你們狠,這筆帳先記下。」朱實狼狽的跑走了,嘟嘟囔囔著什麼喪門嚎。

他一離開後,朱小蟬馬上不哭了,眼淚說收就收。

「阿爹、阿娘吃飯,阿姊吃魚,柱子乖,二姊給你夾根雞腿,快吃,你要快快長大,好防賊防盜防三叔。」

本來朱大壯、李順娘等人還為她收放自如的淚水愕然不已,怔然的望著她,忽聞那句「防賊防盜防三叔」,噗的全都笑了出來,陰郁到不行的心情登時放晴了,可以再多吃一碗飯。

「中了,中了——」

「什麼中了?」

「秀才老爺中舉了,這會兒不能再叫秀才老爺了,要改口喊舉人老爺,王秀才中了舉人。」

「啊!真中了呀!前不久他的兒子才中秀才,現在老子也上了榜,兩父子都給咱們村子爭光呀!真是雙喜臨門。」

「是呀!真是雙喜臨門,人家是讀書人,隨便讀讀就能金榜題名,我們家那渾小子呀!還在泥土里翻……」

王至誠進了縣城應考,考上第七名舉人,原本也算有功名在身的他又進了一步,入了省城再考便是進士,那是能當官了,最少是七品縣官,要不就是入翰林院當編修。

不論是舉人還是當官,他都算是爭得頭面了,在這十鄉八里的也是個人物,連縣太爺也不敢小看他。

而舉人老爺的兒子也一樣了不起,才十二、三歲就中秀才,幾年時間把稚女敕少年磨成溫潤兒郎,修長的身子如竹子挺直,清潤的聲音變得低沉,五官多了男子的輪廓。

這幾年,朱老二家也越過越好了,好得讓人眼紅。

那一年,朱大壯花銀子買下一塊兩畝大的山坡地,他們一家人花f幾天功夫把雜草拔一拔,整出一塊地來,一開春,朱小蟬就將棉花種子種下,勤于施肥除草。

頭一年,收成很少,朱小蟬把悶頭賺大錢的理論發揮到淋灕盡致,她沒把棉花賣了,而是將取出棉籽的棉花裁制成棉被,母女三人花了個把月趕制出一百多件棉被。

一件賣幾百文錢,最後賺了約莫百兩銀子。

那一年朱大壯樂瘋了,心想終于可以翻新屋子了,他們可以蓋不輸老宅的大屋了,那些錢他根本花不完。

可是小女兒阻止了他,要他先別樂,要是他們發財致富,他們家貪得無厭的三叔還不找上門。

朱大壯一想,也對,于是按捺下來不再提。

第二年,朱家又多買了十畝旱地,這一回有經驗了,棉花產量增加了,朱小蟬如法炮制請臨時工合做了一千五百件棉被,一件七百文交給錦隆行去販賣,入賬相當可觀。

到了第三年又多出五十畝土地,不過他們種棉花的事也瞞不住人了,于是朱小蟬開始雇用村里人采棉、去籽,她不再制成棉被了,而是成捆成捆的棉花批給錦隆行。

因為棉花太多了,朱大壯家根本抽不出人手來裁制,光要管理工人采收、集棉就得耗費極大的心力,哪有心思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少賺一點無所謂,總比累死好。

不過為了防朱婆子、朱實那幾個人,朱小蟬要家里的人統一口徑,宣稱他們是替錦隆行的東家代管,土地和棉籽是人家的,他們只是負責監工和收棉,絕大的利潤還是別人賺走的。

換言之,對外朱大壯家是賺了一點錢,但賺得不多,沒有想象中富得流油,剛好夠翻修屋子而已。

所以第三年朱大壯家的舊屋子全部推倒了,很是熱鬧的蓋起堅固大屋,正堂左右兩間主屋,一間是朱大壯夫妻使用,另一間空著,等柱子娶老婆時當新房用。

另外東邊有三間廂房,分別住著朱小蟬姊妹,一人一間屋子,另一間是客房,無人入住卻有整套梨花家具,是朱小蟬買來備用的,平時是上鎖的,外人瞧不見里面擺放了什麼,想偷?沒門。

主屋的西邊也有三間廂房,柱子住了一間,另外兩間空著備用,而屋子後頭則蓋起三座倉房,用來儲放棉花和米糧。

朱小蟬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要在屋子外圍築起兩人高的石牆,牆頭插上尖銳的瓦片、碎陶片和尖石。

丙然有先見之明,還是派上用場了,她三叔不只一次想翻過牆「借」錢,長成成犬的大黑狗嚇不跑他,唯有扎得人兩手鮮血直流的高牆才能略微擋一擋,阻止他侵門踏戶。

今年是棉花開花的第四年,朱小蟬十一歲了,而十三歲的朱小春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

「二姊,你听到了沒,秀軒哥哥中秀才了,他是本縣最年少的秀才哪!」他的腦是怎麼長的,這麼厲害。

已長出少女體態的朱小蟬胸前微鼓,面皮白女敕得有如剝了殼的水煮雞蛋,女敕得足以掐出水來。「跑慢點,看你跑出一身汗來,也不怕著了涼,你都九歲了,還要姊姊替你操心。」

「九十歲也是二姊的弟弟,二姊得替我操一輩子心。」朱仲夏頑皮的吐舌,拿起桌上的羊女乃便仰頭一飲。

「羞不羞呀!還好意思跟二姊耍嘴皮子,等你九十歲我都老得走不動了,誰還管你死活。」朱小蟬縴指女敕如春筍,朝沒皮沒臉的弟弟眉心一戳。

當年黑不溜丟的瘦干丫頭在經過幾年的細心保養後,如今不僅個子抽高了,皮膚也白得有如三月春雪,細致如玉,水靈靈的俏模樣不可同日而言,出落得秀麗清妍。

雖然構不上令人一見便驚艷的大美女,但也是回味無窮的俏麗佳人,多看幾眼有種綺麗的美,宛若枝頭盛開的桃花。

「管啦!避啦!我讓你管到九十九,二姊不可以不理我。」長成少年的朱仲夏快比朱小蟬高了,但那張臉仍稚氣得很。

她拍開他拉著她手臂的手。「想得美,二姊可不想那麼命苦,老了還過不了快活日子,你找個老婆管你。」

朱仲夏露出她殘害幼苗的夸張表情,大呼小叫。「二姊,我才九歲耶!你怎麼可以摧殘我,你和大姊都還沒嫁人呢,怎能推我入火坑,人家……人家還沒長大……」

瞧他裝害羞、裝女孩的樣子,朱小蟬很想掄起拳頭扁他一頓。「別拿我和大姊跟你比,你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丁,將來的頂梁柱,這個家要你一力頂起,不許再嬉皮笑臉。」

「哎呀!我好怕喔!二姊好凶。」他扮了扮鬼臉後又一臉認真地將頭往二姊肩上靠。「二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當你和大姊嫁了後,我會當你們的靠山。」

小時候畏畏縮縮、反應遲緩,有些呆滯的小男孩在吃好、睡好、有人引導下,靈智漸漸開啟,恢復了正常孩子的靈巧,甚至更為聰明了,不僅能讀書識字還能算術。

朱小蟬花了很大的功夫教他,她也盡量讓家里的人都識字,能做些簡單的加減,除了朱小春本身的意願不高外,朱大壯勉強能看懂半本書,而李順娘的算術頗佳,家中的帳也能幫上一二,寫上一手不差的好字。

「別撒嬌,一邊去,看到你就煩,為什麼我要辛辛苦苦的干活,而你只需要吃吃喝喝當閑人。」看到他太快活她就不痛快,很想把他當牛羊奴役,盡情使喚。

「因為你嫉妒我好命唄!」一見二姊舉起手要打人,他溜得比誰都快。「二姊,秀軒哥哥中秀才呢!你不去瞧一瞧,我看見好多村子里的人備了大禮小禮猛往他家里送。」

秀眉一揚,她笑得雲淡風輕。「既然有那麼多人去湊熱鬧,我們何必去錦上添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想沾點光,趁機趨炎附勢,那多冤呀!我們又不靠他吃飯。」

朱小蟬這話說得有點酸,她最瞧不慣逢高踩低的人,偏偏她大伯家的寶蓮堂姊就是這種人,才十四歲就裝得妖妖嬈嬈的,每天擦紅抹綠的等在路上,打算和秀才郎不期而遇。

她也不想想她和朝中有人為官的王家匹配嗎?光是一個門當戶對就足以壓死人,更別提她還目不識丁,大字不認得兩個,她憑什麼認為構得上人家的門坎,進而一償所願?

自個兒丟臉也就算了,干麼拖累朱老二家的,人家一提朱家那個臉皮特厚的閨女,她和阿姊同樣受到牽累,鄰里間不會去區分哪個兄弟的女兒,而是直接稱呼「朱家的」。

這叫無妄之災,朱小蟬這陣子出門都遭受不少指指點點,旁人看她的眼神也帶了點鄙夷,她不想解釋是怕越描越黑,誰知堂姊的舉止越來越放浪,不時以秀才娘子自居。

「二姊,你是不是生秀軒哥哥的氣?」看她的神情不對,朱仲夏問得小心翼翼,把頑色收起。

「生氣有飯吃嗎?」她問。

他搖頭,但是……「你看起來沒特別高興呀!我們都曉得你和秀軒哥哥感情好,他的事你一向最為看重。」

朱小蟬忽然板起臉,神色嚴肅。「以後感情好這種話不能亂說,我們都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般肆無忌憚,男女大防要嚴守,不能落人話柄,你記清楚了沒。」

「嗯!我知道了。」要少說多做。

「對了,阿姊呢?你有沒有瞧見她,我有一本賬簿要和她對一對。」去年的棉花收了多少斤總要報個準數,來年才知是豐收或減產,他們的棉花量還是趕不上市場所需。

朱小蟬心想她手上已經有幾十畝種棉的旱地,還需要置地嗎?要買多少才夠?

她手邊的人手是否應付得了?棉花價高難種,是不是要擴大栽種面積,讓別人也來分一杯羹?

其實她賺得夠多了,並不缺錢,只是低調的不讓人知曉朱老二家是富戶,他們仍過著很簡樸的生活,不鋪張浪費,連衣服也是用最普通的料子做,不偏執于絲綢緞錦。

唯一的奢侈品大概是買了一頭驢子吧!而配備是一輛有遮風擋雨功用的青帷驢車,四面是架高的棚子,從後頭掀簾子上車,棚車兩側分別留個四角方窗,一樣以布簾子當窗簾,方便一家老小進出。

朱小蟬不想更有錢,她認為夠用了,再多反而引人覬覦,起了惡心,諸如老想從別人身上撈好處且不務正業的三叔,以及一幫游手好閑的閑漢,他們一雙雙賊眼老盯著朱老二家,想著多多少少撿點便宜。

「阿姊不是到山南村姥姥家,大舅舅家的二表姊要許親了,她去添妝。」大姊和淑卿表姊感情最好,總有說不完的話。

聞言,她輕呼著一拍額頭。「啊!我都忘了,是有這麼一回事,我還打了一支蝴蝶簪子要給二表姊呢!」

她懊惱自己記性差,事多都忙忘了。

「哈!難怪封三哥老說你少年老成,原來你已經老了……啊!你用橘子扔我頭,把我扔笨了你怎麼賠我。」被橘子砸了一下的朱仲夏順手一接,十指剝起橘子皮,一掰開,拎了一瓣往嘴里放。

「少和那塊油得滑手的豬皮攬和太深,他油嘴滑舌,不是好貨……」朱小蟬話說到一半,烏木大門傳來大力的拍門聲,她一怔,眼波兒流轉。「去開門,不會又是三叔帶著一群豬朋狗友來打秋風吧!」

听著院子里傳來狗吠聲,朱家麼兒不情不願的拉開門,他本來想說家中無大人,準備趕人了,哪知抬頭一看他便愣住了,好不心慌地朝內喊人,紛亂的腳步聲大得耳背的人都听得見。

「二姊,你快來,大姊受傷了,她身上有血……」

有血?!

朱小蟬一听也略慌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她急忙走出,正巧與一位背著朱小春入內的年輕男子踫個正著。

「嘆!你是?」有點眼熟。

「我姓趙,叫趙越冬,你姊姊在回村的路上被一輛急駛而過的馬車逼出路面,一時腳沒踩穩滾下山坡,然後在找路回來的途中又迷了路,跑到我們西山村。」很倒霉的,又扭傷了,跌倒在他常經過的山路上。

「是越冬哥哥吧!麻煩你把家姊背進屋內,我讓弟弟去找個大夫來瞧瞧她的腳,柱子,快去找陳大夫。」誰家的馬車這般缺德,村里的路本來就不寬,急駛什麼!

朱仲夏跳了起來,飛快地往村尾的陳大夫家跑去。

「應該只是扭傷,沒有斷,貼幾天藥就沒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趙越冬不習慣和女孩子說話,黝黑的臉頰有些泛紅,急著要離開。

「等一下,越冬哥哥,留下用個飯吧!我阿爹阿娘一會兒就從田里回來,你救了我阿姊,讓他們謝謝你。」朱小蟬有禮的留客,她看這個趙越冬很順眼,覺得他是腳踏實地的厚道人。

「不……不用了,我還要趁太陽下山前收獵物,我……呃!我是打獵的。」他眼神不敢亂瞟,不太自在。

「那你住哪里,回頭我跟我阿爹阿娘說一聲。」天哪!他居然在害羞,她多久沒看過會臉紅的男孩子。

她越看越有意思,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朱小蟬看了一眼頭低低、粉頰紅如映霞、特別安靜的朱小春。

「我……我是西山村的人,住在兩棵梧桐樹旁的石頭屋。」一說完,他走得極快地離開朱家大屋。

西山村呀!好地方,該和阿娘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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