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把命拼(上) 第6章(1)
作者︰蔡小雀

雷公問曰︰外揣言渾束為一,未知其所謂,敢問約之奈何?黃帝答曰︰寸口主內,人迎主外,兩者相應,俱往俱來,若引繩,大小齊等,春夏人迎微大,秋冬寸口微大者,如是者名曰平人。人迎大一倍于寸口,病在少陽,再倍病在太陽,三倍病在陽明。盛則為熱,虛則為寒,緊則為痛痹,代則乍甚乍間。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經脈第一》

恍恍惚惚,渾渾噩噩。

喃喃梵音聲中,前世種種歷歷轉現

「大君,如果臣妾月復中的孩兒是女兒,您會嫌棄她嗎?」

初初有孕兩個月的孟弱撫模著依然平坦的小骯,語帶忐忑,小巧的臉上卻滿是母性溫暖美麗的慈光。

那扣人心弦的光芒,卻深深刺痛了慕容獷的胸口。

他深邃的鳳眸里有一閃而逝的復雜怨惱之色,修長大手卻輕柔憐愛至極地搭在她微涼的手背上,柔聲道︰「只要是阿弱和孤的孩兒,是男是女,孤都喜歡。」

「您……真、真的?」她眼楮亮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問。

「孤幾時騙過你?」他鴉黑漂亮的長長睫毛低垂下來,掩住了真正的心思。倒是你,騙得孤好慘。

「大君,您真好。」她喜極而泣,匆匆擦掉了眼淚,努力平穩著氣息,恢復溫婉之態。「呃,臣妾的意思是,臣妾、臣妾定會護好我們的孩子,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是啊,如今這孩子可是你的保身符……」他眸光微閃,笑得更加溫柔寵溺。

「所謂母憑子貴,孤等著你早日將孩兒誕下,好名正言順能再往上升一升你的名分。」

「臣妾不要名分,只要大君和孩兒都好好的,就是臣妾最大的幸福了。」她一臉真摯地仰望著他,聲音小小卻堅定如祈願。

他胸口一痛,隨即笑得更歡了,長臂環擁著她嬌小縴瘦的身子,有一剎那真想狠狠擰碎了她!

「愛妃真是孤最最貼心的人兒。」他在她耳畔低聲淺笑,鳳眸中卻連一絲笑意也無。「孤,以後絕對會好好地報答你的一片情、深、意、重。」

耙將他慕容獷玩弄于手掌心之人,他定當百倍千倍「傾力以報」!

「大君……」她靜靜偎在他溫暖強壯的胸膛前,忽又想起了什麼,小臉微微蒼白,咬著下唇猶豫掙扎了良久,終于輕嘆一聲。「崔姊姊說,很想您。」

他的下巴輕輕抵靠在她泛著幽香的發頂,想起那個明艷爽朗,一心一意守候著他的女子,心湖不禁蕩漾了起來。

是,他又何苦為了面前這心機狡詐、滿口沒有一句真話的賤婢而忿忿傷神?

「孤分得清楚,誰才是孤真正的心上之人。」他露出深沉的微笑。

可嘆孟弱聞言後,竟歡喜感動得一塌胡涂,環著他勁腰的小手抱得更緊更緊。

都是痴兒……痴兒啊……

混沌間,恍似有人一聲悲嘆。

慕容獷悚然驚醒,腦袋脹痛混亂得像就要炸了開來,方才夢里恍惚憶見的種種情境逐漸消逝,想抓住些什麼,卻覺腦際心口一片空空蕩蕩……

好似有個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他心緒沉甸甸的,有如大石壓胸,俊美臉龐依然透著蒼白,下一瞬昏睡前的記憶猛然回籠,急急低頭看著榻上沉沉未醒的小人兒。

孟弱靜靜地躺著,錦被下的胸口好像連微弱的起伏也沒有……他恐慌了起來,沖動地將指尖放在她鼻前,也顧不得這舉動是不是很蠢。

還好,她還活著。

「剛剛,娘娘可曾醒來過?」他渾然未覺短短一剎那間,自己已嚇出了一身冷汗,長舒了口氣後,才側首問一旁侍立的宮人。

那宮人心一突,立時恭敬地回道︰「啟稟大君,娘娘至今未醒。」

已經兩日兩夜了,她怎地還不醒?

「太醫!」他目光沉痛,隨即勃然大怒,「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都已經兩天兩夜了,為何娘娘還不醒來?」

老太醫嚇得膝蓋發軟,強吞口水,稟道︰「臣、臣啟大君,娘娘傷勢雖未中要害,卻失血過劇,再則娘娘原就玉體耗弱,又傷寒未愈,元氣受創至重啊,至今至今娘娘還能吊著一口氣就已經是蒙天垂幸……」

「大膽!」慕容獷眸里殺氣厲光一閃。「你敢咒她?」

老太醫都快哭出來了,撲通跪下。「不不不,老臣不敢,老、老臣的意思是說,娘娘的傷病只能靠養,現如今娘娘還能守著一口真氣……那、那就極有希望大好,老臣必定竭盡全力治愈娘娘的傷,還請大君再、再給老臣一次機會,就算肝腦涂地——」

「行了。」他揉著眉心,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總之救不活娘娘,你就等著抄家吧!」

「老臣領旨。」老太醫重重磕頭,整個人都軟成了一攤泥。

後來,孟弱整整臥床三個月,等到真正能下榻的時候,宮里宮外已是春暖花開時分了。

在這三個月內,慕容獷雖不是天天到她榻前報到,可至少兩三日就得親身去看一眼,確定宮人們回稟的「夫人日漸無恙」確實消息無誤,這才稍稍能安心些。

其余的一日三膳點心等等,無不讓人精心伺候,就是孟弱少喝了一匙的糜湯,服侍的宮人也得罰跪兩個時辰。

此舉一出,大燕前朝後宮人人皆知這位病懨懨的陳國美人兒,可算是在大君面前跳出來了。

後宮此刻氣氛詭譎得很,反常的平靜反而有種烏雲壓頂、大雨將至的抑郁感。

竇貴妃一如往常的溫婉雍容大度,時不時跟著賞賜一些錦帛首飾到芙蕖院,而向來脾氣最嬌最爆的珍妃,除了在自己的珍珠殿里摔砸幾套杯盞外,對外仍舊動靜如常。

風貴姬向來是觀望居多,更不會貿貿然出手。

後宮花紅柳綠滿眼嬌艷,不服輸的,爭著出頭的人可多了,她們只管安心坐著等,待前頭廝殺完了,再出來撿撿獵物,賺個風光。

崔麗華也想當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勝者,可是身為門閥貴女的驕傲怎麼也咽不下那一口氣。

她借著家族極不容易才隱藏在大燕的暗線,得知了北蠻降臣欲在賞月宴上行刺的消息,甚至動用了燕宮中兩名崔家死士,為的就是制造這個大好機會,讓她一舉成為慕容獷心尖尖上的人。

可萬萬沒想到,百般用心千般布置,最後卻生生被個她素來不看在眼里的病秧子給臨時搶摘去了桃子!

「她不過一小小庶族之女,居然也敢領封這夫人之位?」崔麗華嬌容蒼白而憤恨,幾乎咬碎了一口貝齒。

大燕宮中,除卻妃位外,就是夫人、貴姬和貴嬪並列為尊,底下的淑媛、昭華、昭儀、修容、婕妤、容華、美人等餃,便不值一提,從來就不被她這個士族貴女看在眼里。

崔麗華知道憑自己崔氏嫡長女的尊貴身份,受封貴嬪已屬委屈,只是初來乍到,她也不想惹來不必要的爭鋒相對,這才勉強受了。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如今連一個一個矯揉造作、病懨懨小白花兒似的庶族子,竟也爬到了和她同級的位階之上,這不啻是活生生打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大君也真是的,那個賤子如何有資格做這夫人?」

「我原是不欲與你這庶族子一般計較的,可你壞我大事,令我崔氏損失慘重,甚至不惜用那下三濫的手段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榮寵,我崔麗華必與你誓不兩立!」

崔麗華嬌容依然有些蒼白,雖然那日強自吞下了那口心頭血,畢竟也傷損了幾分,至今仍得服用崔氏的秘造丸藥來慢慢將養,今番一動怒,又是好一陣劇烈喘息,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旁的皎女看得心疼不已,忙斟了盞熱參茶來。「娘娘,您千萬別為那等賤婢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咱們現下不過是騰不開手來對付她,且再容她多蹦達幾日,您看著吧,這宮里哪個都不是善荏,早晚自有人剝了她那一層狐狸皮去。」

「哼,你當本宮是個蠢的嗎?」崔麗華以指尖緊扣著茶盞,咬牙恨恨道︰「現在她聖眷正隆,我自然是動不得她,可真正動得了她的卻個個佔了高台子等著看戲」

這些北人思慮不甚細膩,心腸卻是毒辣的,崔麗華斷然忘不了,上回珍妃才同她互訂盟約,轉過頭來就迫不及待狠捅了她一刀!

「這珍妃真真不是個好的」盡避內殿只有她們主僕兩人,皎女還是壓低了嗓音,「虧得您還打算日後上了位後,也好好拉她一把呢。」

「看來是本宮一開始太光明磊落了,那些我不屑于用的手段,她們倒一個個都拿來用在本宮身上了。」崔麗華英氣漂亮的濃眉緊皺著,憑添了一抹陰沉之色。

「孟弱貝爾珠這可是你們逼本宮的。」

沒有人能耍弄她而不用付出代價的!

芙蕖院外院的那一大片池塘已冰消雪融,枯了的干殘敗枝早被殷勤的宮人們收拾一淨,取而代之的都是綠油油女敕汪汪的廣闊圓葉,個中穿插著或高或低的花苞出于水面,只待初夏來臨時,盛放一池托紫嫣紅。

悶得躺不住了的孟弱終于在千央萬求之下,求得了慕容獷點頭,允她在天暖微涼的午後,到芙蕖池畔的臨水小綁坐上一刻鐘——還必須得有他陪著的時候才行。

饒是如此,她渾身上下還是被裹成了一顆絨球兒似的才準踏出殿門,因為天氣再溫暖,她一張小臉仍雪白剔透得無血色,連一丁點兒汗意也無,手掌心依然觸之冰涼,可把慕容獷給心疼的。

「來人,再去多添幾個暖籠來。」慕容獷眉心蹙緊,長年暖熱的大手牢牢地將她一雙小手圈握著,低斥道︰「這麼七災八難的,還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子?再多的好藥都白填了,你就不能讓孤好好省一省心嗎?」

他的斥責中難掩一絲憐愛不舍,听在孟弱的耳中,卻沒有半點暖心悸動的滋味。

前世,這一類寵溺的好話她還少听了嗎?

卻也不妨礙他一邊蜜語甜言,一邊置她于死地

不過現在還是得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模樣。她微微低下頭,乖乖認錯。「是臣妾疏忽了。」

他低嘆一聲,實在不知該怎麼說她才好。

明明護駕有功,明明為他幾乎豁出了一條小命,即使他這幾個月來施恩榮寵有加,還晉了她的位分,可到了她這頭,也不見她多歡喜抑或是風光得意幾分。

好似他來,她便柔順乖巧的微笑迎他,他不來,她也不嗔不怨,依然默默喝著湯藥養著身子,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慕容獷這幾個月來,心口總像被只小手撓得微微的酥麻、微微的刺癢。

「阿弱,你到底想要什麼?」他不知不覺問出了口。

她疑惑地抬頭。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把內心深處莫名的渴求和悵惘吐問出來,英俊臉龐驀然一紅,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咳,孤的意思是,你救了孤,乃是大功一件,想要什麼封賞盡避說,孤不會小氣的。」

孟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臣妾想回家。」

他頓時僵住,暗自咬牙,重重悶哼了一聲。「胡鬧!你已經是孤的女人,這大燕就是你日後富貴榮華及將來百年埋骨之處,還回什麼家?」

沒良心的小東西,難道這幾個月來他還待她不夠好?

孟弱被他的怒氣嚇得瑟縮了起來,小臉慘白無顏色的怯怯望著他。

那一眼,充滿了深深的脆弱害怕霎時,慕容獷沸騰的怒火宛若被冷水當頭一澆,哪里還生得起半點氣來?

「你,唉!」他被堵得心口陣陣悶塞,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該了她的,就連發頓脾氣都舍不得。「孤不是吼你,孤只是不明白,你到底對孤有什麼不滿?就算是塊石頭,孤用一片真心焐久了也該焐暖了,偏偏你對孤不投懷送抱、曲意承歡也就罷了,到現在還不拿孤當夫君看待,你可知若孤有意追究,可治你一個不敬君王的大罪?」

「大君待阿弱好,阿弱自然是知道的。」她眸光一黯,低聲道。

「你若心知,為何總老是想把孤推拒于千里之外?」他才沒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濃眉一挑,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告訴孤,你到底在顧忌什麼?你,又在盤算什麼?」

她心下暗暗一驚,背脊生生竄過了股寒涼悚然感。

慕容獷從來不是個能被人輕易欺蹣掌控的帝王,盡避她所做的一切真真假假如雲似霧,可他終究還是能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狀。

孟弱努力壓抑著不安的心跳,低著頭,半晌不語。

他的眸光森冷了一分。「你若是打著欲擒故縱的念頭,孤可以坦白告訴你——孤從不容女人算計。」

她單薄的肩頭微微一顫,依然默不作聲。

「阿弱,孤的耐性有限。」他低沉的嗓音里已有了隱隱煩躁慍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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