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孔雀王朝後艾小夏去找阿保學調酒，站在吧台里，看到孫力正穿著服務生制服，認真的工作，她覺得很欣慰，孫力只是被世界遺棄的人，如果可以多包容一些，他會覺得有了尊嚴，能重新活得像個人。

孫力看到她，做完事就跑過來跟她打招呼，「艾小姐，你來了。」

「你叫我什麼？」艾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艾小姐啊，不然我該叫你什麼？」孫力抓抓頭。

「叫艾小夏或小夏都行。怎麼樣，做得還習慣嗎？」

「習慣習慣，這里的人對我都很好，也沒歧視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我這人嘴笨，也沒讀過什麼書，說不出什麼好听的話，我就一句——你若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就那個什麼腦什麼地來著？」孫力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個成語。

「肝腦涂地。」阿保提醒他。

「對對對，就是這個，小夏你明白就行了。」

艾小夏擺擺手，「去去去，別說得這麼嚴重，你能好好生活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孫力笑了笑，又跑去干活了。

阿保對孫力努努嘴說︰「他可勤快了，什麼事都搶著做，就算只是跑腿他也沖第一。」

艾小夏笑笑，阿保不明白孫力對新生活的珍視，不明白他渴望得到關愛的心情，如果她的一次援手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她很樂意，就像彭五一對她伸出手一樣，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發現自己最近開始愛管閑事了，是不是這樣才算是個正常人？

正跟阿保聊著天，發現有一桌客人跟孫力吵起來了，艾小夏要走過去，阿保拉住她，「小夏，你待著，別過去。」

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過去了解了事情經過，才知道原來是孫力不小心將酒打翻，撒在了客人身上，被客人揪著不放。

艾小夏打著圓場，「這位先生，衣服髒了我們幫您送洗，如果洗不掉就賠您衣服，他是新來的服務生，做得還不是很熟練，您多多包涵。」

孫力感激地看了眼艾小夏。

「賠錢？他一個月工資也不夠賠我這件衣服。再說了，你們弄一個小偷在這，以後誰還敢來啊，我們還怕自己身上的錢不翼而飛呢！」

她拉住要沖上去的孫力，平靜地問︰「您憑什麼說他是小偷？」

那位客人斜著眼看了看孫力，一臉鄙夷，「我怎麼不知道？我見過他偷我朋友的錢包，只是當時沒抓住，讓他跑了。」

「請問您的錢現在有沒有少呢？少一毛我賠您一百倍。」她說得堅定。

那人不說話了。

「您就不能給一個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嗎？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他，您朋友的錢包也回不來了，同時又傷害了一個要改過的人的心，這不是又把他往火坑里推嗎？」說著她有些生氣了。

以前的自己就是怕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她，才活得這麼卑微，但現在走出來了，也希望別人和她一樣，走出陰影，活出新生。

見孫力低著頭不敢抬頭，她拍拍他的肩膀說︰「抬起頭，有什麼可怕的？你跟這位客人道個歉，賠償他的損失就行了，沒必要這麼卑躬屈膝。」

那客人被艾小夏一說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不耐煩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听他居然還是這種語氣，艾小夏火氣更大了，「孫力，你去找經理，賠他今天的衣服錢，然後請這位倒霉的先生出去！」

孫力囁嚅地說︰「小夏，沒必要這樣，我賠他錢，給他道歉。」

那位客人一听還要趕自己出去，不滿地站起來，「趕我走，你算老幾？老子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艾小夏也不理他，直接招呼站在身後的小衛，「小衛，叫人請他出去，以後就不請他進來了，免得丟了錢回頭賴在我們頭上，到時就麻煩了。」

交代完，她轉頭接著對客人說︰「先生，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何不寬容點，給人一個機會呢？」

說完轉頭就走，見到彭五一站在不遠處正看著她笑，她走過去朝他撒嬌，「彭五一，我又做傻事了。」

彭五一摟著她的肩往樓上走，「干得漂亮！小夏，現在的你越來越像真實的艾小夏了，我真高興！」

回到辦公室，她接過彭五一的衣服邊掛邊問他，「你爸的事怎麼樣了？」

「今天黨團找他談話，他和張利民是市長人選的候選人，但是似乎張利民在搞小動作，最近政風處收到一封匿名信，說我爸利用職務之便給子女謀取利益，還有說我開設不正當娛樂場所，好在之前的那些工程都是我憑自己本事拿下來的，也沒詭計可使，孔雀王朝他要查就查，我們從來沒有做什麼不能擺在台面上說的事情，再者我早有準備，根本不可能讓他抓住我的把柄。」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張震遠那德行跟他爸一樣，行事從不光明正大，總在人背後捅刀。」

「行了，你就別操心了，你一定要離張震遠遠一點，我最近發現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知道了，你都說了幾百次了。」

彭五一在艾小夏旁邊坐下，「小夏，我不希望你出一點事情，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快快樂樂過日子就好，你看你現在跟前兩年不一樣了，這很好啊，我不怕你鬧，就算你把整個孔雀王朝鬧翻天都沒關系，只要你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的時候哭，別的不用多想，有我呢。」

艾小夏鼻子有些酸，彭五一將她護在羽翼之下，自己安然度日，他卻事事操心，看來自己真得快點讓他放下擔子了。

「明天袁易約我去玩，我答應他了。」

彭五一愣了下，「去哪？」

「我不知道，他說到了就知道了。」

「嗯，你想去就去吧，好好保護自己就行。」他內心突然有些煩躁。

「走吧，回家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怯怯地問︰「你不希望我去嗎？如果你不開心，我就不去了。」

「傻瓜，我是煩我爸的事，你放心去玩，走吧。」

回家路上，彭五一開著車一路無話，艾小夏感覺到他心事重重。

「小夏，你的駕照還在吧？」

「應該在吧，我找找，怎麼了？」

「你找出來，這兩天我找個人陪你練習，練一段時間，以後你自己開車上班。」

「為什麼？我坐公交車很方便啊，再說我薪水不高，到時候開車上班，別人心里會怎麼想？如果真的急我就搭出租車……」

彭五一抿嘴看她一眼，艾小夏連忙把後面的話吞回去，通常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是告訴她閉嘴。

她早在幾年前就讓彭五一逼著去考了駕照，還要買車給她，她說什也不肯要，再這樣她欠他的不知道要還幾輩子。

彭五一當時也沒跟她爭，可是今天他似乎很堅持自己的意思。

回到家，他連晚安都沒說就回房間了。

看他這樣，艾小夏覺得很慌，又不敢去問他。她躺在床上想，似乎從知道她跟袁易要出去玩開始，彭五一就情緒低落了，難道真的不希望她跟袁易出去？沒道理啊，他不是一直都贊成自己交男朋友的嗎？他應該替自己高興才對啊。

彭五一在床上也是輾轉難眠，今天父親叫他回去，要他把公司帳務弄明白點，別出什麼紕漏。

還有就是孔雀王朝的事，有人舉發彭五一才是幕後大老板，公職人員的直系親屬開設娛樂場所本身就會被詬病，再加上讓人煽風點火說他是不正當經營，弄不好真的會出事。

其實他沒什麼好擔心的，公司的帳很干淨，孔雀王朝更是查不出什麼，他早預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做事一直很小心。

他現在比較擔心張震遠，最近張震遠接待了幾個外國專家，據說是他們公司要做一個新的工程，從國外請了建築設計師過來。

他很好奇，也不是什麼大的建案，張震遠怎麼會花這麼高的成本？

而且前幾天他在一個宴會場合踫到張震遠，言談間感覺到對方似乎還想用小夏威脅他，看張震遠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他不得不多注意，也因此要小夏自己開車上班。

艾小夏一大早就醒來，在鏡子前試了無數回衣服，最後申吟一聲全部扔回床上，跟袁易約會的場景她幻想了很多次，希望自己可以穿得漂亮點，站在袁易身邊。她很小的時候也希望能穿得跟小鮑主一樣，可是生在那樣缺乏愛的家庭里，媽媽沒有心思打扮自己，所以她從小到大一律牛仔褲加Ｔ恤，也習慣了這樣的打扮。

最後選了趙敏送給她的一件長及腳踝的棉質連身長裙，外面套了件短短的牛仔外套，並且破天荒畫了點淡妝，在鏡子里照了又照，做了個鬼臉，覺得還算滿意。

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彭五一正在做早餐，見到她這身打扮，愣了一下。

艾小夏連忙問︰「怎麼？不好看嗎？那我去換掉。」

他搖搖頭，「很漂亮，從沒見你這麼漂亮過，你以前總是灰頭土臉的，不是跟人打架就是成天蓬頭垢面，現在稍微一打扮，還真是個小美女。小夏什麼時候能為我打扮一下呢？」

「在你面前我就是最真實的自己，最放松的狀態。飯好了嗎？我餓了。」

彭五一把做好的粥端上來，再拿出包子，艾小夏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干麼不吃啊？」艾小夏被他看得心里發毛。

這時袁易正好打電話來，問她準備好了沒有，他人已經到樓下了。

聞言，她早餐也不吃了，站起來就走。彭五一送她到門口，臨走的時候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艾小夏紅著臉跑了。

彭五一站到窗戶邊往下看，看著她上了袁易的車，他狠狠砸了一下窗戶，很想對她說「不要去，留下來」，可是他不想左右小夏的心。他想，世界上怕是沒有比他更窩囊的男人了。

袁易邊開車邊不時側過頭來看看艾小夏。雖然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可是因為長久以來過著平靜的生活，讓她的氣質一直保持著小女生的樣子。

艾小夏被袁易看得有些不自在，提醒他好好開車。

「小夏，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在干什麼嗎？」

「在干什麼？」

「你正在給一個乞丐送吃的，那天非常冷，我看到你從路邊的便當店買了熱騰騰的飯菜給那個乞丐，而且是雙手捧著，不是施舍的態度，當時我就想，我要認識這個女孩。後來，在學校的操場上，我見到你一個人在哭，想走過去安慰你，又怕你覺得我是登徒子，直到你轉到我們班上，老師居然安排你坐在我身後，我想老天實在是厚待我，給我這個機會，可是沒想到老天又開了我一個大玩笑。」

艾小夏恍然大悟，以前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袁易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原來緣分早就注定了。

兩人聊著天，到了目的地，艾小夏下車後呆住了，袁易帶她來的是他們的母校。

「小夏，我們之間幾乎可以說沒有回憶，我錯過了你的上一個十年，不想再錯過下一個十年，我要從最初的地方開始制造我們的回憶。」

兩個人並肩走進校園，被門口的警衛攔住了，問找誰，還沒等袁易開口，有人叫他，「袁易？

艾小夏？是你們啊！」

袁易認出來是他們老同學黃永，黃永帶他們進到學校，現在管理比起他們念書的時候嚴格了很多，出入要憑證件。

「袁易，你終于跟艾小夏在一起了啊？你喜歡艾小夏那時可是滿城皆知啊，畢業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看，我大學畢業後就回到母校當老師。對了，有孩子了嗎？」

袁易回答，「快了快了。」艾小夏瞪了他一眼。

回頭看看一直不出聲的艾小夏，黃永調侃她，「艾小夏還是這麼沉默，沒被袁易改變呢。」

「黃永你還是這麼有活力啊。」袁易把話接過去。

「唉，你都不知道前兩天我在操場打籃球，听到旁邊有人叫‘你們看那老頭，跳得這麼高’我差點沒氣死。」

艾小夏沒忍住，噗哧一聲。

「走吧，帶你們見見班導，他退休了，卻還天天在學校里溜達，都快住在這了。」

艾小夏記得他們班導是個嚴厲的老頭，成天像老鷹一樣盯著班上的同學，誰談戀愛了，誰看小說了，全都一清二楚。

班導見到袁易和艾小夏很開心，問起袁易的職業，他只簡單說了句在地產公司就沒有繼續聊下去。對艾小夏班導倒是感觸良多，「小夏啊，你是個聰明孩子，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對艾小夏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但顧及到她的自尊心從未提起。艾小夏心里對他也充滿感激之情，想想自己一路走過來，身邊還是好人居多。

兩人在學校里轉了一圈，艾小夏感嘆物是人非，很多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了。

從學校出來，路過一家放著大頭貼機的店家，袁易非拉著艾小夏拍，她不喜歡照相，結果照出來的照片笑得比哭還難看，袁易躲開她搶照片的手，將照片小心地放在錢包里，說以後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見到她的笑容。

兩人正商量著接下來做什麼的時候，袁易的電話響了。

「思怡，怎麼了？」

听到姜思怡的名字，艾小夏心里一顫。

「你不要動，在原地等著，我馬上過去。」

幣了電話，他有些為難地說，「小夏，不好意思，思怡開車跟人發生擦撞，我得去看看，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被騙，你跟我一起去吧，處理完了我們再去約會，好嗎？」

她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也想看看傳說中的姜思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跟著去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姜思怡正靠著車生悶氣，紅色的跑車被撞掉了一塊漆。

姜思怡見袁易來了，摟著他的胳膊撒嬌，「袁易，你看啦，我的車被撞成這樣，都是他，轉彎速度還那麼快。」

對方車主馬上回嗆，「小姐，你怎麼不說你打著方向燈卻突然直行呢？」

袁易拍拍姜思怡的手安撫，「行了，報警處理不就好了嗎？」

「早報了，說馬上到，這馬上也太快了。」

等警察的工夫，袁易替她們互相介紹。

「原來你就是艾小夏，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啊？」姜思怡好奇地打量著她。

艾小夏看著袁易胳膊上的那只手揚起嘴角給了個笑容，沒接話，表情若有所思。

「我要跟你公平競爭，我知道你是袁易的初戀，可是我比你了解他。」

她平靜地說︰「袁易不是物品，他自己會判斷。」

「袁易，你看啦，我開玩笑的話她居然當真了，真不好玩。」姜思怡嘟著嘴，眼里閃過精光。

袁易也陪著笑，「思怡就是小孩子心性，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艾小夏怔怔地看了會袁易，「我先走了，你幫她處理事情吧。」說完招了一輛出租車。

袁易追上去拉住她，「小夏，你听我說，思怡她真的只是開玩笑。」

「袁易，是不是開玩笑我還看得出來。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她坐進出租車離開。

袁易站在原地，表情沮喪。

姜思怡撇撇嘴，「真小氣，這樣就生氣了。」

袁易轉過身，認真地說︰「思怡，我是真心想跟小夏在一起，你不要打那些小算盤，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早就講過了，我只愛小夏。」

「你不在乎我，怎麼會一听到我有事就跑來？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來是因為你在這座城市里可以依靠的只有我，請你不要再玩這種把戲，我不希望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說完他回到肇事地點等警察過來。

姜思怡看著袁易的背影，臉上有片刻的落寞，但她很快就振作起精神，笑著跑過去。

出租車上，艾小夏關掉手機，思考著剛剛的情形，面對別的女人覬覦她喜歡的男人，她應該要覺得生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一點點約會被打斷的不悅之外，沒有太多的情緒，直到這時，她才仔細思考自己到底還喜不喜歡袁易？

她曾說過想跟袁易好好談場戀愛，卻沒有想過要和他結婚，現在想來，是不是自己內心早就已經不愛他了呢？

腦袋一片混亂，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彭五一，思索一陣，讓司機把車掉頭去五一地產。

去到五一地產的時候，彭五一辦公室的門緊閉著，艾小夏打算嚇他一下，剛推開一條縫，就听見彭五一在講電話。

「李叔，這事得麻煩您了，對，給他最好的治療，錢不是問題，我會安排時間過去看看他。艾明成有沒有說什麼？」

門被大力推開，彭五一抬起頭，愣住了。「李叔，先這樣，我回頭再跟您聯絡，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