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讀生?藝廊什麼時候有工讀生,我怎麼不知道?」溫亞瀚撇首,眸光帶著幾許深意,睨著杜靜雪雀躍離去的身影,片刻才轉回視線,頗是質疑地望向兄長。
「就從剛才開始,我已經錄用小雪。」溫曜宇笑了笑,絲毫不介意弟弟的無禮。
他們兩人雖是同父異母,但是亞瀚母親早逝,他很早就被接回溫家,早過了那段磨合期,事實上兩人不僅外型極虔酷似,就連感情也親如同胞兄弟。
兩人的性子一溫一烈——一者優雅,一者不羈;一者似水,一者似火。出身于淵遠流長的藝術世家,顯然溫亞瀚繼承了父系的藝術基因居多,他自
小便流露出強烈的藝術家性情,無論做任何事都不受拘束,更不听從長輩的支配。
他擅長雕刻,無論是木材或是金屬類,但凡是合適的素材,到他手里便成了令人驚艷的藝術品,甚至引來國際藝術界的關注。
溫家長輩花了許多心血栽培他,並未因為他是庶出便有所虧待,卻也養成他我行我素的狂傲性格。
相較之下,溫曜宇雖同樣擁有極高的藝術天分,可他擅長于經營與挖掘,他樂于退居幕後,當起藝術家背後那只重要推手,並且運用他精明的腦袋,將藝術與商業結合,使兩者共謀最大利益。
他同時更是推動溫亞瀚藝術事業的最大主力,溫亞瀚對他也給予了十足信任,從不過問兄長的策畫與安排,兩兄弟可說是合作無間。
「你應該停止這種濫好人個性,藝廊可不是飲料店,雇用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工讀生,當心自找罪受。」溫亞瀚不以為然地撇唇。
「不過是一個工讀生罷了,還能怎麼樣?」溫曜宇笑笑,隨後岔開話題。「進來吧,我們還有很多正經事要談。」
溫亞瀚挑唇一笑,邁步走向兄長,氣氛融洽而愉悅地談論起出國策展事宜。
溫家上下,他最信任的人便是曜宇,只有他才懂他,他是他的兄長,更是他的知音。
一個藝術家最需要的,不是名與利,而是真正懂他的知己。許許多多被埋沒的藝術家,並非他們技不如人,而是缺了一個關鍵性的伯樂。
溫曜宇知他懂他,幾乎可成為半個他。
他也許狂傲自負,總是目中無人,可溫曜宇之于他,就是另一個自己。他的人生不能少了他。永遠。
兩簇憤怒的火焰,在溫亞瀚野獸般的瞳眸內躍動。
他隱身在一座與人齊高的金石雕刻之後,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互動親密的兩人。
忌妒如火,漲滿胸口,灼燒著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攢起的雙拳已經緊得不能再緊,幾乎快將掌心捏碎。
「小老板,你喜歡我什麼?!」杜靜雪瞅著一雙烏潤大眼,小手挽緊了溫曜宇的手臂。
時近深夜十一點,藝廊的開放時間已結束,門窗掩上,屋內僅剩下展覽區的燈光仍然亮著。
溫曜宇靠著窗台,手里捧著一疊資料,時不時揚眸,笑睞著個性主動的小情人。
兩人的親密關系,始于上個月的某個夜晚。
當她渾身濕透,守在他公寓門邊,只為了得到他一句生日祝福,先前總是閃爍逃避的他,終于主動擁她入懷,將她徹底佔為己有。
「那你又喜歡我什麼?!」他笑笑,抬起修長手指,輕撫過她白皙柔潤的頰。可愛的小情人嫣然一笑,抓住他的手指,戲諸地放到唇邊輕咬一下,大眼閃爍著調皮光芒。
「我喜歡你的眼楮,喜歡你的眉毛,喜歡你看我的樣子,喜歡你吻我,喜歡你抱我,喜歡你對我笑……哎,繼續數下去只會沒完沒了,你確定要繼續?」
緋紅的小臉甜甜一笑,她踮起腳尖,在那張俊美臉龐印下無數個細碎的吻。與其透過無意義的言語,她更傾向以直接行動表達心意。
「這樣听起來,我的小淑女是真的很喜歡我。」手里資料隨意往旁邊空位一擱,他的雙臂圈在她縴瘦的腰間,低垂親吻她高仰的小臉,微啞的低醇嗓音在靜謐的空間里回蕩,更添曖昧氛圍。
「我才不是什麼淑女……」她頑皮地吮咬起他的下唇,眼角眉梢全染上了甜蜜。「但是為了你,我願意努力成為你心中的淑女。」
他眸光漸深,掩不住的依戀在眸內蕩漾,大掌托住她的後腦,優美的薄唇堵去了她未竟的呢喃。
須臾,火熱而甜蜜的吮吻聲,取代了一切聲響。
一對戀人倚靠窗台,剛與柔相嵌,彼此擁抱成一個完整的圓,身影雙雙倒映在窗上,被暈黃的燈光渲染成一片朦朧。
溫亞瀚猛然轉過身,後背重重地貼靠著金石雕刻物,俊朗的臉龐因妒怒而猙獰。
為什麼?為什麼她崇慕的人不是他,而是曜宇?為什麼他對她表示了這麼多,她卻絲毫無動于衷?
曜宇不是說過,她對他來說,年紀太輕,他不可能喜歡她——該死的,曜宇竟然騙了他!
懊死!可惡!這一切都該下地獄!
溫亞瀚內心不住地惡咒。
他們是怎麼開始的?為什麼會開始?曜宇對她是真心的?她呢?她對曜宇又有多認真?
太多的疑問與憤怒,全都混雜一起,堵塞于胸口。溫亞瀚眸光一寒,呼吸急亂,再也無法忍受那些紛亂的情緒干擾,他大踏步繞入後院,自藝廊的後門離開。
然而,當他坐上駕駛座,準備發動引擎時,滿溢憤怒的陣光不意地擦過副駕駛座。
氨駕駛座上橫躺著一只兔子布偶,那兩顆圓黑大眼,像極了杜靜雪瞅著他時的水眸。
霎時,腦中浮上先前他與她談話的景象。
「喂,工讀生,你這是什麼態度?」那日午後,他坐在個人工作室里埋首創作。
杜靜雪端著黑咖啡,躡手躡腳地步進工作室,悄然放下便轉身欲離開,卻被眼尖的他喊住。
她撇首,習慣性輕咬粉女敕下唇,猶豫著該不該跟這個討人厭的家伙說話。這個溫亞瀚很奇怪,明明大家都說他高傲又無禮,平時不愛理人,但是他似
乎特愛找她的碴,每回一踫上她,便會主動開口。
「你不是在工作嗎?我怕吵到你,所以沒敲門就自己進來。」為免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她無奈地回答。
「你好像看我很不順眼?」溫亞瀚面上看似不悅,眸底卻閃爍著笑意,握住雕刻刀的大手,更因為她的出現,中斷了手邊工作。
「我沒有啊。」她輕蹙秀眉,小聲嘟囔。
「你對曜宇可不是這種態度。」溫亞瀚的聲嗓沉了幾度,胸口堵住一股沉悶的怒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沒好氣地睞他。
「我想說,你少打曜宇的主意,曜宇對你這種類型沒興趣。」「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可惡,這家伙是住海邊嗎?會不會管太寬?杜靜雪心中一惱,小臉微雛,轉身就走。她真是雞婆,早知道就別幫這只野蠻的狼送咖啡,真是好心沒好報!
一只大掌猝然攫住了擺動的皓腕她一怔,只覺腕上一緊,身子跟著被一股力量翻轉過來,一揚眸便對上酷似溫曜宇的那張俊臉。
不同的是,眼前深邃俊朗的臉龐,綴著一抹狂傲不羈,眸光如野獸一般的凌那陣光如刃,仿佛快貫穿她整個人,青澀的芳心不禁重重一顫。
「杜小雪,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在我面前裝傻?」溫亞瀚滿面怒意地瞪著她。
「懂什麼?」縴細的喉頭吞咽數下,她不自覺地瑟縮起來。「你真以為我有這麼隨和,三不五時就跟一個不順眼的工讀生聊天?」
「聊天?你老是找我麻煩吧!」抑下心慌,她故作冷靜。
「找你麻煩是給你面子,你以為隨便的人都能讓我找她麻煩?」他手掌一個使勁收緊,將她拉近自己胸膛。
「你放手!溫亞瀚,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一直漠視我的存在,眼里只看得見曜宇的你,難不成就很善良?」
杜靜雪一怔,心底好似打翻了什麼,各種情緒全灑落了,攪成一團混亂。見她呆愣無語,溫亞瀚徹底怒了,他扣緊她的雙肩,一觸見那兩片粉女敕的唇瓣,胸中的渴望徹底炸開來。
他從不懂得何謂壓抑,從小到大,他備受長輩疼寵,才華過人的他被視為傳承藝術世家的繼承者,他不必渴望任何東西,它們自然會到他手里。
他對生命的熱情與渴求,全給了藝術,而她,是他生平初次對藝術以外,出自內心深處所渴望的人。
「放開——」掙扎未果,她的唇瓣倏然被覆面而來的俊臉覆住。
世界靜默了五秒鐘,只剩下她的心跳與喘息聲,在耳畔鼓噪著。
發僵的小手匆忙推開那副滾燙的胸膛,她踉蹌後退了數步,雙手撐住身後的工作台。
那是她的初吻……
「溫亞瀚,你別太過分!」她隨手抓起工作台上的雜物,胡亂朝他擲去。溫亞瀚身軀一偏,俐落閃過,不羈的俊顏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弧。
「杜靜雪,你听好了,我喜歡你,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
「那你也听好了,我喜歡的人是溫曜宇,不是你!」
語畢,她咬緊下唇,水光流溢的烏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奪門奔離。
她逃得太急,錯過了溫亞瀚笑容底下的沉痛。
她一從眼前消失,溫亞瀚回到座值上,抓起雕刻刀,狠狠往木材上一插。
「小雪,為什麼你喜歡的人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