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卓勒隨意找了個借口讓卓雅先回房,直接前往西廂找年巽央。
「昨晚的事?」年巽央從床上被揪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內心極為不滿。大老遠從胥羅一路趕回帝京,距離說遠不遠,但肯定不算近,好不容易皇上龍心大悅給了幾天假期,正打算睡個天昏地暗犒賞自己,頭子卻這時來擾,還給不給人活?
「還不快說?」卓勒不耐道。
「頭子喝醉了,我就扛出來了嘛。」不然咧?[就這樣?」
「你問雅姑娘嘛,她剛好到宮門前等你,她也知道啊。」
卓勒聞言,懷疑卓雅也許是對他下了幻術。
「頭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年巽央忍不住問。
「沒事。」
「沒事?!」他真想翻桌!沒事干麼吵醒他?
「有事。」
「又有什麼事?!」他沒好氣地吼著。
「你跟我走一趟府衙殮尸房。」
「嗄?」他才剛回京,非得要他到那麼晦氣的地方走動嗎?
「動作快!」卓勒哪管他心底想什麼,只想先前往殮尸房確定是否真有干尸,畢竟市井里流傳的消息大多都是以訛傳訛,不具真實性,他非得要親眼目睹才能甘心。
他回房對卓雅推說朝中有事,卓雅無奈,只說要等他回來看她試穿新肚兜,而後他便帶著年巽央馬不停蹄地前往殮尸房。
然而才剛到殮尸房,就見里頭兵荒馬亂,像是發生了什麼事。
「出什麼事了?」卓勒問著站在殮尸房外的知府。
「下官見過卓將軍,下官也不清楚,有一衙役被莫名打傷,詢問那衙役他卻忘了發生什麼事。」
卓勒神色一凜。「知府大人,我听聞昨兒個東街尾那里發現了干尸,這干尸可有在殮尸房里?」
「那兩具干尸早已經移往刑部了。」
「刑部?怎會是交到刑部?」這豈不是意味著真有干尸,那麼剛才來過殆尸房的人.必定是卓雅。
「下官也不明白,但一早首輔大人便下了命令,下官只能照辦。」
「高福成?」這其中究竟有何陰謀?
眼前唯一清楚的是,卓雅也在懷疑干尸的出現,以為他真的進宮了,她才會找剎探究竟,「頭子,那咱們還進不進殮尸房?」年巽央小聲問著。
「……回府。」他必須跟卓雅問個清楚,如此才能知道要如何應對。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卓雅才剛回房,便听聞外頭傳來腳步聲,推開門笑問著。
卓勒冷著臉,進了房後,低聲問︰「卓雅,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解。
「你到現在還想要瞞我?」卓勒乏力地嘆了口氣。「你剛剛去過了府衙的殮尸房對不對?」
「你也去了?」
她這話等于間接承認,卓勒陣色一沉。「干尸被移入刑部,饒是你也難以進人戒備森嚴的宮里,但下令將干尸移入一一的人是首輔,如今看來茲事體大,你必需把一切都告訴我,讓我有個底。」
卓雅听得一頭霧水。「我承認我去過殮尸房,但我可沒打算進刑部,我也不想增加你的困擾,就這麼多,你到底還要我說什麼?」跟她提朝堂間的事也沒用,她根本不知道朝堂的角力問題。
他啞聲問︰「昨晚我失去意識之後,我是不是吸了人血?」他不願承認,但自己卻是最大的嫌疑犯。
「沒有,就說你只是喝醉了,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你大哥。」
「也許你早已使用了幻術粉飾太平。」
「卓勒,沒有就是沒有,我說了你真的只是喝醉。」
「如果我真的只是喝醉,你為什麼還特地跑到殮尸房,不就代表你打算毀尸滅跡?」
卓雅閉了閉眼,咬牙道︰「卓勒,我的族人里有幾個和我一樣可以打開時空之門,但是有本事來不見得回得去,所以我必須確認是否真有其人,如果有,我就得想法子送回去。」
卓勒默不作聲,思考著她話中的可信度。
「卓勒,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你已經穩定了,既已穩定就不會再有失去意識的時候,請你相信我,不要為難自己。」她試探性地握著他的手。「我發誓,我說旳都是真的,不要懷疑我。」
卓勒握著她的手,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
如果卓雅所言屬實,那麼高福成要那兩具干尸到底想對付誰?知道他現在身分的唯有大哥和巽央,這兩個人絕不可能背叛他,而卓雅的身分更不可能外泄。
也許他應該先找大哥思量對策才是,要真是逼不得已,恐怕得要讓王爺知曉這件事。
正付著,外頭傳來年巽央的聲音,「頭子,宮中的祿公公來稟,說是皇上召你進宮。」話落,像是巨石打進卓勒心底,沉重得教他連呼吸都困難。
不管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著辦!
領旨進了宮,卓勒看見長和殿內文武百官列站兩側,睿王爺華與剎就站在皇帝身側,而大哥卓凡站在武將首席,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殿內氛圍凝滯,有種山雨欲來風的論譎氣息,卓勒面色無懼地向前,掀袍單膝跪下。「微臣見過皇上。」
「卓愛卿,可知道朕為何召你進宮?」華與剴面有難色地道。
「微臣不知。」
「皇上,就讓老臣告訴卓將軍吧。」
那嗓音並不陌生,卓勒不需抬眼也認得出那正是首輔高福成的聲音。
「卓將軍,就在半個時辰前,府衙殮尸房出了事,這你該是知道的,對吧?」高福成徐步走到他面前。
卓勒不睬他,逕自望向華與剴。「皇上,微臣晌午外出,听見市井間傳言府衙檢尸房里有干尸,于是便前去查探,適巧殮尸房那頭似乎出了事,但亦在現場的知府大人也說不出所以然,只知有衙役受了點輕傷。」
「卓愛卿向來一心為民,一知有事便前往查探,值得贊許。」華與剴笑著,但臉上卻有幾抹愛莫能助的苦澀。
「皇上,這說來有些蹊蹺,卓將軍無端端上殮尸房看干尸又是所為何事?若是為民的話,該著手緝凶才是。」
「高大人,下官只是未曾見過干尸,所以才特地前往。」卓勒不快地道。
「是嗎?卓將軍若是所言屬實,那麼三個月前出現在北郊的兩具干尸,卓將軍又是如何處置的?」卓勒心頭一顫,不動聲色地道︰「下官不懂高大人的意思。」他明明要驛官葬了干尸,難道他們沒有照辦?而且兩具……難道說,移入刑部的干尸正是北郊驛站那兩具?
斑福成的目標是一一卓雅?!
「來人,將兩具干尸抬至殿門口,讓卓將軍認一認。」高福成往外一喊,卓勒動也不動,抬眼望去,只見華與剎臉色鐵青,像是惱他沒有好生善後。
「請卓將軍移往殿門口,認一認是否就是當初那兩具干尸。」高福成神色得意。
卓勒抽緊下巴,不想辯解,只付著該要如何替卓難月兌罪。「阜上,卓將軍不動,是否就是心虛了?」
「卓愛卿,有何難處盡避說。」華與剴此話一出,等同要力保他。
卓勒笑了笑。「皇上,那干尸確實是在北郊發現,當初微臣確知此事,但為免消息傳開造成百姓惶惶不安,于是封鎖這消息,也要他們葬了兩具干尸,人死本該入土為安,卻不知高大人硬挖出這兩具干尸又是所謂何事?」
「皇上,老臣先前說過了,胥羅傳說二十年前出現胥羅女巫,讓胥羅得到神助才得以大敗我國大軍,而當年卓將軍之父亦是死在胥羅山那場戰役里。」高福成頓了頓,笑睨著卓勒又道︰「那時,曾有記載在清理戰場時發現一具干尸,事隔二十年,胥羅女帝登基,坊間流傳是胥羅女巫帶領女帝復國登基,但最終胥羅女巫並沒有留在胥羅,反倒是跟著卓將軍來到八方。」
卓勒聞言,怒站起身。「高大人,這是子虛烏有的指控,我從胥羅帶回的姑娘是在北郊驛站識得,並非胥羅人,而且她是我即將迎娶的妻子!」這老家伙根本就是發覺他要削他子弟兵的兵權,所以才反過來咬他一口,想藉此治他一個通敵之罪。
「那麼就請她到殿上來,老臣自有辦法判定卓將軍即將迎娶的妻子,是否就是造成兩具干尸的妖怪。」看高福成信心十足的模樣,卓勒心下一涼。
這老狐狸布下天羅地網,看來卓雅的安危堪慮,要是再反咬他一口,就連大哥也會被拖累,雖說卓雅可以施幻術控制他們,但真可以控制全部嗎?
在胥羅朝陽城已有前車之監,即使她試圖控制,但一些消息終究還是傳回了這里,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她沒有牽掛,但他有,這里有他最親的家人和手足,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因為自己而牽累他們。
那麼他還能怎麼做?
「卓將軍?」高福成走到他身旁低喊著。
卓勒緩緩回神,望著他張狂的嘴臉,再看向自己大哥冷沉的神色及王爺鐵青的臉色,最終是皇上不舍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忽然,他咧嘴笑了。「卓愛卿?」華與剴不解的問著。
「皇上。」他笑喊著,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向前,搶了殿前侍衛的佩劍。
「護駕!」高福成見狀高喊,殿前侍衛隨即護在龍座前。「卓勒,你這是在做什麼?!
把劍放下!」卓凡沖向前怒斥著。
卓勒還是笑著,揚起長劍往腕間一劃,頓時血流如注。
「卓愛卿,你這是……」華與剴推開殿前侍衛,走到他面前。
就在下一瞬間,汩汩而流的血止住了,腕間的口子逐漸愈合,教在場的義武百官見著莫不震懾的倒退數步。
「皇上,我才是造成干尸的妖怪!」他笑著,萬般無奈。
就讓他承擔吧,至少把傷害壓到最低,至少還可以保住卓雅和大哥,亦不不會造成任何傷亡。
「你在胡說什麼?!」卓凡一把揪起他的襟口。「你不是!」
「我是,還是大哥想要親眼見我如何吸飲人血?」就讓他擔下了吧,只是不舍卓雅,他必須毀約了。
同時間,正在房里展開感知,等候卓勒歸來的卓雅緩緩張開眼。
是她的錯,當初她若不自暴自棄毀了制約飲人血,眼下就不會鬧出這些事,可要是不飲人血,她又怎會有力量保護他?
沒想到他會為她擔了罪。
她明明就有能力可以擺平這一切,他卻因為太多的顧慮而選擇承擔。卓雅幽然一嘆,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