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一個午後,涼雨捧著一盤精致的點心往書房鑽,紅撲撲的小臉滿是純真的笑容。
「爹,休息一下,我們來吃點心。」門沒關,她腳一跨就進來了。
辛岩遠遠就听見她的腳步聲,放下正在看的兵書,一手接住涼雨帶來的點心,一手將她抱上椅子。「今天有沒有午睡?」他笑問。
「有!睡醒了肚子餓,來和爹一起吃點心。」爹在家的時候,她最喜歡拿點心來和他一塊吃,感覺特別美味。
「涼雨真乖,想先吃哪一樣?」
「紅豆涼糕!」兩眼盯住半透明的糕點,她吞了口口水。
「自己拿。」盤子就擱在涼雨面前,他招呼道。
「爹先吃。」涼雨拿了一個遞給他。
「好,爹吃。」辛岩接住扳點,笑得很欣慰。涼雨小小年紀,對他卻很貼心,臉上總是帶著笑,每每看著地,就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雖然她不是他親生的,但從襁褓時期就陪在他身邊,以女兒的身分成長,他早就將她當成親生孩子%待。
「爹,這個也好吃,嘗嘗。」她又遞來一塊蔥花咸餅。
「爹要是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點心,不肥死才怪。」話雖這麼說,他還是接過涼雨遞過來的每塊點心,女兒的孝心盛情難卻。
「爹才不肥,爹是涼雨最尊敬的大英雄!」涼雨抬高下巴,臉上盡是以父為榮的驕傲。
「小涼雨最會討人開心,不疼你都不行。」他捏捏她的臉頰。
「因為涼雨希望家里的每個人都能歡歡喜喜的啊!我想要看大家都笑嘻嘻的。」
「爹也希望。口渴了吧?喝杯茶。」他倒了杯茶給她。
涼雨伸出手要接,卻接了個空。
「爹,我看到兩個杯子,可是為什麼都拿不到?」她疑惑地問,眼神開始渙散見她怪異的模樣,辛岩大感不妙,在涼雨昏睡前,抓住時機問︰「涼雨,這盤點心是誰給你的?」涼雨的頭晃了晃,雙眼都快閉上了,辛岩趕緊扶住她虛軟無力的身子。
「我到廚房去……澄嵐姐姐拿給我的……」
她話一說完就睡倒,辛岩面色凝重,把她抱到木榻上後也已全身乏力,指月復緊鉗住旁邊的雕花木架,想抵抗迷藥帶來的昏眩。
他想轉身拿櫃子上的劍,可才踏出一步就跪倒在地。額上不斷冒出冷汗,他咬緊牙不讓自己頹然倒地,掙扎著想站起來。
家里出了內賊,他居然在著了道之後才知情!
勉強起身往前走了兩三步,他已頭昏眼花,就在他即將模到劍鞘前一瞬,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重心倒了下來。
須臾之後,一名年輕家僕閃進屋里,來到辛岩身旁。
家僕先觀察他是否已經昏迷,再使勁將他扶起。
「將軍失禮了,請恕小人冒犯。」
他攙著辛岩離開書房,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帶走,而早被事先清空的回廊里沒有任何人目睹此事,只有一陣風吹過樹梢,綠葉輕盈舞動,沙沙聲不停。
「娘,要吃晚飯了嗎?」涼雨走進賀蓮依房里,打了個呵欠問。
「涼雨你來了。」賀蓮依把她抱到椅子上。「等你香姨把湯送來,就可以用膳了。」桌子上已經擺好熱騰騰的飯菜,中間騰出一個空位等著擺熱湯。
「哦……」涼雨再打一個呵欠,眼角濕潤。
「涼雨,你沒睡飽嗎?忙什麼去了?」賀蓮依開玩笑地說。一整個下午都沒看見她,一出現卻猛打呵欠。
「有啊,還睡了兩回呢。」涼雨不明所以,只覺得剛剛睡醒時,頭有點暈,人也不太有力氣,有點像是受了風寒後剛好的感覺,病懨懨的。
「你今天沒纏著娘玩,娘還真不習慣呢。」整個下午安靜得可以,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
「不知道怎麼了,就是很困……明天我整天都要待在娘身邊,黏到讓你受不了。」涼雨用手背揉揉眼皮,還是有點想睡。
「別揉眼楮。」她拉下涼雨的手,走到放水盆的架子旁,擰來一條濕布巾幫她擦擦臉。
「好些了嗎?」她順便幫涼雨把手擦干淨。
「好多了、好多了!」涼雨高興地回答。看見香兒把熱湯端進來,她的精神也變好了。
「多吃些。」夾了幾樣菜到涼雨碗里,賀蓮依才拿起自己的碗筷吃飯。
「娘也多吃一點,太瘦不好。」小手不太利落地也幫賀蓮依夾了些菜。
「好啊,每天都要吃得飽飽的。」她摟住涼雨的小身子笑開。
她好像很習慣當人家的娘了,加上前幾天和涼雨一起經歷過差點被殺的事件,更是把她們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她對這個家的感情似乎越來越重,對她來說,有喜歡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而她最喜歡的人,當然就是辛岩。
「娘,天氣太熱了嗎?我幫你掮掮風。」涼雨不知從哪里拿來一把扇子,幫她擬起風來。
「是有點熱。」她尷尬地笑笑,幸好涼雨不知道她為什麼臉紅。
「來,先吃阪,娘不熱了。」
「嗯,好。」涼雨又開心地扒飯,不忘叮嚀一句︰「娘,要是再覺得熱就叫找,我幫你掮風喔。」
「呃……好。」听到涼雨這麼說,真讓她哭笑不得。
入了夜,賀蓮依從敞開的窗戶看出去,滿天星光閃耀,她深受吸引,不由得走出房門,來到外面的草地看星子。
一勾明月高掛天際,襯以點點星光,這夜色如畫,多迷人。
「夫人,時候不早了,你怎麼還在外面?」
路過的香兒看見主子待在室外,不解地問。因見主子與辛岩和睦,搬到靳原後,她也改了對兩位主人的稱呼。
「我才剛出來呢。香兒你看,今晚的夜色很美吧?」她出神的凝望天空。
「什麼美不美的?夜里有點涼冷,夫人也不加件衣裳再出來。」香兒說著就要到房里拿衣服。
「別忙,我一會兒就進屋里去。」她拉住香兒的手,不讓她忙東忙西的。
「現在有空,陪我賞賞月如何?」
「夫人的要求,香兒哪一祥沒照著做了?」香兒嘴里雖然咕咕噥噥,還是站在她身邊陪她賞月。
站了老半天之後,香兒開始覺得腿酸脖子酸,禁不住向賀蓮依求饒,「夫人,很晚了,回房睡吧,老爺大概都睡一覺了,你還在這兒賞月。」
「嗯?」她疑惑著。「他不在房里啊。」
「老爺不在房里?」香兒回想了下。「也對,今兒個下午以後,就沒看見老爺的人影。」
「你沒听說他去哪里?」賀蓮依也是一頭霧水。以往辛岩要夜宿在外,都會事先告知地,沒交代去向就不回房,這還是第一次。
「會不會是留在關城了?香兒去問問新來的管事。」
「不要緊。」不早了,她沒讓香兒再去奔波。
「或許是有事耽擱了,說不定晚一點就回府了。你快去唾,我也要回房了。」
「也好,香兒看夫人進屋關門再走,怕夫人在外面一待就是大半夜。」
「為什麼?我沒想要繼續待在外面啊。」賀蓮依問。
「老爺不在,香兒怕夫人孤枕難眠。」香兒偷笑道。
「不要命了,敢消遣我!」賀蓮依作勢打人,香兒連忙跳開來。
「開開玩笑而已嘛!夫人饒命!」
「你這家伙!」賀蓮依嘟嘴低罵,粉臉嫣紅。「下次再敢胡說八道,非縫了你的嘴不成。」
「夫人,以前香兒開你玩笑,你都沒生氣過的。」香兒故意說。誰不知道夫人對老爺的觀感早就改變了,會喜歡上他也不奇怪。
再說了,像老爺那樣對夫人萬分溫柔,臉又長得俊俏的男人,有幾個當妻子的能不愛上?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賀蓮依頓時覺得越描越黑,索性不說了。「快點去唾,明天起不來可別怪我耽誤你。」
說罷就速速回房,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哈哈哈。」香兒掩嘴大笑,笑完後很為賀蓮依感到高興。
她的夫人又變回原本的開朗了,笑容又重回她的臉上,看著終于擁有幸福的夫人,她真的覺得很開心。
腳步輕快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她有預感,今晚會有個好夢。
賀蓮依夜里睡得不太安穩,總記掛著還沒回來的辛岩,在床上翻來覆去、時睡時醒的反復折騰,到底讓她盼到了天亮。梳洗綰發過後,她穿戴整齊出了房門。
天剛亮,有點微涼,濕氣和草地的清新氣味混合在一起,她深吸幾口氣,享受這寧靜悠然的氣氛。隨意走在曲折的回廊里,周遭的丫鬟們各自忙碌,她閑步而走,也沒個目的地。
指尖拂過廊柱上懸著燈籠底部垂綴的流蘇,心里不免有些牢騷。
早知會因擔心辛岩而睡不好,昨晚就該讓香兒去問問他的行蹤,省得她睡得不安穩。
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忙到忘了遣人來知會她一聲?這實在不像事事以她為重的他,等會兒還是派個人到關城問問好了,她真要繼續憂心,說不定連早飯也吃不下了。
走走晃晃,她踏進別的院落,思量著差不多該踅回去,以免香兒到她房里找不到人,會以為她鬧失蹤時,前面的屋子突然傳來一個小丫頭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她滿心疑惑,趕緊跑上前一探究竟。
愛里的丫鬟奴僕都是從京城將軍府帶過來的,平時嚴格訓練,不太可能會這麼失禮的尖叫,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丫鬟腳步慌亂地從屋子里退出來,急急忙忙關上門板,怕被人發現她方才的叫聲似的,眼神驚恐地四處張望,在不意對上賀蓮依的視線時,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小虹,你怎麼了?」賀蓮依走過去疑惑地問。小虹是顧琴茵的丫鬟,常陪在顧琴茵身邊。
「沒、沒什麼。」小虹擋在門前。「夫人,奴婢在廚房看見香兒姐姐已經幫你準備好早膳,您不快點回去,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
賀蓮依瞅著小虹,看見小虹急切地想趕她離開的模樣,反而更增添她的好奇。
「涼了熱一熱就好了。倒是你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叫得這麼大聲?」她才往掩著的門扉看了眼,小虹就急忙拉住地,不讓她有下一步的動作。
「小虹?」她看著抓住地衣袖的手。小虹必然知道這樣的舉動很失禮,既選擇這麼做,就表示她想要遮掩的事很嚴重,嚴重到她寧願選擇冒犯主人。
「夫人,您別管了,小虹求求您,快走吧!」小虹豁了出去,扯住賀蓮依的手臂就要拉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