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朝廷還在休朝,要等過了十五以後,才會重新開朝用印。
趁著這段時間,百姓和官員們忙著走春拜年,此時朱府門前,也有絡繹不絕的車轎來往。
但沒人發現守在暗處盯梢的人。
主子那日一聲令下,陶左派出了數名暗衛,每天分成三批,輪流守在朱府前後門。
守了這麼幾日,一直沒有異常,這夜輪到換班時,正準備要交班的四人忽然發現有了動靜,一男一女穿著夜行衣,從朱家後門出來。
其中兩名暗衛連忙悄悄跟在那對男女身後。
那一男一女在京城里七拐八彎,不時警惕的朝四下查看,兩人皆是訓練有素的暗衛,及時掩蔽,並未被發現,半晌後,他們跟蹤那對男女來到一處窮街陋巷。
那一男一女朝左右看了下,旋即便翻牆進了一間陳舊的屋舍。
兩人也悄悄跟在後頭進去……
「……涂壘與丁原進去時已晚了一步,那孕婦已被他們殺死,涂壘與丁原擔心驚動兩人,因此並未現身,他們親眼看見那兩人剖開了孕婦的肚子,取出里頭的嬰孩,接著他們將那孕婦的尸首包裹起來,運到城外去掩埋了。」清晨時分,待主子洗漱後,陶左進來稟告道。
「那屋里沒有其他人嗎?」听陶左說那兩人只殺了孕婦,羅東麟出言詢問。
「沒有,涂壘他們在跟蹤那兩人回到朱府之後,又重回了屋子去查看,發現屋里似乎只住了那孕婦一人。清晨時,他們特意向附近的人打听,據說那孕婦是在四個月前來京城投親,結果沒找到親人,才會獨自租了個住處暫時住下。」
陶左接著再將不久前調查到的事一並稟告,「至于下手的那對男女,則是朱家的護院,兩人是兄妹,那女子正是那日隨朱小姐前來王府的那個女侍從,她平時負責保護朱小姐的安全。」
「果然是她,對獨居的孕婦下手,沒人會發現,他們倒是聰明。」\'「江太醫上回去驗尸的那對男女,怕也是遭了他們的毒手。」陶左忖道。
羅東麟思索片刻後,出聲吩咐,「你派人把這事知會歐陽治一聲,再讓涂壘帶他前去他們的埋尸之處,不過別泄露了身分。」
「是。」明白主子不想涉入這樁案子,陶左頷首後,便出去辦主子交代的事。
陶左離開後,羅東麟按捺著對江寧安的念想,拿出那日他離開江府時,江老夫人送給他的一副麻將把玩著。
他除夕才去過江府,不好再登門,可他沒法去,江寧安卻也不知來向他拜年。
這幾日除了太子和幾個來拜年的皇子,其他來拜年的人他一律不見,就只為了等她,她倒好,讓他一等這麼多天,遲遲不來。
用完早膳,羅東麟提筆寫了封信,讓張公公派人送去江府,不信她看了信還不來。
約莫半個多時辰,不出他所料,江寧安拿著信上門來見他。
見到他,江寧安也顧不得請安,心急的開口便問,「王爺,這信里說的消息可是真的,您知道殺害那孕婦的凶手是誰了?」
見她竟對凶手比對他還關心,羅東麟默默在心里給她記上一筆,冷著臉晾著她不理。
「王爺?」見他沒搭理她,她不明就里,再上前兩步來到他跟前,「您听見我適才說的話嗎?」
覺得定是自個兒平日太寵她,她才會這般得寸進尺,恃寵而驕,不在意他,只在意旁的事,他決定給她個教訓,徑自把玩著那副麻將。
「王爺,您怎麼不說話?」他寫信給她,讓她過來,不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嗎,怎麼她來了,他卻擺著張冷臉給她看,江寧安無辜的模著鼻子,一臉納悶。
見她還不知錯,羅東麟更惱了,越發不理會她。
江寧安總算明白,八成是自個兒哪里惹到他了,但想了想,卻也想不出她是何處惹他不快,只得陪著笑臉問︰「王爺是不是心情不好?」
「難為你看得出來。」他陰陽怪氣的瞥她一眼。
見他似乎真是在生她的氣,她討好的親手替他沏了杯茶遞給他,好聲好氣的哄著,「王爺喝杯茶,消消氣,下官愚鈍,若是哪里得罪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他接過茶,話從牙縫里迸出來,「這幾天王府的門檻都要被來拜年的人給踏平,江太醫倒是好大的架子哪。」
她楞了好半晌,這才醒悟過來這位王爺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原來是在惱她沒來拜年,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釋,「王爺實在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想來,而是想到這幾日定會有很多達官貴人來給您拜年,為了不給王爺添麻煩,這才沒來。」
「是嗎?」他懷疑的瞅她一眼。
「真的。」為了證明自個兒沒騙他,她將帶來的一個包袱打開,取出里頭的那枚睡枕遞給他,「這是我為王爺縫的睡枕。」
瞧見她手上拿的那枚睡枕,羅東麟也顧不得再和她生氣,欣喜的接過,低頭一看,朝那繡在枕頭上的東西瞧了瞧,有些疑惑的出聲,「你怎麼在睡枕上繡了只壁虎?」
「我沒繡壁虎呀。」她訝道。
「這只不是?」他抬手指著那只壁虎道,接著不悅的質疑,「這不是你親手繡的嗎?竟然不知道,莫非你找了旁人代繡。」
「這真是我一針一線親手所繡,絕沒有假手旁人。」她神色認真的解釋,低頭看向他指的那只壁虎,臉色忽然有些古怪,「那、那不是壁虎。」
「這不是壁虎?本王瞧著明明就是。」
「它真不是壁虎。」
「那是什麼?你可別同本王說它是龍。」
她被他給說得面露尷尬之色,那只還真是龍,她想他是親王,因此特意給他繡了只四爪的龍,樣子還是照著他先前送給她的那枚青龍戲水的玉佩繡的。
瞅見她微僵的表情,羅東麟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好笑道︰「原來這真是一只龍。」
她紅著臉,羞惱的搶回睡枕,「你不喜歡還我。」
「本王沒說不喜歡。」他抬手失笑的再搶回來。「本王只是沒見過長得像壁虎的龍。」
被他這麼嘲笑,她覺得委屈,「你還說,我先前就同你說過,我不擅女紅刺繡之事,做個睡枕已很勉強,你還讓我再給你做件衣袍。」為了繡這條龍,她的手指被針扎了好幾回,花了好幾日,終于辛苦的繡好,卻被他說成是壁虎。
他難得瞧見她跟他使性子,覺得有趣,將她連人帶枕的摟進懷里哄著,「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錯,那衣袍就用不著做了。」
瞧她把好好一條龍繡成壁虎,那衣袍做好,他怕也不敢穿出去見人,還好這睡枕是夜里枕著的,別人瞧不見,倒是無妨。
「真的?那以後王爺可不能再同我要。」
他俯下臉吻了吻她那張小嘴,接著握住她的手,呵寵的說︰「不要了,你這雙手本就不該做這種粗活,萬一把手弄得粗糙,本王模起來可不舒服。」
江寧安被他的話給哄得一臉嬌羞,想起正事,偷偷覷他一眼,見他此刻滿臉的笑意,心情極好,遂趁機問道︰「王爺先前在信里說,已查到殺害那孕婦的凶手,那凶手是誰?」
他氣已消,因此沒再逗她,回答道︰「凶手有兩個,其中一個兒手,正是那日隨朱映珍來王府的那個侍女,另一人則是她的兄長。」
江寧安雖然驚訝,可約莫是那天听他提了雅妃的事,因此又覺得不意外,「竟真與朱家有關,那這事要告訴歐陽爺爺嗎?」
「我已派人暗中去知會他,這事你就當作不知情,其他的由歐陽治去查辦就是。」他特意叮囑她,不想她涉入其中。
朱家所做的事一旦被查出來,勢必會牽扯到雅妃,雅妃乃父皇的妃嬪,這事最後會如何收場,全看父皇的裁斷。
歐陽治得到密報,跟著來通風報信的人前往京城外,果然在一處樹林里起出了那具同樣被開膛剖月復的孕婦尸首。
為了謹慎起見,他並未打草驚蛇,而是根據那份密報,派了大理寺里身手最好的幾名捕快,暗中盯著朱府,守了數日,他們跟蹤那對男女來到京城附近的一座縣城,就在他們擄走一名大月復便便的孕婦,準備下手時,圍上前去把人給逮了個正著,救下那名差點被害的孕婦。
接著,辛捕頭等人便將李彬、李瑤帶回去審問。
經過拷問,兩人受不住,終于供出他們兄妹倆是受朱承權指使,殺死即將臨盆的孕婦,取其月復中的嬰孩和胎盤供給雅妃食用。
「這雅妃竟活吃嬰孩?」歐陽治聞言大為震驚。
「那嬰孩並非拿來生食,而是連同胎盤與血燕窩和珍珠一同炖煮,這偏方是雅妃娘娘兩年多前不知打哪得來的。」李瑤解釋。
先前老爺不顧歐陽大人正在調查此案,命他們繼續尋找孕婦下手,以供雅妃娘娘食用時,她便有不祥的預感。
如今被抓,她明白自個兒和兄長是難逃一死,心如死灰,遂把事情都老實交代了,只求能痛快一死,莫再多受折磨。
這事牽涉到後宮妃嬪,歐陽治不敢輕忽,命兩人清楚說出那些遭了他們毒手的孕婦的埋尸處,接下來連著幾天,由辛捕頭親自帶著他們兩人分別去各個埋尸處,共起出五、六十具的尸骸。
而另一邊的朱府,自那日李彬、李瑤出去後,遲遲不見他們像往常那般帶著嬰尸回來的朱承權,擔驚受怕數日,他不知李彬、李瑤是逃走不干了,抑或是失手被人抓了。
若是前者也就罷了,若是後者……他一想到後果便膽顫心驚,夜夜難眠,這日終于忍不住讓自家夫人親自進宮,要將這事稟告妹妹雅妃。
歐陽治待尸骨都起出後,也正準備進宮,將這樁駭人听聞的事稟告皇上。
朱夫人與歐陽治一前一後進了宮,只是一個去的是後宮,另一個去的是太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