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喜歡逞凶斗狠?怎麼?敢做不敢當?快,把電話號碼說出來,我要找你們的家長來談談,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教孩子的?!」
于悠坐在警局內,看著神情嚴厲的警察。
本來有十多名青少年排排坐,經過兩個小時後,家長們紛紛出現,把自己的孩子領回家教訓,最後只剩下兩個女孩。
「啞巴嗎?不會說話還是不敢說?快點把你們家的電話號碼說出來,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學人家打架,看,現在把對方打到住院,這樣很威風嗎?」警察大聲的教訓。
不少還在辦公的警察紛紛抬起頭,看向她們。
于悠低垂著頭,身子緩緩顫抖。
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坐在警局內,被印象中嚴肅可怕的警察審問,既不安又害怕。
「我的爸媽到南部出差,家里……家里沒有人……」坐在于悠身旁的小敏被警察嚴肅的態度嚇到,早已哭到不知所措。
「出差?手機號碼咧?把他們的手機號碼給我,我要和他們聯絡。」警察手上的筆有規律的敲打著桌面。
「我……我不知道他們的手機號碼……」小敏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就算回到家,和父母之間的對話不超過三句,更別說知道他們的手機號碼。
「不知道?哼,那你就住在這里,等到有人來領你回去為止。」警察生氣的說。
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女孩子家,年紀這麼小,竟然跟著一群男孩子在外頭打架、鬧事,難道不懂什麼叫做危險?
「那你呢?你的父母呢?該不會也出差?還是你也不知道他們的手機號碼?」警察的注意力轉移到于悠的身上。
于悠依舊沉默不語,望著放置在腿上的雙手,冷漠的眼中布滿恐懼。
「說話啊!我听說你是帶頭的大姊頭,不是很威風嗎?不是很囂張嗎?組什麼小幫派?年紀輕輕,真是不知好歹。」
「我……」用力吸了一口氣,于悠不斷的告訴自己勇敢起來,別害怕,緩緩的抬起頭,「我的父母死了。」
然後她苦澀的發現,警察的眼中閃過錯愕。
「什……什麼?那……有沒有爺爺女乃女乃?你家沒有大人嗎?」
「我爺爺早就過世,女乃女乃半年前也離開了。」于悠突然覺得有些想笑,因為警察不僅吃驚的瞪大眼,還流露出她最痛恨的同情目光。
「都……都死了?那……那……」
「我家里沒有大人。」本來有的,可是被她趕跑了。于悠難受的暗付。是啊!真的被她趕跑了,而且她和他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聯絡,她……被他放棄了。
想想也是,她那天說出那麼過分的話,誰會想要理她?她自以為是的出口傷人,明知畢震齊對她真的很好,對她真的非常照顧,偏偏她頑劣逞強的說出那些話,她……被拋下是活該,罪有應得,怪得了誰?
警察嘆了口氣,冷淡的說︰「那沒有辦法了,我幫你請社會局的人過來。」
她怔了怔。社會局?
啊!對了,如果那時不是畢震齊答應成為她的監護人,就算女乃女乃留下龐大的財產給她,在她成年之前,社會局都會介入;如果沒有他,她不可能這麼快就從失去家人的傷痛中恢復正常。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只是不知道如何接受一個對她來說極為陌生的家人對她釋出善意,只是……羞于與他生活在一塊,所以才會故意對他說出那些話。
她只是因為心中有恨,恨自己被親人丟下,所以把所有的怒氣全發泄在他身上,事實上,他幫了她這麼多,她有什麼資格對他生氣?從頭到尾他都是無辜的人,又對她這麼好,這麼照顧她,把她當成真正的家人,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
「我……我有家人……我有監護人,請……請不要找社會局。」于悠怯怯的出聲。
但是警察已經離開,听不到她說的話。
如果讓社會局知道她又發生這種事,如果讓他們以為畢震齊沒有好好的照顧她,無法管教她,無法做到當初說好的條件,他會喪失照顧她的資格,她會再次被交給其他人管教,她會……她會害了他。
當初以他的年紀要求照顧她,本來就已經遭到許多人的否定,是他努力奔走,不斷的向眾人哀求,做出保證,才勉強得到許可。
是啊!他為了她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她為什麼這麼不懂事?為什麼要做這麼多的壞事?她錯了,真的錯了,可是……也來不及後悔了。
畢震齊再也不會理她了,他不會想要再照顧她,他……離開她的身邊了。
酸苦的淚水模糊了眼楮,無法克制的滑落臉頰,于悠不住的哽咽,弱小的身子微微顫抖。
她好想念畢震齊,不斷的想要打電話和他道歉,可是她不敢,她太膽小了,她……她好後悔。
「抱歉,我是于悠的監護人,剛才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才知道她發生事情了,我是來帶她離開的。」熟悉又著急的嗓音響起。
于悠怔愣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急忙抬起頭,雙眼迷蒙的看著前方,淚水依然流個不停。
「你好,我是于悠的家長,請問她現在……」
那個神態著急、不安的男人,那個她覺得好抱歉、好對不起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眼前。
外頭下著大雨,明明這麼的冷,可是看看他,才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頭發上全是雨水,神情充滿憂心和著急,他……他是急急忙忙的趕來的吧!他並沒有放棄她,他來接她了。
「很抱歉,我家的女孩頑皮不懂事,回家之後,我會好好的教教她,請再給她一次機會。」
看著那個不斷的對著警察鞠躬、道歉的男人,看著那個不斷的對著才剛趕來、神情不滿的受害者家長道歉的男人,于悠不禁哭出聲。
心痛痛的,好酸、好澀、好苦,看著他凝望她的眼神,看著他眼底流露出要她別擔心的柔和光芒,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錯了,真的錯了,真的好抱歉,她一定會和他道歉。
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學壞了,再也不會給他找麻煩,再也不會讓他困擾,她會乖乖的听話,會當個好女孩,她……她要做他的家人,要他成為她唯一在乎的家人,就像他對她好一樣的對他好……她要成為畢震齊的家人。
「來,這個送給你。」晚上六點,畢震齊出現在家里。
于悠剛下課,滿臉驚訝的接過他交給她的一只包裝得十分漂亮的禮盒,忍不住開口,「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我以為你又要忙到半夜才會到家。」
「本來今天是要加班的,可是……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晚歸。」他神秘的笑說。
「為什麼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晚歸?」放下書包,她好奇的問。
「先把它拆開,看看里頭是什麼,我再告訴你。」他微笑,指了指她拿在手上的禮盒。
「干嘛這麼神秘?是發生什麼……」打開盒蓋,于悠一臉驚喜,「這是……這不是那天我在雜志上看到的限量表嗎?怎麼……怎麼會……」
「十八歲生日快樂,小悠。」畢震齊大聲公布答案。
「十八歲……今天是我的生日!」于悠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
「你十八歲了,不送好一點的東西,如何表達我的心意?這可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大日子。」他笑咪咪的說,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
「十……十八歲……」她十八歲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而她忘了,他卻還記得,送她一只表,它可不便宜,少說也要上萬元。
「嘿嘿,嚇一跳吧?有沒有很感動?我可是一直都記得。從今天開始,我們已經邁入第三年的同居生活。還有,為了慶祝你成為小大人,我特別訂了餐廳,你快去換衣服,我們今天到外面用餐。」畢震齊咧嘴大笑。
「畢震齊,你記得……」他竟然不只記得,還要帶她去慶祝……這三年來,每次都是他記得她的生日,每次都是他給她驚喜,每次都是他讓她感覺到他對她的用心和在乎。
「當然,我可是你的家人,怎麼可以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怎麼?感動得想哭?」瞧見她的眼眶微微濕潤,他明明心慌,卻故作痞樣的調侃。
自從三年前看過一次她流淚的模樣後,他可是作了好幾個月的惡夢,心疼好久。
「別哭,我不是想看你哭才送你東西,也不是為了得到你的眼淚才記得你的生日,你可別嚇我。」
「誰……誰哭了?無聊!我只是眼楮有點酸。」就算她真的想掉淚,也因為他說的話而隱忍住。
為了這一點點小事就哭,她才不做這麼丟臉的事。
「嘿嘿,是嗎?既然不哭了,就快點去換衣服,否則要來不及了。」畢震齊松了一口氣,拿起手表,戴到她的手腕上,然後將她推進房里。
當房門被關上後,于悠忍不住笑了,低下頭,看著閃閃發亮的手表,伸手模了模。
十八歲,她長大了……是個小女人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的眼里閃動著柔和溫暖的光芒,臉蛋霎時浮現羞怯的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