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時光不長,也不短,總是會帶走一些東西,像是青春。
殘酷的現實還磨去了她臉上的單純與無邪,留下了歷練與無奈。
不過她天生麗質,像塊瑰寶,青春雖然逝去八年,然而並沒有帶定她太多的嬌女敕。
這些年來,經過尹家那殘忍無人道的嚴格教與訓練,她學會了自律管理,因此每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總是能夠保持最完美的狀況。
因此,今年二十八歲,身為尹氏集團接班人的尹禎珠,終于從一群豺狼虎豹的手中掙月兌,回到台灣的分公司當執行長。
身為韓國美妝世家的尹氏後代,她非但不引以為傲,還當它是個屁。
十八歲那年她了解自己的身世,終于明白父母讓她學會韓語的用意,他們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尹家人會將她接回去。
丙不其然,父母因為一場意外而雙亡,韓國尹家老太爺不知怎麼得到消息,派人想將她這遺孤接回去。
但是她只想留在台灣,留在父母相識、相愛,最後一起去世的這塊土地上,而且那時候的她並不是孤單一人,所以不需要遠親來憐憫她的未來。
她和尹家拔河了兩年,在二十歲那年,尹家派出與她同輩,長她幾歲的堂哥尹禎熙,來接她回國。
爾後,她單純的日子變得水深火熱。
因為她姓尹,她爸爸尹正合是尹家長孫,老太爺那時可能是哪根筋斷掉,竟然將所有的財產都轉移到她的名下,引起尹家的內戚和外戚的聯合反彈。
所以她回韓國並不只有辦一堆手續或是簽一堆名字,而是真正成為尹氏集團的接班人。
她曾經天真過了頭,打算發揮大愛,全部捐出去好了。
這樣的想法,在隔天被一群豺狼虎豹打回票,尤其最大的那匹狼還危言聳听,警告她,若是捐出一毛錢,會在她的身上壓榨一百倍,然後讓她做到過勞死,等她的尸體變冷,他照樣會吸她的血、刮她的肉、拆她的骨頭、賣她的器官……但是在他的眼里,她還是一文不值,他會挖她母親的墳……
那一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記得很清楚。
尹禎熙幾乎是一氣呵成的在她的耳旁低吠,要她聰明一點。
每一張紙上面都填了她的名字,這名字不是表示她可以坐享其成,因為一張紙的背後攸關了幾千人、幾萬人的生計。
她實在不懂,尹家那個馴獸師為何會將畢生心血全都轉移到她的身上,而不是分配給其他優秀的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呢?
到現在,她還是不懂。
明明她也沒有特別聰明,血統嘛……雖然過世的老爸是老太爺最疼愛的兒子,但也是讓他最失望的一個。
典型的豪門悲劇,大少爺不好好的繼承家業,竟然跑去當外交官,還到台灣娶了一個名下見經傳的國小老師,最後甚至與尹家斷絕關系,跑到鄉下地方種田唱山歌。
這種背景出身的她,確確實實跌破了尹家所有的人的眼鏡,差點讓那群毒蛇猛獸氣得吐血身亡。
然而天方夜譚的故事還是發生了,她也曾經好心的提醒他們,請醫生檢查看看老太爺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癥,將事業交到她這個像只弱雞的小妹妹手上,根本就是想關門大吉。
奇跡……不,這絕對不是奇跡,是她悲慘命運的開始。
尹家的內戚和外戚恨不得把她送給怪醫黑杰克開腦,看看能不能更換她單純的思考系統,然後還要她犧牲所有的悠閑時間,學這、學那,去公司見習,當基層女工。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不是在韓國,而是在法國的鵝籠里,他們拿著永遠讀不完、做不完的功課逼她解決,像是要塞爆她的肝,等她掛掉之後,再來享用她血淋淋的尸體。
八年,她也忘了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只知道在那群毒蛇猛獸的環伺下生存,首先必須學會啄人自保。
當然,剛開始她的傷害力很小,小到幾乎沒人要鳥她,不過時間把她原本綠豆大的膽子磨大了些。
「時勢造英雄」這句話太高估她,就像弱雞不可能變成鳳凰,她這種女敕咖再修練個一千年,也斗不過這群妖魔鬼怪。
不過龍潭虎穴可以創造出白目,她這個弱小雞變成了小白目。
這幾年她學到一個至理名言,要和那群妖魔鬼怪斗,就得學會擺爛,愈爛,他們愈急,因為她一爛,就會做出白目的事情。
像上次姑姑的女兒宋荷恩還唱著萬年老梗大戲,說她是什麼都不會的黃毛丫頭,表姊很誠實,所以她也沒動怒,就當表姊更年期提早到,把她的吠叫當作練嗓子,吠完就算了,反正各司其職,誰也不要惹誰……可是,毒蛇猛獸怎麼可能放過好欺負的弱雞?
宋荷恩也許還沒有領教過她的白目,竟然在自家公司玩弄心機,將原本要給她的原料扣住,遲遲不肯交到她的工廠,就是準備看她束手無策,交不出貨。
她知道自己就算跟兄長們求救,得到也是冷哼和白眼,而她若是無法準時交貨,表示日後公司的信用大減,隔季訂單肯定少了許多,這就代表她要被尹禎熙殺頭。
人一旦被逼急了,便會展現潛力,她十分無奈的當起白目,干脆凍結要給宋荷恩的應付帳款,沖銷之後,拿到這筆原物料貨款,多出百分之十的價格收購小堡廠的原料,成本也提高一半,雖然後來順利出貨,卻損失一億多元的韓幣。
反正她的工作就是按時出貨,有沒有賺錢……關她屁事啊!最後宋荷恩也因為沒有付那筆貨款,原料工廠差點倒閉。
這消息傳至尹禎熙的耳里,那張像冰塊的俊顏更加冷峻,大手一揮,就將宋荷恩降職。
至于她,則是在今年被調職到台灣的分公司,先遠離韓國這個大戰場。
早知道這招這麼好用,她前幾年就做了。
尹禎珠一回到台灣,心情十分的好。
不過好心情沒有維持十分鐘,才剛下飛機,連杯咖啡都還來不及喝,眯眯眼特助便前來提醒行程。
「不會吧?我的行李都還沒有拿去飯店放耶!」她哭喪著臉,嗓音低啞。
「執行長,我直接將你的行李送至東方鎮上的飯店了,住處也都替你安排好了,請你不用擔心。」眯眯眼特助面無表情,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尹先生希望你能夠獨當一面,省得他再從首爾飛來台灣。」
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抱怨也是多余的,特助只會開口說請準時、請上車、請簽名。
她忘了離開那群妖魔鬼怪,身旁還有尹禎熙派來的「監視器」,看來她若想要休息,首先得先做到過勞死,就可以雙眼一閉,從此長眠。
春末夏初,雨浙浙瀝瀝的下了一個晚上。
眯眯眼特助還有一丁點人性,驅車至東方鎮時已經天黑,讓她用完餐後直接休息。
她的房間位置極佳,陽台面海,打開落地窗,就能听見浪潮拍打岩石的聲音。
晚上,除了零零落落的漁火,和前方那一閃一閃的燈塔外,海面一片漆黑。
她聆听著海浪聲,直到接近十二點,天空下起雨來,而且愈下愈大,掩蓋了浪潮聲。
後來她離開陽台,關上門窗,躺在床上睡覺。
雨聲伴她入眠,但也將寂寞打進了她的夢里。
她翻來覆去,睡睡醒醒,夢到了什麼也都記不得,只記得自己身處在一大片的隻果樹下,粉女敕的花瓣和撲鼻的香氣圍繞在身邊。
但,只有她一個人。
然後,她就被眯眯眼特助用內線電話吵醒了。
來不及回想夢的意義,只要天一亮,眼楮一睜開,就有堆得像山一樣高的公事等著她一一解決。
她毫不拖泥帶水,迅速刷牙洗臉化妝,換上剪裁合宜的黑色套裝,輕松的將自然鬈的長發梳成一個髻,打扮成專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