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他的聲音,偲彤的心頭刷過一陣苦澀,酸泡泡不斷從胃里冒出來。
既然不愛她,為什麼還要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喊她的名宇,因為愧疚嗎?他都要跟趙秘書結婚了,干麼還要這樣欺負人?
先前她問過他趙秘書的事,他卻騙了她。
他可以不愛她,但不能騙她!
有時候能不能持續愛著一個人,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但騙與不騙,卻操之在個人。
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間,他覺將很有趣嗎?
偲彤感覺他似乎要說些什麼,她低頭,抓起側背皮包,拿出里頭的離婚協議書,遞到他眼前。
「我已經簽好了,給你。」
向天馴看而不取,全身發涼,扯動嘴角,苦笑一下,沉痛的看著她。「你已經決定了?」
「對,如你所願,我能閃電結婚,自然也可以很干脆的離婚,很抱歉,你追我的時候太容易了,沒帶給你足夠的挑戰性。」她用他曾經說過的話自嘲,雙眼蒙上一層倔強的淚霧。
「偲彤,如果我說那是故意說給其他人听的,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已經不是重點。」偲彤異常冷靜的看著他。
「重點是什麼?」不知為何,向天馴有股預感,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將會狠狠刺傷他的心。
「我已經不想愛你了。」
先是那些話,還有父親心髒病發作的時候,他表現得有多無情,她都看在眼里。
如果他愛她,絕對不會對她這麼無情又冷漠。
只是她實在好難相信,曾經對她溫柔笑著的男人,居然說變心就變心,教她情何以堪?
「是嗎?」向天馴苦澀一笑,雙目逐漸變得空洞。
「反正你也不愛我了,不是嗎?」偲彤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瀟灑的微笑,卻失敗了。
她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她跟他不同,做不到說不愛就不愛,但她會帶著他給的痛,繼續努力往前走。
他可以不要她,但她不能不要自己,她要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就算帶著心痛。
「那並不是我的真心話。」他咬緊牙關,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右手緊抓著她的手臂,雙眼帶著深切的懇求。
從小,他就一直在等待復仇的時機到來,可他沒想到當他成功之後,非但高興不起來,體內還有一股更深沉的憤怒緊抓著他不放。
「請你不要再說這種沒有意義的話了,我祝你跟趙秘書幸福快樂。」偲彤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你祝福我跟別的女人……」向天馴露出一個比哭還悲傷的笑,「幸福快樂?」
他是他心中唯一的女人,若沒有她,他怎還能感受到幸福快樂?可是他又該怎麼向她解釋?如今她已經不再相信他了,更別說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答應學長,要去他的飯店幫忙。」她暗自深吸口氣。
既然要離婚,兩人就干脆一點,分得干干淨淨,不要再對彼此存有任何幻想,這樣對他們都好,他也可以拋開愧疚,跟趙秘書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她也才能繼續……沒有他的人生。
向天馴霍然瞪大雙眼,急火攻心,咬牙低吼,「我說過,要你離他遠一點。」
「我知道,所以我們還維持婚姻關系時,我沒有接受他的提議,但現在我們的關系不同了。」說這些話時,偲彤感覺心泛著劇烈的疼痛,逼得她必須得繃緊全身的神經,才能維持表面的鎮定。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看著她神情冷靜的說出這些話,他目光冷冽的盯著她,苦澀的笑著,「我跟你還沒正式離婚,你就急著答應別的男人的示好?」
「你又何必這麼生氣?跟你相比,我還差一點。」她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沒有一絲溫度。「我真的搞不懂,你怎麼可以一邊說愛我,一邊想著要跟我離婚,好跟趙秘書結婚?」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點傷她最重。
看著她受傷的表情,他猛地扣緊她手臂,冷不防拉她進懷,神色復雜的重申,「我跟趙秘書一點關系也沒有。」
又說這種話?偲彤感到一陣惡心,雙手往前用力一推,將他推開的同時,雙眼又冒上一層淚霧。
「向天馴,我真的不懂你,從一開始就不懂,才會被你耍得團團轉,我們都已經要離婚了,你可不可以誠實一點?」她全身微微發抖,有照片跟錄音這麼多的證據,他還想否認?
她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澄清,可是那天在父親面前,是他自己親口說要跟她離婚的。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跟趙秘書一點關系也沒有!」看見她一臉判他死罪的表情,向天馴絕望低吼。
他該怎麼告訴她,她不過是他用來報復她父親的工具?還是告訴她,那天他說的都不是真心話,只是想要藉由傷害她來刺激她父親?
以她的個性,不管是哪個原因,恐怕都無法接受,陳老頭間接殺死父親,他也讓陳老頭進過一回鬼門關,已經算是扯平了。
「隨便你怎麼說,離婚這件事我不想再拖了,你可以請徐媽或律師通知我,希望這幾天就可以把事情辦妥。」說完,偲彤深深看他一眼後,毫不眷戀的拉起行李箱,轉身就走。
向天馴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偲彤,離婚並非我本意。」他看著她,神情緊繃,喉頭上下滾動一下。
「我知道,你只是舍不得委屈趙秘書。」她原想微笑,卻不自覺流露出一抹悲傷。
「說到底,你根本不相信我。」
他一臉受傷看著她,胸膛急速起伏,他想把她父親當初做的事統統告訴她,但話到嘴邊,他又突然卻步了。
或許讓這件事到此為止,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他已經重重傷害過她一次,如果她知道她父親當初做過什麼事,恐怕只會更加傷心,他給她的傷害已經夠多了……
「放開我吧。」偲彤看著他,冷然一笑。
向天馴咬緊牙關,掙扎一會兒後才緩緩松開手。
偲彤拉著行李箱,走到房門口時,下意識又回頭,卻見他的表情僵硬傷痛,不禁感到不解,照理說他擺月兌了她這個麻煩,應該要感到輕松才對,怎麼……不過如今的她沒心情細想,就怕想多了就走不了了。
于是她轉回頭,關上房門,用最快的速度離去。
向天馴呆站在房里許久,雙手握緊,面部鐵青,直到天色漸暗,才緩緩睜開雙眼,強迫自己接受她已經離開的事實。
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她的衣櫃里只剩下他送給她的衣服,高大身軀隱隱發抖,發泄似的低吼一聲,抬起右手,一拳狠狠撞向鏡子,鏡面頓時四分五裂,玻璃碎塊往下墜落,撞擊著桌面。
「少爺,您沒事吧?」徐媽听見不尋常的聲響,連忙趕過來,隔著門板詢問。
「沒事,不要進來。」他面無表情,沉聲命令。
听見聲響,向母也走了過來,她向徐媽點點頭,示意她先離開,接著悄悄打開一點門縫,就見兒子癱坐在鏡台前的地上,右手流著血,無神的看著前方。
夕陽正盛,鮮艷陽光大量灑迸屋內,染紅一室,像從他身上流出的血。
向母看著被自己忽略多年的兒子,這才赫然驚覺,對于當年丈夫自殺這件事,她選擇逃避,兒子選擇承擔,結果他們母子只是各自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陳續慶奪走丈夫的公司跟生命,不能再奪走她跟兒子的幸福。
向母輕輕關上門,悄然下樓,她要去問問徐媽,兒子回來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數個小時後,向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還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本季的業績增長了百分之三十五,各位同仁,辛苦了。」袁崇仁轉過頭,看向偲彤,笑道︰「這陣子多虧偲彤幫忙,從今天起,她正式成為我們的一員,相信飯店會變得越來越好,大家共同努力。」
說完,台下響起一陣熱烈掌聲,他示意偲彤跟自己一起離開會議室。
兩人並肩走著,由袁崇仁親自帶她認識飯店環境,最後來到大廳,不約而同想起兩人重遇時的景象。
「那天你看起來好慘。」袁崇仁半開玩笑地道。
「現在呢?」偲彤沒有否認,但她更在乎的是現在。
「有一點悲仿,但眼神充滿干勁跟信心。」
「人生曲線開始往上爬?」偲彤點點頭,緩開微笑。
「听起來是件好事。」
「哈哈,你真是個特別的女人。」袁崇仁跟著笑開。
偲彤,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她瞬間沉默下來,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樣,向天馴也曾對她說過這句話,那時候的她,正在享受這輩子最甜蜜的時光,心里正想著他,突然,一陣惡心沖上喉嚨。「惡……」她一手捂住嘴巴,感覺腦袋一片空白。
見狀,他連忙關心問道︰「偲彤,怎麼了?」
「我沒……」話還沒說完,惡心感又沖上喉嚨,她當場一陣暈眩,身體虛晃兩下,「嗯……」
「都這麼不舒服了,還想說沒事?」袁崇仁連忙扶住她肩膀,讓她順勢靠著自己的胸膛,以免跌向地面。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一听,偲彤不禁全身發涼,身體抖得更厲害。
先前因為工作忙,壓力大,後來父親住院,接著又忙著辦理離婚的事,一連串事情來得太快又太急,讓她完全忽略一件事——她的月事已經很久沒來了。
「學長,我想請半天假去醫院一趟。」雙手模著月復部,她有強烈的預感,身體里似乎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一個她跟他的愛情結晶。「我知道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可是有件事我必須趕緊去醫院確認。」
就算他已經不愛她,她心里依然有他,這個孩子雖然來得不是時候,可是她願意不計一切代價,擁有她或他……
「別跟我客氣,晚上是你的歡迎會,記得回來參加就好。」袁崇仁見她眼中快速閃過震驚、明白、堅定,心里多少也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