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過後,秋水嵐依約前往闔易的房間,敲了敲門後入內,只見高大威猛的男人坐在桌子後面攬鏡自照。
「將軍,屬下將等待你批閱的公文拿來了。」秋水嵐手里抱著二十多本深藍色封面的冊子,不待闔易回話,兀自走向桌子,將所有的冊子放下。
對于闔易的奇怪舉動,秋水嵐已經開始說服自己見怪不怪,反正他只要乖乖的上朝,別老是說些讓人听不懂的話,私底下想要怎樣搞怪,他是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些都要我來批?」闔易看著小山似的古代公文,臉黑了一半。
「是,請將軍快快批閱,屬下想趁宮門關上前將公文送至軍機樞,以便明天呈給皇上。」秋水嵐可不像闔易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對于重要公文積壓在將軍府半個月有余感到慌張與心急。
「可是……」闔易隨手拿起放置在最上頭的公文,瞧了里頭堪稱是龍飛鳳舞的行書字體,字與字之間連來連去,對他而言根本像甲骨文一般,有看沒有懂。
「請將軍趕快定奪。」秋水嵐已經著手替闔易磨墨,口吻里有不容他延遲的氣魄。
闔易知道自己敵不過秋水嵐,只能認栽,很認真的認字,企圖從連來連去的文字中找到幾個自己能辨識的字,努力將其組成一篇文章。
但是能當上官員的人文筆當然好得不像話,一句古雲又一句子曰讓闔易這個現代人想破腦袋,只覺得自己好像瞬間回到學生時期苦啃文言文。
「將軍,敢問你是睡著了嗎?」秋水嵐發現闔易一篇文章看了一盞茶時間都還看不完,遲遲沒有動筆的打算,讓想趕在宮門關上前進宮的他著急了起來。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杜咕了?我可是很認真的在看。」真是冤枉人,不看公文也不行,仔細看文章又被叨念,讓闔易的心底頗不是滋味。
「杜咕是什麼?」秋水嵐微微攢眉,將軍從清醒後便開始不對勁,老是說些听不懂的話。
「杜咕就是打瞌睡的意思。」闔易真想翻白眼。怎麼就連說句話,秋水嵐也要管東管西的?
「喔!」秋水嵐揚起一邊眉頭,隨便應了一聲,似乎對他的解釋沒有多大興趣,雙手交抱胸前,盯著他。
闔易當然知道秋水嵐站在身邊是為了監督,不過他也真不夠意思,將軍在文謅謅的字里行間水深火熱著,副將軍怎麼能置身事外?
突然,闔易想到一個好方法。
「天呀!」他佯裝難受的揉了揉眼楮,接著將手上的公文拿近又拿遠,攢著眉頭,假裝瞧不清文字。
「將軍,你又怎麼了?」秋水嵐真想一把掐死闔易,怎麼他的問題這麼多?但是基于屬下的角色,秋水嵐只好耐著性子上前關心。
「我想我是傷到眼楮了吧!怎麼突然之間眼前的文字看得不是很清楚?」闔易佯裝驚詫的神情,仰首望向秋水嵐。
「可是將軍明明沒有傷到眼楮,為何會說看不清文字?」我看你是傷到腦子還差不多。秋水嵐在心底嘀咕。
「我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闔易露出傷腦筋的神情,然後突然揚起微笑,將公文遞向秋水嵐,「你念給我听,然後我來評估吧!」
「我念?」秋水嵐有點詫異,雙手遲遲沒有接過闔易手上的公文。
「是呀!就是你來念,還有,別照著文字念,用淺白的文句翻譯一下這些文章,這樣我比較好快速思考。」瞧他一臉疑惑,闔易開心得不得了。
這回,可是報了秋水嵐老是對他冷言冷語之仇了。
「將軍,難道你無法自行閱讀?」秋水嵐才不信闔易真的有如他所言,突然之間眼楮昏花,無法看清文字。
「要我自己讀也行,但……」闔易看了眼桌上小山似的公文,閑閑的聳肩,「可能處理這堆需要七個工作天。」
「算了,我來念。」秋水嵐翻個白眼,搶過他手上的公文,看了內容後,用淺白的話語傳達。
闔易得意的勾起嘴角,雙手交抱胸前,背部靠著椅背,側耳聆听著。
秋水嵐這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想跟在演藝圈打滾了多年的「資深藝人」相比,還差遠哩!
「嗯,這個奏折我已經清楚了,只不過解決的方法嘛……」闔易努了努嘴角,看向秋水嵐,「依秋副將之見,你覺得該如何辦才好?」
秋水嵐差點抓狂,瞠大眼眸,咬牙切齒,「將軍,關于塢城是否要增派兵力一事,依屬下之見,你應該要自己定奪是否要上奏皇上,請皇上做最後的裁決才是,屬下實在不好僭越。」
很好,居然打回槍。闔易勾起嘴角,點了點頭,原來秋水嵐也不是好欺侮的。
不過瞧秋水嵐微攢眉頭,黑瞳直瞅著自己的模樣,竟讓闔易感到有趣與愉悅。所以他是一點也不在意被秋水嵐這般怒瞪,反而該說是……樂在其中!
「我當然知道需要我定奪,但現在是想問問秋副將的意見,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這你懂嗎?」闔易早已打定主意要以秋水嵐的意見為自己的見解,要不,他哪有什麼建議可言?
什麼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他就連自己在哪里都不曉得了,哪還知道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
實在拗不過他,秋水嵐先深吸一口氣,壓下性子,接著不疾不徐,語氣平穩的開口,「依屬下之見,塢城屬于我邵國的邊疆地帶,那里的居民對飼養寶馬頗有成就,屬下認為可能是塢城地廣人稀,水草豐盛,因此馬匹能在那里健康的茁壯長大,因此屬下以為應該要加派人力保護塢城,以免與我邵國相連的楚國頻頻對我國人民出手侵擾,不只擾亂塢城百姓,更讓寶馬有流落楚國的危機。」
但是听在闔易的耳里,只有一個無聊的結論,「寶馬?呿!馬就馬,還稱什麼寶馬?又不是BWM。」
就算他說得很小聲,還是被耳尖的秋水嵐听見了,「將軍,請恕屬下無禮,屬下現在對將軍有兩個要求,第一,請將軍認真思考各地方官上奏有關軍事方面的國家大事;第二,請將軍別再說一些奇怪的話。」
從刮胡刀、杜咕到BWM,秋水嵐不止對闔易的反常舉止頗為不滿,更對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感到怒火中燒。
「我知道了,我盡量別說你們古人听不懂的話。」闔易也被羞辱得有些惱怒,通常基于紳士風度,他對女孩子的無理取鬧總是多方退讓,但是對身為男人的秋水嵐,他可沒有好性情了。
「請將軍別再犯,你方才對屬下稱呼為‘古人’兩字,也列入莫名其妙的用語範圍。」秋水嵐是一貫的冷然,語氣不慍不火的糾正他的用詞。
可惡!怎麼又多了一個禁忌用語?闔易直想捶桌大罵,但是當他瞧見秋水嵐那連女子都自嘆弗如的白透小臉,暴怒的情緒竟然瞬間平息。
「好啦!我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決定妥協。
闔易說服自己不再跟秋水嵐鬧下去的原因,是他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多惹惱一人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絕非秋水嵐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皮。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取餅秋水嵐手上的公文,拿毛筆在朱砂墨上沾了沾,才又開口,「這件事,我決定要依循塢城地方官的調兵請求,現在我只要在上頭簽名就好,是嗎?」他對公文一點概念也沒有,但至少之前在偶像劇演過總裁一角,記得劇本都是這麼寫的。
「是,既然將軍對這件事沒有其他評論,就請在文末簽下你的名字。」呼,終于要完成第一件公文了。秋水嵐忍不住在心底歡呼。
「這簡單。」闔易竊笑著。
好在從小案親管得嚴,他不僅硬筆字寫得漂亮,毛筆部分楷書也寫得非常不錯,在學生時期,還經常代表學校出征。
當筆鋒與紙面距離0。1公分時,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水嵐,我叫什麼名字?」闔易抬起頭,一臉正經的問。
「咦?」秋水嵐對上他毫不矯情的認真瞳眸,怔愣了好一會兒。
「寫給我看吧!你也知道我這回受重傷,有很多事情都忘光光了。」闔易將毛筆遞給秋水嵐,還不忘從一旁拿了一張白紙,平放在桌上。
秋水嵐的神情充滿詫異,接過毛筆,在白紙上清清楚楚的寫下「闔易」兩字,才又將毛筆交回闔易的手上。
這下換闔易驚詫了,不可置信的看著白紙上筆畫清楚工整的兩個字,一時之間還無法回過神來。
「你說他也叫闔易?」他看著秋水嵐,直覺認為現代闔易的靈魂會住進古代闔易的身體里是不是並非巧合?
「他?」秋水嵐對闔易的用語感到不解,但是一想起這幾日上司的詭異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將軍,你就叫闔易沒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更何況是你這種剽悍的將軍,怎麼會輕易的改名?」
闔易點點首,接著在公文的末尾寫下「闔易」兩字,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將軍,屬下想,屬下對你還有第三個要求。」秋水嵐如是說道。
「要求?是什麼要求?」怎麼又有要求了?闔易忍不住攢起眉頭。
「請將軍多多練字,你的字與先前的水平差太多了,屬下想,可能是將軍傷到手指的關系。」秋水嵐鄙夷的看著闔易簽在紙上的名字,馬上替他找了個字跡突然變丑的借口。
「練字?你說我的字哪里需要再練了?」這可是大大的傷了闔易的自尊心,他對自己的毛筆字非常有信心。
秋水嵐急著要將公文送至軍機樞,望了闔易一眼,不打算搭理他的抗議,接著拿起第二件公文,逕自念了起來。
一來一往,好不容易在兩個時辰後將所有的公文整理完畢。
秋水嵐抱起二十多本冊子,「將軍,你好生歇息,明日請你在早朝上好好表現。」然後轉身便要離開。
早朝?明天?怎麼這麼快?
闔易這才想起還有每日上朝的關卡要過,但是一想到電視劇里,大臣說錯了話,惹得皇帝不開心,不是砍頭,就是杖責,要不然就是要人告老還鄉,他不禁頭皮發麻。
不行!依他現在根本搞不清楚所處的年代的狀況下,絕對不能隨意面見聖上,到時候回不去現代事小,人頭落地事大。
「秋水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對,他不能出現在朝廷上。
闔易眼前唯一的救星,就只有秋水嵐了。
秋水嵐抱著公文轉身,專注的看著闔易,「將軍,請說。」
「我說了,你別嚇到。」闔易站起身,來到秋水嵐的面前,態度認真無比,毫無開玩笑的成分。
秋水嵐直勾勾的盯著他,並沒有開口。
「我是從未來來的人,雖然我也叫闔易,但不是你們的那位闔易將軍,我是一名在亞洲非常有人氣的樂團主唱,因為一次的觸電意外,靈魂跑到闔易將軍的身體里。」闔易用最簡單的話語闡述目前的窘境,心跳如擂鼓,盯著秋水嵐巴掌大的小臉,只期望他別把自己的話當做開玩笑。
秋水嵐眼眸半眯,口吻既輕又淺,「將軍,屬下交代過你,請你別胡亂說話。」隨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霎時,闔易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