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他的一字一句,沈婉淳頓時覺得胸口好像被巨大的石塊壓住了,使她快要透不過氣。
「我知道你愛我,當然我也很喜歡你。」她將兩手反握于背後,手指相互絞纏著。「可是……我說過我不相信婚姻,你忘了嗎?」
她從第一天就向他說明過她的人生藍圖沒有別人的身影,他是了解之後兩人才在一起的,怎麼他忽然間求婚了?
「那試著相信呀。」他笑說。「我也說過共同規劃屬于我們的將來,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她搖頭。「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讓愛情保存于最美麗的時期,就算將來要分開了,也會記住彼此最好的一面。」
「你說什麼?」頓住了數秒,他開口,「你覺得我們會分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和他交往?她壓根兒不相信他們會天長地久?
「有這樣的可能,對不對?」她坦白。「愛情並不需要用婚姻來證明,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你的父母也沒有結婚——」
「別拿他們作借口!」他低咆。「你明明知道他們是身不由己,我們都是單身,怎能相提並論?」
「你早已查出我的背景,應該知道我父母的事。愛情還不是經不起歲月的摧折?將來的事根本沒有人能預測得到,總之維持現狀不好嗎?」她試圖說服他體會她的心情。「我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轍,更沒有信心和你白頭偕老。」
「難道你連少許感動也沒有嗎?」他指向自己一手拼砌出來的花壇。「我花了幾天的時間構思、準備,甚至做了一串彩排,換來僅是你一句不想結婚?女人不是都想得到男人的承諾嗎?我願意為你放棄自由,從此套上專屬于你的名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為什麼所有事都得听你的?」她氣急反問。「你那麼想結婚的話,找其他女人呀,我又沒有阻止你。」
聞言,他眯起眸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原來在你眼中,我是那種見異思遷、貪新忘舊的男人?」
他感到自己一片真心被她無情地踐踏。她怎能如此否定他的愛情?
他也許不是優秀的男友,也許有很多時候不夠溫柔體貼,然而他愛她這點是毋庸置疑。他一心要向全世界宣告她是屬于他的,但她毫不留情地拒絕,原因是認為他將來或許會變心?
沈婉淳知道自己的話傷害了他,急忙澄清。「不是的!但……愛情的終點,一定得是婚姻嗎?」
她並非不愛他,反之,她就是怕自己會越來越愛他,怕要是結婚以後真的有個萬一,他們的愛情會變得不堪,怕她會像個瘋婦緊緊束縛他,寧願他們一輩子當怨偶,也絕不答允他離婚的要求。
愛情的本質不該是這樣的,既然相愛,哪需深究它的形式?
「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他輕聲地說。「有哪個女人不追求一輩子的愛情,不渴望得到男人真心的承諾?偏偏你不要,說明你根本不愛我,也不屑得到我的愛。」
「不是這樣的!」她搖頭。「以情人的身分愛惜彼此,只是不結婚而已,其他跟一般夫妻沒有分別的——」
「那麼多簽一紙結婚證書又有什麼關系?」他截斷她的話,淡然反問。「由始至終,你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你不相信我的愛。既然這樣,交往下去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思?」她不確定地問。他想分手?就因為她拒絕他的求婚?為什麼他要以這種兒戲的理由否定她的想法?為什麼他就不能理解她的不安?
「我們暫時分開一下吧。」他低語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台。
「等、等……」
沈婉淳本來想開口喚住他的腳步,可是所有的話都梗于喉頭。
凝視著他漸遠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調回目光,重新看著花壇。
盡避字體有些許歪斜,可是這是他親手砌成的。這麼大的面積,他一定花了很多時間。
他是真心向她求婚的。
這個認知驀地于心頭浮現,她為自己剛才不分輕重地拒絕他感到後悔。她應該跟他說明困擾自己的疑慮,讓他明白她的憂慮,也許他能接受她悲觀的想法,或許會配合她的步調。
她到底該怎麼做?
望著花壇,無處宣泄的悲傷涌現心頭,她茫然了。
辦公桌上滿是關于不同項目的企劃書,但是許軒讓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上頭。
他清楚沈婉淳抗拒婚姻的原因,卻也惱怒她將他跟她的父母混為一談。她根本不相信他的愛,這最教他傷心難過。
他想名正言順地霸佔她,想永遠擁有她的最佳方法當然是讓她變成他的所有物,同樣地,他身上也會從此掛著專屬于她的印記,從今以後只專注于她,給予她全部疼寵。
但她竟因畏怯而拒絕他,質疑他這份愛的堅定。
她了解他有多渴望平凡而簡單的幸福嗎?或許他大多數的時間都難掩唯利是圖的本性,然而他最希冀得到的不過是普通的家庭生活,他想得到她全部的關注,同樣地也會回報她他的所有,為什麼她偏不相信他的真心?
重重吐一口氣,許軒讓揉了揉鼻梁,正要閉目養神之際,急速的敲門聲使他回過神來。
「什麼事?」他抬眸看向方志全。
「剛收到以許夫人為首的股東們聯署,要求召開董事會,商討重選執行長一職的人選。」方志全氣急敗壞地說。
許軒讓黑眸頃刻微眯。「是那個女人做的好事?」
「經查證後得知許夫人已經得到不少股東的授權書,看來她這次出擊是要一擊即中。」他已將情況調查清楚後才向許軒讓匯報的。
「是嗎?」他微仰首,逸出一聲輕嘆。「她想要的話,給她好了。」滿心的疲憊感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
「許先生!」方志全不敢置信地喊。「不可以這樣的,要是許夫人掌權的話,等于將集團拱手給予她的娘家。」
「不然我該怎麼做?」他好笑地反問。「她高調地行這步棋,不正說明她胸有成竹嗎?你覺得在短時間內有反擊的方法?」
遭到沈婉淳拒絕的打擊遠比想象中嚴重,他只想將自己藏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你一定有辦法的,不是嗎?難道你可以接受自己多年的心血一下子被搶走嗎?」方志全不曉得他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並不樂見老板換了人。
許軒讓又嘆一聲,調回了視線,卻被文件堆中一張請柬似的東西勾住了注意力,他隨即拿過來看。「馬來西亞湯氏香料集團的邀請函。是湯老先生的八十歲壽宴?」他喃喃地問。
「對,這是兩天前收到的,那時你順手放在一旁了。」方志全也想起這事。
「對了,雖說是湯老先生的壽宴,可應該是湯小姐的相親宴才對。」
聞言,許軒讓想起湯老先生老來得女,對獨生女兒自是寵溺不已,加上女兒能力優秀,在家族企業有著重要的地位,要是……要是與她結婚,對兩家企業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他瞬間甩了甩頭。要是在以前,他絕對能接受企業聯姻,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反正就是結婚生下繼承人,找個能為事業帶來利益的女人是應當的。但現在他怎能容許自己如此做?
為什麼不?反正沈婉淳已經拒絕了他的求婚,甚至說他要娶別人也無所謂。
這可是他頭一次為別人奉上了真心,沒想到卻被狠狠地擲在地上。
他要放棄沈婉淳嗎?無論怎樣,她都是他鐘愛的女人,他們只是在結婚這個課題上存在根本的分歧,撇開這點,他們其實是很能配合彼此步調的。
可是他們都要分手了。
方志全說的也不無道理,他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許家的家業落入鐘希羽手中?想也知道她是為了報復父親,集團將來會變得如何,她絕對不可能關心。
這些年來,他投入了多少心血在公司上,真的甘心拱手讓人?
不——他不甘心!
既然沈婉淳不在乎他身邊另有別人,那麼他哪需要管要娶的是個怎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