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識地翻了個身,睡床狹窄得教許軒讓差點掉在地上。
他猛地睜開眼眸,盯著有別于家里的天花板,倏地坐起來,全身酸痛得無聲地發出呻/吟,一手爬梳頭發,看著因為他坐起來而褪至腰際的毛毯,目光忽然被抓住毛毯一角的白女敕小手吸引住,順著縴細臂膀的線條往上看,入目的是沈婉淳坐在地上、靠著沙發入睡的畫面。
他想起來了。
他如常留下來加班,並讓司機先回去,之後他覺得有點頭暈,便趴在桌上休息了一會。當意識慢慢地飛離身體之際,她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然後他便醒過來,首先看見的是她滿是憂心的清麗小臉。
他知道她長得很秀麗,白晰的瓜子臉有著一雙澄清的大眼楮,秀挺的鼻尖下是粉色的女敕唇,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淺的微笑,喜愛輕便的襯衫牛仔褲,突顯她那稍微單薄了些的身軀,不過宴會那晚她穿上禮服以後,他發現要將視線移離她似乎有點難度。
面對她關懷的詢問,他的堅持很快便瓦解,心髒是莫名的悸動,在一收一放間產生了奇異的感覺,使他不由自主地听從了她的話,半躺在沙發上目送她離去,在等待她的時候,他想起了童年時的事。
因為等待時間太漫長,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要丟下他,濃厚的孤單感襲來,再也沒法子掙月兌昏眩的束縛,他慢慢地沉淪于泥濘之中……
在意識要飛離之際,額際的冰涼使他瞬間睜眼,在看見她時,涌現心頭的既是不敢置信,也是奇特顫動。
服藥以後,他昏沉地睡去,直到剛才因為差點翻身掉在地上,這才清醒過來。
本來揪住發絲的手驀地移往額頭,撕下了退熱貼。因為她整夜的照顧,他已退燒,盡避喉嚨仍有不適,可是比昨天好多了。
有多少年沒有被如此在乎過?曾經他也生活在母親濃濃的愛護中,可是為了他的將來,母親委曲求全、不求名分地住進許家,沒多久後卻遇上了意外,父親在傷心過度下也在不久後離世,他失去了所有愛他的人。
大概是明白就算他病得要死了,鐘希羽也不會給予他任何關愛,而他也不屑向她索求什麼,所以下意識地不容許自己病倒,不容讓人看見他昨晚那樣的可憐模樣。
一手支著額角,黑眸瞬也不瞬地看著沈婉淳酣睡的樣子,他的瞳心不自覺地染上了一絲暖意。
這次還好有她在身邊,整夜守著他。
她累壞了吧?當他昏睡了以後,不知道她做了些什麼呢?
認出身上的毛毯是她的東西,她為他保暖的舉動不知怎地令他胸口發燙,灼熱感慢慢地爬滿全身,融化了心窩那道無形的高牆。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嘴角還是微翹著,始終掛著一抹笑,唇瓣微微地蠕動,像是在吃些什麼似的,他的腦海剎那間浮現了「可愛」二字。
對她愛吃的程度已經到了詫異的地步,他凝視她的睡臉,沒有發現抿緊的薄唇掛著幾不可察的笑意。她睡覺的樣子更顯稚氣,臉頰紅通通的,像極剛熟透的隻果,空氣中仿佛滲透絲絲的誘人香味,令從昨天起只吃了數口粥的他陡地感到饑腸轆轆。
她看起來……很好吃。
他困難地咽了咽口水,黑眸閃過了一絲渴望,喉結上下移動,更感月復鳴如雷。
猶在睡夢中的沈婉淳感覺到被人盯著,她緩緩地張開雙眼,目光迷離地移動,正好對上許軒讓的黑眸,本來還是飄浮不定的意識倏地飛回身體,眼眸睜大,想起自己昨晚看顧發燒的他,最後累極入睡。
「好了點沒?」她首先開口,傾身向他,伸手探往他額頭。
「嗯。」他沒有回避,甚至低下頭來方便她探溫,眸子盯著她白里透紅的臉蛋。因為距離變近,她身上的香氣更是徹底地包圍住他,使她看起來更惹人垂涎。
「那就好。」她放心地吁一口氣,並沒有留意兩人之間只有十數公分的距離,掌心傳遞過來的體溫令壓于胸口的大石瞬間消失,她輕揚微笑,抬眸看他,剎那間發現兩人是多麼的接近,心髒猛地怦然跳動。
她猛然後退了一點,隨即想站起來,可是整夜姿勢不對,她的雙腳麻痹了,根本不可能站得穩,身軀頃刻間向前栽——
基于本能,她以兩手作支撐,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以及腰間傳來的壓力讓有點飄浮不定的意識倏地回歸腦海,瞳心是他放大了的俊美臉龐,來自他的溫暖氣息夾雜著他獨有的純男性氣息,即使容顏仍流露一絲病懨懨,可是他的鼻息吹拂過來時,不單令垂落耳畔的發絲飛揚,連她的心也仿佛跟著被吹起來。
「對、對不起!」因為突如其來的重心不穩,她晃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慌忙的樣子令他驀地笑了起來。「沒關系。腳麻了?」
「嗯。」所以就算她想退開也沒法子。「不好意思。」對于兩人此刻的姿勢,她不由自主地羞紅兩頰。
他本來是坐了起來的,卻因為她突然向他僕倒,使得他被她壓回沙發上,兩手則剛好貼上他寬厚的胸膛。掌心傳來他的心跳聲,每一下跳動如同敲于她的胸口,令她頓時手足無措。
這樣的姿勢好羞人,他剛睡醒的神態散發性感魅惑的氣息,他的體溫讓剛睡醒的她不由自主地靠過去,幸而理智及時冒出來,阻止她順從本能。
因為羞怯的關系,她不敢抬眸看他,卻感受到他的注視,她不自在地調整姿勢,怕令他感到不適。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重了?明知你是病人就不要……對不起……」眼前浮現他昨晚發燒的模樣,她胸坎一揪,陌生的疼痛迅即彌漫全身。
但面對此際的窘態,她未能騰出多余的心思考慮理由。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他道︰「要你整晚守著我,是我不好意思才對。
謝謝你。」只要想到她一直待在他身邊,細心地留神他的情況,心窩瞬間充滿了莫名的暖意,讓他環于她腰際的手臂緩緩地收緊了。
她是在關心他吧?
原來被人記掛在心頭的感覺一點也不差,正好填滿了胸坎那個忽視多年的空洞。他一直裝作對此不屑一顧,只管用金錢利益去彌補,實際上他只是害怕承受無論怎麼伸長手臂也構不著邊的徒勞無功,害怕承認這世界有某些事物是不管怎樣渴望,也絕對不可能得到,所以他從開始便否定它的存在,確信自己並不需要這些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的羈絆,徑自築起一道高牆,阻止別人、也不容自己擊破它。
她的出現令這些防護產生了裂痕,不論他願不願意承認,他的情緒在不知不覺間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有所起伏,冷靜的思緒被她左右,他甚至為自己心底的脆弱遭她窺見狼狽不堪!
她輕松地看破他佯裝出來的平淡,將他埋于心底深處的隱秘一下子戳破了。
沈婉淳聞言,早已泛紅的臉頰更是通紅一片。她搖了搖頭,想否定內心頃刻涌現的動搖。「也、也沒有什麼,我只是有點放心不下,不、不用謝了。」她結結巴巴地說。
他是怎麼了?她以為他會像之前冷嘲熱諷,怎麼他現在如此爽快地向她道謝?這……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也不敢看向他,總覺得要是抬頭看他的話,她的心髒會受不了。
「要是我肯听你的話,早點去看醫生的話,你也不用坐在地上睡覺。」他倒好,可以睡在沙發上,難為她窩在冷硬的地板上,連唯一保暖的毛毯也給了他,他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抱歉。
也,為她的舉動悸動不已。
她的到來、她關心他的行徑,統統都出乎意料,她擔心他安危的神情像烙印一般刻在心頭,他忘不了她輕聲斥責他時的姿態,在在說明她有多在乎他。
他沒有忘記自己曾經大聲指責她不要太自以為是,她並不是他的誰,根本沒有資格管他的事……盡避為自己的一時意氣而懊悔,可是他始終拉不下臉承認自己做錯,所以說,要是她心存怨慰的話,哪可能一整晚照料他?她大可以頭也不回地離去,由得他的病情惡化。
「沒關系。」他這話听起來怎麼好像包含了一點點的歉意,以及溫柔?
不、不、不!連續在心底否定了三遍,她猛地抬眸看他,想告訴他自己真的是一時歪打正著,踫上他昏倒。她是不忍心看他病倒辛苦的樣子,這是任誰都會做的事情。
她從來沒有幻想過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凝望著自己的場面,原來心跳會一下子沖破兩百,她差點以為自己心髒病發作……本能地想調開視線,卻發現他專注的目光像是強力膠,緊緊地粘住了她,怎樣也調不回眸光,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彼此。
意識到心情上出現了些許的變化,盡避她認定這不過是同情心作祟,可是被他這般凝望之後,真的可以用「惻隱之心」概括涌上心頭的感覺嗎?
她其實是對他……
朦朧的認知慢慢地浮現,與他凝望之際,她的唇瓣不自覺地微微顫動,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一股奇特的熱流滑過胸口,莫名的渴望涌上心頭,即使察覺到兩人的距離正一點一滴地縮減,她也沒有任何意願去阻止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