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風流(下) 第6章(1)
作者︰華甄

「你不能獨自一人去那里。」

「為什麼不能?我習慣獨往獨來。」

「現在你不再是獨自一人,獨往獨來的歷史已經結束。」

「我必須去,你不該阻止我!」

「我能!」

臥房內,衣衫不整的百合正與馮君石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

「君石,你講點理好不好?」她一面跟身上因濕透而糾纏難月兌的衣服奮戰,一面對她固執的夫君瞪眼楮,長這麼大她很少像這樣尖叫。

她真後悔下河解救那頭被水草困住的小牛時,為何沒想到衣服會濕透,後悔多事跑回來換衣服,如果她直接從雷峒村離開,讓別人轉告夫君一聲不就沒事了?看看現在,她給自己惹來了什麼麻煩!

「就是因為我講理,才不讓你獨自去冒險。」馮君石知道她的想法並沒有什麼不妥,她早已習慣獨自面對一切,可是他無法放心地讓她獨自跑到南海,去確定韋檠與韋氏酋長的關系。

一想到她將孤獨一人跋山涉水,遭遇預想不到的凶險,面對虎視眈眈的仇敵,他就覺得心里慌得緊。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親人,他如何能看著她獨自涉險而不管?對他而言,她就像他的生命,珍貴得超乎想象,他絕對無法忍受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她將身上的濕衣月兌下,扔在凳子上,惱怒地說︰「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看著她僅著濕淋淋的里衣褲,曲線畢露的苗條身段,讓馮君石的全身彷佛被熊熊烈火燒過,灼熱得要命。他深吸口氣才終于說︰「你到現在才發現?」

百合煩惱地揮揮手。「得了吧,要比固執,我比你更厲害,如果你再這樣不講理,我以後什麼都不告訴你。」

「你是在威脅我嗎?」馮君石向她逼近一步,臉上醞釀著怒氣。

正在氣頭上的百合沒注意他驟然改變的臉色,賭氣地道︰「那不是威脅,你知道的,如果我想走,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我不知道。」她的語氣刺傷了他,他冷硬地說︰「我只知道就算你是武功蓋世的女俠,是一呼百應的酋長,你仍是我的夫人,我對你的安全負有責任,你必須照我的話去做。」

「為什麼我一定要听你的?」她激烈地說,因為他的態度而生氣。「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負責,我都這樣子過了二十三年了,你為什麼一定要改變我?」

她本該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個性很強的她此刻只想到他阻礙了她的行動,破壞了她的計劃,而他冷冰冰的口氣也讓她心痛難耐,因此她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否則她會控制不住眼里的淚水,而她已經很多年不哭了。

「改變你?我嗎?得了吧。」他對她說的話嗤之以鼻。此刻的他同樣被她犀利的言語所傷,因此兩個彼此關心、深愛對方的人變得針鋒相對。「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人,一個不值得你尊重的人,對嗎?」

他苦澀的語氣讓百合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重,讓他誤解了,不由得又氣又急地解釋︰「不是,我從來不認為你無用,我只是不喜歡做事被干擾。」

不善言詞的她氣急交加中更加不知該如何措辭,她挫敗地走到牆邊的木櫃前,取來要換的干衣服,心里既恨他固執,也恨自己嘴笨,只想趕快離開,以避免兩人說出更多傷感情的話來。

馮君石跟著她走過去,生氣地說︰「你怎麼能將我的關心看成是對你的干擾?難道這就是你對愛的看法……曖,你在干嘛?」他猝然住口,因為她正將身上的里衣褲月兌掉,誘人的胴體害他差點兒咬到舌頭。

「我干什麼?我在換衣服,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她一甩頭,原先盤在頭上的秀發立刻似瀑布般地披散而下,將她胸前美麗的起伏遮蓋住。

他忘了自己正在說、或者想要說什麼,只覺得下月復傳來一陣無法抑制的興奮。他連想都沒想就伸手將她拉進懷里,撩起覆蓋在她胸前那黑緞似的長發,俯身親吻那里的青蛙紋身。

百合最初的反應是僵硬地站著,她被他突然改變的語氣和神態弄得茫然無措,可他的親吻和撫模很快在她的身上產生了強烈的需求感,當他的嘴摩擦著她頸部敏感的肌膚時,她听到自己的喉嚨里發出深深的愉悅聲。

她抓在手中的濕衣服掉在地上,她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肩,緊緊摟著他,將他拉得更近,似乎想將他嵌入自己的身體內。

她的這個動作讓他欣喜,他的手指穿過她濃密的青絲,那柔軟的觸覺撫慰了他的壞情緒。「嗯……你真美,不可思議的美。」他的聲音模糊,鼻音很重。「我愛你,關心你,難道這點對你來說那麼難以接受嗎?」

眼淚在他的柔情低訴中緩緩墜落,她哽咽地將臉埋在他身上。「我也愛你。你曾說過成親後不會干涉我管理部落的權力,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還說你會讓我快樂。可是你卻處處為難我,讓我難過……」

她的指控和眼淚刺痛了馮君石的心,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沒有完全兌現婚前的承諾。可是,那時他對她的感情並不像現在這麼深,因為這份深刻的愛,他無法完全信守承諾,對此,他只能對她說抱歉。

他閉了閉眼,控制住恨不得將她帶到床上去好好安慰、說服她的念頭,平靜地托起她的臉。她淚濕的眼楮讓他再次感到心痛,對自己居然弄哭了個性堅強的她而深感內疚。可不管怎樣,他不能讓她誤會他的愛,忽視他的存在,即便他能力不如她也不行,因為他是她的夫君,是深愛她的男人。

「你真的認為我處處為難你,讓你難過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不知怎地,他平靜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孩子,而她知道自己剛才對他的指控並不真實,不由得羞愧地承認。「是我說錯了,你只是有時會為難我。」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悅,她又趕緊補充。「很多很多時候,你對我很好。」

他渾身赤果,眼里含著淚的美麗嬌妻就在他的懷里,而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燃燒著對她的愛火,可是他卻冷靜地放開她,拿起櫃子上她放好的里衣褲替她穿上,再為她穿上小庇和長裙。

在他做這些事時,他沒有說話,神情十分專注,他的眼楮只在相關的部位做必要的停留,絕不到處亂看。

百合站在他身前,看著他一絲不苟地為她穿衣系帶,眉峰因迷惑而聚起。長這麼大,她不記得是否有誰幫她穿過衣服,更沒見過有人以如此慎重的態度為她穿衣服,因此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麻木地站著,看著他。

「你錯了。」當穿衣儀式完成後,百合一身整潔地站在他面前,她相信自己看起來一定非常清爽亮麗,因此她渴望得到他贊美的目光或親吻。

可是她只听到他平淡的話語︰「我說不會干涉你,並不是說會縱容你的冒險行為;我讓你做你想做的事,並不等于看著你把頭伸到人家的刀刃下而無動于衷。」

「我沒有那麼蠢……」

他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她唇上,面色緊繃地說︰「你確實不蠢,也許是我蠢,但我就是無法讓你獨自去冒險。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絕不想看到你受傷。所以你自己選擇,看是不去,要去就帶上同伴,其他的不要再多說。」

「好吧,我會帶幾個‘快腳’同行。」百合終于讓步了。

他緊繃的下顎放松了一些,臉上仍無表情。「很好,那你路上多多保重。」

他客氣地說完,轉身往門外走去。

「君石!」見他就這樣走了,她在他身後大叫,不想讓他們在誤會中告別。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

她扯扯已經很平整的衣服,遲疑了好久終于說︰「我可能會去好幾天。」

「我知道。」他語氣平淡地說。

百合愣愣地看著他,失意地想︰還說他愛她,可他此刻的神情哪一點像愛她的樣子?她知道是自己先前說的話傷害了他,因此他才表現得這麼冷淡。她很後悔說了那樣的話,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道歉,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餅了好半天,她終于紅著臉低聲說︰「我已經听你的話,不單獨一個人去了,你難道不能抱抱我,親我一下辭行嗎?」

「你需要嗎?」他的眼眸變得黝深。

「要,我需要!」百合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濡。

「那你還在等什麼?」

她淚眼模糊地撲進他張開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上連聲道︰「對不起,我愛你、敬你,我不該亂說話。」

他將面頰貼在她絲緞般的頭發上,發出深深的嘆息。「我不怪你,是我不該對你太嚴厲。可是婚姻不是獨自一人能維持好的,如果我們想幸福美滿,就得兩人一起努力。我也愛你、敬你,這是我們最好的起點,我們只要再多學著為對方著想,不說傷害對方的話,這樣的誤會就不會再有,你同意嗎?」

「同意。」她伏在他肩上點點頭。「君石,從認識你以後,你帶給我好多幸福和快樂,帶給我安全感,我很後悔說了那些混賬話,你能原諒我嗎?」

他抱緊她,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立刻醉倒在她柔柔的體香里,胸中激蕩著強烈得讓人窒息的柔情。「是的,我原諒你,因為我是如此愛你,可是我要你知道,夫人,你有張能撕碎我心的利嘴。」

她抬起頭來,馮君石看到她盈滿淚水的眼楮里同時也盈滿了笑意,不由得心頭暖洋洋的。「可是我也有張能帶給你快樂的利嘴,難道不是嗎,我的夫君?」

她說著,吻住了他,而他也以萬分雀躍的心情迎接著她的吻。兩人間的誤會在這甜美真摯的一吻中冰釋,只有純然的喜悅源源不斷地流淌在兩人之間。

***

嶺南七月末的天氣潮濕而炎熱,凝滯的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濕氣和壓力。

當百越各部落在大都老的號令下,四處尋找試圖殺害百合酋長,盜取「一劍平天」的韋檠;當百合酋長帶人前往南海查訪韋檠的身世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把高涼郡鬧得鳥煙瘴氣的叛賊正在高州府充當座上賓。

斑州府東西依山,南北臨水,院牆高三丈五尺,原為前朝官宦所建的私宅,冉隆升入住後,上百越之地暴亂頻發需要保護為由,重築石牆,加固院門,還在四角增加了角樓,整個府邸戒備森嚴,防御工事十分完善和堅固。

此刻,四面牆壁上有瞭望孔的角樓內,悶熱得如同蒸籠,彷佛所有的風都被石牆外連綿不斷的山巒阻斷,既缺少空氣,又缺少陽光。

「你算什麼東西?我不想見你,叫他來!」

午後驕陽下,韋檠正在角樓頂層對著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大吼大叫,那個軍官身後還站著兩個抬著躺椅的士兵。

士兵面露怯色,但軍官則面無表情地說︰「在下徐某乃高州府參將,奉冉大人之令前來傳信,大人已在路上,即刻就到,請韋主兒稍安勿躁。」

「去他的‘稍安勿躁’!」早已失去耐性的韋檠吼道︰「後院到此地不過數牆之隔,需要那麼久嗎?少說胡話,立刻去找他來!我要見他——立刻!」

「不是胡話。」徐參將面無表情地說︰「冉大人得知韋主兒的要求後,即動身離開大堂,再乘坐轎子,此刻正由三個侍衛輪流由樓下背上來……」

「他真是好命,連這麼幾步路都懶得走!」韋檠譏諷地打斷他,臉上數道淺色疤痕隨之收縮,令他原本俊美的五官扭曲,看起來彷佛地獄鬼差般猙獰可怖。

面對他凶狠的咒罵,徐參將只是垂手而立。氣得他一腳踢在牆上,一陣碎石和泥土「沙沙」地灑落,徐參將連忙跳開。

「他要是再不出現,我就燒了這座樓!燒了他的溫柔窩!」他狂吼。

彷佛回應他的怒吼似的,樓下傳來騷動。

他走到樓邊往下看,只見順牆而上的狹窄石梯上,一個魁梧高大的男人肩上扛著個圓鼓似的東西,費力地走上來。由于樓梯陡直而彎曲,肩上的負擔過于沉重,大個子男人移動得十分緩慢。

突然,他肩上的「鼓」發出驚呼︰「你掐到我的了!」

大漢喘著氣。「實在太窄了,大人,我要不掐緊你,只怕您再動一下我就會摔倒,那時,您高貴的一定會被摔成兩瓣……」

「哈哈哈……」站在樓梯頂的韋檠爆出大笑。「冉大人的早已是兩瓣,如今該摔個四瓣、八瓣才好瞧咧。」

「閉嘴!」趴在大漢肩上的冉隆升低吼,但壓不住韋檠張狂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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