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王府不挨刀 第十章 暗濤洶涌(1)
作者︰艾佟

芍藥覺得好疲憊,足足三日,她如同啞巴似的窩在炕上,倚著窗,望著外頭,腦海不斷回蕩著一句話——一個孩子就這樣沒了。

雖然蔣氏生下王爺的孩子,她心里不好過,可是,終究是一條生命……不,嚴格說起來是兩條生命,蔣氏的情況不太好,只怕熬不過多久了。回想不到三個月前,蔣氏還高傲的看著人,如今竟是病懨懨的躺在床上。

「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難道你就此不與我說話嗎?」戚文懷挨著芍藥坐下來。這三日,他由著她不說話,因為知道她需要平靜。她可以狠心劃破絕美的容顏,她可以狠心令郭清殺了那位兩個黑衣人,可是,這都是基于保護最愛的親人,而內心的她是無比的柔軟,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就這麼沒了,還有那個做事不經大腦的蔣氏,在她心里恐怕也是個可憐人。

倍藥還是動也不動一下。

「你怪我,這是當然,明知道甄氏暗中對蔣氏下毒,以此栽贓陷害你,不但沒有阻止她,反而將計就計,還因此犧牲了孩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狠?我令你感到害怕,是嗎?」

沒錯,她覺得他很狠,可是她並不怪他,他的出生注定了不允許他心慈手軟……雖是如此,她還是想要他多點柔軟,只因為她在意他,不願他眼中心里只有利益考量。

「侯爺也曾經遺棄你,就像我遺棄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是嗎?」

芍藥的身子一僵,是啊,這件事更觸動了她心底最深處的痛,一個無辜的生命被遺棄了,可是有誰問過,是她自個兒選擇要來這個世界的嗎?

「我一直沒告訴你,父皇並不願意我娶你。我們父子僵持不下,為此,好幾日我藉酒澆愁。蔣氏收買了景德苑守門的婆子,得知那幾日的情況,夜里藉著送醒酒湯跑來景德苑,我不疑有他,讓她進來了,沒想到她在醒酒湯里面下了媚藥,孩子,就是那一夜有的。」

芍藥聞言一驚,蔣氏竟然使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得到孩子!

「當時她若不是下媚藥,而是下毒藥,我豈不是沒命了?」

她可以理解王爺的心情了,難怪王爺對蔣氏肚子里的孩子總是如此冷淡,因為那是,個算計,算計沒有感情,只有利益得失,連帶著他對孩子也就沒有感情,因此在算計甄氏一事上,王爺當然不會考慮孩子的安危。

「我無法忍受自個兒被蔣氏設計了,她愚蠢、卑劣、無恥……此事于我就如同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恥辱。」

是啊,蔣氏的舉動確實令人厭惡,可是……咬了咬下唇,芍藥開口了。「她還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從蔣氏進到寧親王府,她就被推到一個戰場——女人的戰場。

戚文懷悄悄松了口氣,卻佯裝不悅的挑起眉。「你可憐她,就不會可憐我?」

怔愣了下,芍藥很迷惑的道︰「王爺哪需要人家可憐?」

「本王被迫抱著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做那種事,不可憐嗎?」其實,他不只抱一個,而是很多個,雖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但是想起來就覺得可憐……尤其在心愛的女人身上嘗到欲生欲死的滋味,他更覺得過去真是可憐。

芍藥傻了,這樣可憐嗎?

「你不同意?」

芍藥覺得好無辜,實在不知道為何會變成眼前這種情況。

「本王如此可憐,你怎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芍藥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剛剛只是要她認同他很可憐,這會兒竟然怪起她沒有同情心……這位王爺真的很懂得如何將錯的轉成對的!

「你能不能可憐一下本王?」

芍藥無奈的輕聲一嘆。「好,我可憐王爺。」

戚文懷將芍藥轉向自己,說了那麼多,就只是為了一句話。「不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感慨。」她難以形容錯綜復雜的心情,孩子無辜,蔣氏可憐,而王爺是不得不殘酷……若她處在王爺的位置,也會同樣的決定,而對這一切,她只能以「感慨」結論。

「你可以理解本王,是嗎?」

「王爺只是做王爺覺得對的事,又何必在乎妾身如何想?」

「本王就是在乎你,就只在乎你。」從他有了皇子的自覺,他所作所為都是經過考量盤算,可是遇見她,他總是在做不會做的事——出手幫人、求父皇、動手清除後院的女人……原來,將一個人放在心上,想的不是該不該做,而是要不要做。

「我懂王爺。」就好比她為了姐姐,可以拿刀子劃破臉,而王爺為了她,動手鏟除甄氏,只是為此有無辜的生命沒了,她才會一時難以釋懷。

「真的懂嗎?」

看著他眼中的渴望,盡是對她的綿綿情意,芍藥不由得生出心疼,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都是她堅定守護的人。

「妾身並非蠢笨之人,豈能不懂王爺的心?」

他何嘗不知道她懂,只是難以接受。戚文懷不再斤斤計較的伸手將芍藥摟進懷里,她懂,這不就夠了嗎?這不就是他痴痴戀戀的女子嗎?外表剛強堅定,面對危險,甚至有一股銳利的狠勁,可是卻有著柔軟良善的心。

芍藥可以感覺到戚文懷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里,深怕他忘了分寸,不管不顧的胡攪蠻纏,連忙提醒他。「王爺,這會兒還是大白日。」

「我們生個孩子吧。」

雖然知道唯有孩子可以鞏固她的地位,可是她並沒有想著生孩子的事,寧親王府實在不安寧,無論兩年前的祝氏,還是如今的蔣氏,為了生孩子,連命都賠上了,而她還?有著對姐姐的牽掛,實在害怕拿命來賭。

「我們生個孩子,嗯?」他的口氣已經變成撒嬌。

「妾身要爭氣,也要肚子听話啊。」其實最近她開始喝湯藥調養身子,畢竟在落霞軒待了四年,身子難免虛了一點。

「太醫每個月都會來請平安脈,不是說你身子沒什麼大礙了嗎?」

太醫是說沒什麼大礙,但同時也說了,若她能夠好好保養身子,可以早一點懷上孩子,也因為如此,雖然討厭湯藥的味道,她還是喝了。芍藥只能婉轉的道︰「身子是沒大礙了,可是生與不生哪能由得我?」

「本王會全力以赴。」

芍藥實在無言以對,他哪一次不是全力以赴?尤其在不得不停戰的小日子後,他總是要鬧得她整整一夜,連冊都拿出來試上一試。

「怎麼不說話?你對本王沒信心嗎?」

這話嚇死她了,芍藥趕緊拍馬屁。「妾身對王爺最有信心了。」

「本王怎麼感覺不出來?」

他是不是存心與她過不去?芍藥轉而茱媚的道︰「妄身怎麼會對爺沒信心?」

戚文懷開心的笑了。「既然你對本王如此有信心,本王今夜一定好好表現。

芍藥再次無言了,無論她如何說,他都有話回敬……這位王爺其實也很任性。

夏去秋來,仿佛在轉眼之間又入冬了,隨著甄氏的離開、蔣氏的香消玉須,而烏氏沒了管家權,在王府的存在感更是少得可憐,戚文懷的後院真正平靜下來。

可是,芍藥剛剛過上舒心的日子,郭清就送來一個消息——徐卉丹被徐井英推下玉荷池,昏迷十日了。隔日,芍藥匆匆忙忙趕回永昌侯府,一進門就得到好消息,徐卉丹昨日就清醒了。

芍藥剛剛踏進屋內,孫氏就哭哭啼啼撲上前扯住她。「她們根本不是人,怎能如此狠心?丹兒都變成……她們還欺負人,她們的良知被狼狗叼走了嗎?!怎麼辦?丹兒如今什麼都忘了……我可憐的丹兒為何如此命苦?」

無論多傷心難過,孫氏終究說不出「傻子」這兩個字。

芍藥此時最想搞清楚來龍去脈,可是听見孫氏說出來的話,只能暫且擱下。「什麼都忘了?」

「是啊,丹兒不認得我們了。」

芍藥微蹙著眉。「怎麼會如此嚴重?」

「太醫說有可能傷了腦子,可是也有可能過些日子就想起來了。」

「丹兒以後都靠母親了,母親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軟弱。」

孫氏明白的點點頭。「我知道,可是姚氏喜歡胡攪蠻纏,我實在懶得應付她。」

「姚氏什麼時候回來的?」徐井英的婚事成了,老太太擔心孫氏一個人應付不來,便同意徐卉英的請求,讓姚氏回來打理婚事。芍藥得知此事,當然不贊成,可是她管不了永昌侯府的事,而老太太還事先派人知會她一聲,算是給她面子了。

「前些天回來的。」

「難怪徐卉英不好好過日子,又惹事了。」她還覺得奇怪,徐井英得知她身分之後就相當安分,雖然性子沒改,但懂得將爪子收起來,為何又開始不安分了?原來是不知長進的親娘回來給她當榜樣。

「徐卉英要嫁進輔國公府,姚氏可得意了。」

芍藥冷冷一笑。「由著她們得意好了,未來的日子可難說了。」

「輔國公府不好嗎?」

「太子妃的娘家怎麼會不好?只是,何謂好,何謂不好,這是各說各話,唯有自個兒身在其中,細細品嘗,這才能說好或不好,不是嗎?」

略一思忖,孫氏明白了,輔國公府大得很,其中的彎彎繞繞又豈是外人看得清楚的。

「我先進去看姐姐。」芍藥提起腳步往內室走去。

徐卉丹坐在炕上,看著手里的木簪,眼神非常專注,顯然是在研究木簪。

見到芍藥,碧芳開心的對徐卉丹道︰「大小姐,二小姐回來了。」

徐卉丹連抬頭看一眼的意願都沒有,好像完全被手上的木簪吸引住了。

芍藥不急,還是先將事情的經過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那日我出門去玉寶閣,大小姐吵著要去找太太,秋蓮只好陪大小姐去福德院,可是還沒到福德院,見到三小姐拿著風箏往玉荷池那邊去,便跟著過去。大小姐吵著要三小姐手中的風箏,三小姐要大小姐拿頭上的赤金花鈿寶釵交換,大小姐不要,三小姐就用搶的。秋蓮擋在大小姐前面,想保護大小姐,可是被三小姐的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扯住了,三小姐為了搶寶釵推了大小姐一把,大小姐就掉進玉荷池。」

「永昌侯府的三小姐竟然搶姐姐頭上的寶釵!」芍藥實在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種荒唐的事?

「自從三小姐的親事定了,三小姐就經常上竹芝軒,她欺負大小姐不懂,想騙走貴重頭面當嫁妝,可是大小姐謹記二小姐教導,貴重之物不可以給人。也因為大部分貴重珠寶首飾都被二小姐鎖在箱籠中,三小姐只能搶奪大小姐身上配戴的首飾。」

芍藥臉色一沉。「她是故意用風箏將姐姐引到玉荷池。」

「我猜也是如此,竹芝軒想必有三小姐的人,三小姐知道我不在府中,而秋菊必須

守在竹芝軒,只能秋蓮陪著大小姐,她就很容易對大小姐下手。」

「若不是姐姐命大,如今這種天氣掉進玉荷池,沒有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太醫說大小姐平日保養得好,又救得及時,要不,身子必然大虧。」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教那個丫頭付出代價……緩了一口氣,芍藥轉而問︰「竹芝軒除了秋蓮和秋菊,其他的丫鬟不能用嗎?」

「目前還看不出有可用之人。」

「我讓娘買了四個丫鬟訓練,原是準備送進王府,明日我讓娘送兩個過來,以後姐姐到任何地方,至少要有兩個丫鬟跟著。」

「我知道了。」

「這幾天三小姐那邊如何?」

「侯爺很生氣,叫三小姐乖乖待在怡情院繡嫁妝,還叫姚姨娘好好管教三小姐,若是再發生這種事,就送她回莊子。」

芍藥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每次府里出事,侯爺就會大發雷霆,可是過幾天就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對侯爺來說,朝堂上的事才是他的事,而府里的事與他無關,所以不管他多疼愛徐卉丹,徐卉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家欺負。

「我看,就讓娘進府里照顧姐姐,還有小月也一起帶進來。」

「這樣好嗎?」

「我會告訴母親。」芍藥在徐卉丹身邊坐了下來,指著她手上的木簪道︰「這是我為姐姐雕的木簪,姐姐記得嗎?」

當初就是見到徐卉英總是用貪婪的目光看著姐姐身上的珠寶首飾,她便將姐姐貴重的珠寶首飾鎖進箱籠,然後為姐姐雕各式各樣的木簪,而姐姐看了很喜歡,也就很少配戴珠寶首飾。

碧芳在徐卉丹前面蹲下來。「大小姐,昨日我與你提過,你有個雙生子妹妹,也就是這位二小姐,嫁給四皇子寧親王。」

徐卉丹終于將目光轉向芍藥,嘿嘿一笑。「妹妹雕的木簪好漂亮。」

芍藥看著徐卉丹的眼楮,清澈明亮,就像個正常人,難道……芍藥溫柔的回以一笑。「若是姐姐喜歡,閑暇之時,我再給姐姐雕些更漂亮的發簪。」

徐卉丹搖了搖頭。「不用了,手應該很痛吧。」

「姐姐喜歡,妹妹就不痛。」芍藥握住徐井丹拿木簪的雙手,仔細叮嚀。「有事找我,碧芳會幫你遞話給我,也可以寫信給我,只要有需要,我都會盡力幫姐姐。」

徐卉丹好似想到什麼很美好的事,兩眼更亮了。「真的可以嗎?只要有需要,我就可以寫信給你嗎?」

「是,哥哥……也就是碧芳的哥哥郭清會將信交給我。」

「知道了,我再寫信給你。」徐卉丹調皮的眨了眨眼楮。

芍藥幾乎可以確信徐井丹的心智已經恢復正常了,果然,當她坐上馬車,打開離開之時碧芳悄悄塞進她手中的字條,見到上面寫著——大小姐可以照顧自己了。

芍藥唇角歡喜得微微上揚,看樣子,姐姐不但恢復正常了,還變得相當聰明,隱瞞此事,她在府里的人眼中還是傻子,想做什麼事就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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