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鑽石亮晶晶。
窩在家里的衣若雪,實在沒有心情歌頌鑽石的美麗,因為她正在煩惱該怎麼平空變出一只鑽戒來。
「唉……」
這是她第五十次嘆息了。
自從在餐廳見到伍瑞琛之後,顧不得之前為公司盡心盡力死而後已的信誓旦旦,連制服也沒換,匆匆忙忙地就逃回家里避難。
因為衣若雪不想被他認出來,要是他不識相地當場又來一次逼婚記,就真的很難看了。
逃歸逃,問題還是擺在眼前,不解決也不行。
「原來他就是那個失戀男?這家伙是不是有習慣性求婚癖,不然怎麼會見到女人就求婚?」衣若雪不禁開始懷疑。
之前的飄飄然,現在變成嫌惡跟無奈。
還以為他對她一見鐘情,要不然就是感謝她那天沒有把他丟在大馬路上的恩情打算以身相許,畢竟這種情節就算老套、狗血,也好歹有點浪漫的成分在,萬萬沒想到……
只是有人求婚癥候群發作?
「討厭!」衣若雪忍不住大喊。
好康的沒輪到她,壞事全都有她的分?
可是再怎麼煩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得生出一顆鑽石來還給人家,不然她就犯了侵佔的罪名,要是沒弄清楚,她可是要吃官司的。
要去哪里找一只鑽戒還給人家呀?
衣若雪的腦海里馬上出現「銀樓」兩個大字。那里是珠寶集散地,應該可以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吧?
可是問題又來了——
就算有同樣的款式,她也沒錢買。
「鑽石那麼貴,誰買得起呀!用捐的還比較快!」衣若雪忍不住嘟囔。
就算再窮,她也知道歹路不能行,這種邪惡的念頭放在心里可以,要是真的貫徹始終就未免太白痴了!她可不想去蹲苦窯唱綠島小夜曲咧!
買不起,又不行搶,她該怎麼辦?
只好動用預備金。迫于無奈的衣若雪,拿出藏在衣櫃底下的存款簿。「這好這本沒有被A走!」這是她最後一線生機,本來打算存夠錢就繼續升學,一圓她的學生夢。因為家庭突然變故,只剩下姐妹兩人相依為命,因此她只能勉強念完高中,之後就靠著打工撫養妹妹,但她心里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校園繼續求學。
只是現在……
看著不到六位數字的存款,「唉。」衣若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些錢不夠用呀!
沒看過豬走路,好歹也吃過豬肉;就算她沒買過鑽石,也知道那顆小燈泡的價值不菲,就算把她賣了也值不了那麼多錢。
懊怎麼辦?
「都是如霜害的!」衣若雪咬牙切齒,想到就有氣。「這家伙拿著鑽戒不知道跑到哪個鳥地方去風流快活,一點良心也沒有!豬頭呀!姐妹就做到今天了!」
氣歸氣,衣若雪也很清楚,就算找到衣如霜也沒用,因為那只鑽戒可能已經被賣到當鋪去流浪了。
衣如霜就是有這種討厭的習慣,只要是她的東西,她就會想盡辦法弄到手,小到一件衣服,大到她的男友,她絕對不介意接收姐姐的二手貨,即使衣若雪不想給也不行。
以前無所謂,錢財來來去去給妹妹也沒差,反正也沒多少錢,再賺就有;而就算情人變心,衣若雪也只能嘆自己沒有魅力,因為她知道妹妹根本不會想要那個家伙,不過是想玩玩而已。
丙然不到三天,男友就被衣如霜拋棄,就算他回來求她,衣若雪也不想再跟他交往下去了。
這種沒有節操的男人,就算不被妹妹拐走,也會有另一個女人讓他變節!所以衣若雪也不跟妹妹計較,反正情人如衣服,姐妹是手足,就算如霜再怎麼過分,也是自己的妹妹呀!
但是這次不同,衣若雪不能原諒她的行為。
因為這只鑽戒不是她的!
而且很貴、很貴,貴到她無法負擔的程度。
「老天,這個該死的如霜,做事都不會替人家想一想嗎?」衣若雪這時急得團團轉,一點頭緒也沒有。「啊,我該怎麼辦呀?」
頭一抬,看見桌上攤開來的文件,衣若雪忽然冷靜下來。
是呀!解鈴還需系鈴人。
鑽戒是他的,他那麼有錢,應該不會在乎這麼一顆「小小」的鑽戒吧?
應該嗎?
衣若雪很心虛,因為如果別人侵佔了她的東西,就算只是一塊錢她也會炸起來跟那個人拼命,至少要討回公道才行!
將心比心,如果沒把事情交代清楚,她晚上絕對會睡不著!
看來這回不硬著頭皮見他也不行了。
雖然嘴里說要解決事情,想了一整天,衣若雪也想不出解決之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人約出來再說。
「喂,我找伍瑞琛先生。」衣若雪拿著他的名片,撥了他公司的電話。
經由秘書轉接,等了一會兒才听到他的聲音。「我是伍瑞琛,請問哪位?」
「我……我是衣若雪。」
她有點心怯,名片上的職稱只印著「技術長」三個字,听起來像個小小堡程師,沒想到他的職位是有秘書的等級。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是你?」听到她的大名,伍瑞琛的聲音有點驚訝。
「不然是鬼嗎?」衣若雪有點不爽。
這家伙好像不太樂意接到她的電話似的,虧他之前還看起來那麼有誠意的樣子,原來被他唬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頓了一頓,伍瑞琛才問︰「對了!我昨天去找過你,不過你不在家。」
逃都來不及了,哪會在家等呀?
衣若雪苦笑道︰「我臨時有事出門,所以我現在打個電話跟你說聲抱歉,我不知道你那麼早來。」
說謊是一種禮貌,至少可以避免尷尬。
「是喔。」伍瑞琛沒有追問她的下落,她想講自然會開口。
「對了,你什麼時候有空?」衣若雪決定速戰速決,把他約出來把話講清楚,要算賬也得面談細節才行。
「呃……」手邊有程式在測試,伍瑞琛一時分不開身。「有什麼事嗎?」
「你很忙嗎?」衣若雪不高興地問。
男人就是這點賤,不想理他們的時候,就像蒼蠅黏蜜似的追上來不放;想找他們的時候,卻又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還以為他會是例外,沒想到這回她還是看走眼了。
「有一點。」伍瑞琛老實地說。
呀!才給他一點顏色就打算開染坊啦?衣若雪氣鼓鼓地說︰「如果你沒空的話,那再約好了,」下輩子再說吧!哼!
听出衣若雪語氣中的不滿,伍瑞琛連忙解釋道︰「呃……等等,我暫時不能離開公司,因為有些程式很急正等著我改,不然這樣好了,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到公司來談嗎?」
「也可以,方便嗎?」
衣若雪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不會為難有工作在身的人,她也很討厭在忙碌的時候被打擾,听到他的解釋她就放松口氣。
「你知道地方嗎?」伍瑞琛問。
「你們公司那麼大間,我不會迷路的。」衣若雪看著名片上的地址,就算路痴也找得到那棟著名的地標大樓。
路在嘴上,找不到也能問得到。
「那就好,待會兒見。」伍瑞琛說,但沒有先掛上電話。
等待女士是一種美德。
「拜拜。」掛上電話,衣若雪這才發覺自己全身冒冷汗,有種快要虛月兌的感覺。
不是沒打過電話給男生,這麼緊張倒是第一次。
或許是心里有愧吧?
衣若雪找出最合理的解釋,畢竟她即將要面對的是未來的債主,要不要還錢就看她接下來的表現了。
「呼……」衣若雪作了個深呼吸,給自己心理建設。
要勇敢、要堅強、要理智!
絕對不能軟弱、絕對不能恐懼、絕對不能情緒化,她要作最壞的打算,最好的規畫,才能百戰百勝、功無不克。
只是就算她信心十足,但心里還是有一個大問號——
怎麼跟他談才好呢?
坐在伍瑞琛的辦公室里,衣若雪覺得她好像掉進了冰窖里。
只要再低個幾度,室溫可能快冷到下雪了!
「唔,坐在這里,你……你不冷嗎?」身著短袖夏裝的衣若雪的手臂都爬了一層雞皮疙瘩了。
「冷?」穿西裝打領帶的伍瑞琛一點也不覺得。
「是呀!冷斃了!」衣若雪真想回家卷條大棉被,一邊發抖一邊說。「這種溫度只有愛斯基摩人才待得下去,你在這里都沒感覺嗎?」
「還好吧。」已經待習慣的伍瑞琛說。
好你個大頭鬼!但有事要拜托人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衣若雪還是勉強扯出微笑︰「呵呵,是……是還好。」
叩叩。這時敲門聲響起。
「請進。」伍瑞琛吩咐。
只見婀娜多姿的美人秘書開門走進來,手里還端著兩杯熱咖啡。「請用咖啡,要糖、女乃精嗎?」
「謝謝,都不用了。」衣若雪搶過咖啡,她不加糖跟女乃精的原因不是要喝黑咖啡,而是要把手貼著杯子取暖。
「不客氣。」女秘書放下咖啡之後,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呃……不好意思,是不是這個盤子你要收走?」衣若雪看她一直死賴在那里,忍不住問道。
「沒。」女秘書微笑道。
「你先忙你的吧。」伍瑞琛吩咐道。
「是!」女秘書只好悻悻然離開,看來是打听不到八卦了。
等她離開,門關上以後,衣若雪確定她不會再出現之後才轉頭說話︰「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事?」看她認真的樣子,伍瑞琛連忙正色道。
「呃……你坐下好不好,站著我很難跟你說話。」衣若雪拍拍沙發的一邊,示意他坐在她旁邊。「來!這里。」
伍瑞琛听話地坐下來。「你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你家的女秘書是取身材、長相來錄取的嗎?」衣若雪問。
本來以為她這麼急著見他,是要討論什麼正經事,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問題,伍瑞琛不禁皺眉。「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嗎?剛才進來的那位小姐已經夠格去選中國小姐了,素質真好,看來你們薪水一定很高哦?」衣若雪小小聲問。
「還好吧。」看她認真的模樣,伍瑞琛忍不住笑道。
「!有什麼好笑的!」少見多怪的衣若雪還在嘖嘖稱奇︰「說真的,有那麼漂亮的女秘書,你難道不會想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伍瑞琛搖搖頭。
「騙人,你怎麼可能會對美女沒興趣?」衣若雪不相信,男人都是色鬼,連她也會心動,伍瑞琛怎麼可能沒感覺?
「我對已經死會的沒興趣。」伍瑞琛說。
「死會?」衣若雪還沒反應過來。
伍瑞琛見她糊涂,連忙解釋道︰「我的秘書已經結婚很久了,她兩個小孩都已經上小學了。」
「少來了!怎麼可能,她怎麼看都不像呀!」如果是真的,衣若雪要向她問問駐顏秘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還像二十出頭的少女一樣?
真是太神奇了!
「先不討論這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伍瑞琛沒有哈啦的時間,還有兩只程式要趕,他得速戰速決才行,不然工作進度就會拖下來。
「唔……」沒想到他這麼開門見山,衣若雪反而遲疑起來。
但大眼看小眼也不是辦法,尷尬得要死也不干脆,算了!衣若雪一咬牙,豁出去了!
「好啦!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我喔。」衣若雪說。
「請說。」伍瑞琛到現在還是不清楚她的來意,只能她問一句,他答一句,走一步算一步。
「我想知道,你之前跟女朋友求婚的那顆鑽戒多少錢呀?」要死也要看自己為了多少錢犧牲,衣若雪向來是買菜先問價錢的那種人。
「嗄?」听到她的問句,伍瑞琛愣住了。
她怎麼知道他之前的事?又怎麼會問起鑽戒的價錢?
到底是誰跟她八卦的?
「多少啦?」衣若雪咬著不放。
「這個……」伍瑞琛開始為難了。因為實際價錢他也不記得了,那顆粉紅鑽是之前的女友自己挑的,他也只是刷卡買下它而已。
對于前女友的記憶,伍瑞琛是希望愈淡愈好,沒想到現在竟然因為這種事而想起來……
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
「你到底說不說?」看他遲疑的樣子,衣若雪緊張起來。他不會是想獅子大開口吧?她可沒有那麼多錢可以還呀!
看著她,伍瑞琛先是納悶,再來才是釋然地微笑︰「原來你是在介意這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衣若雪問得有點心驚膽跳。難不成他已經知道她就是A走他鑽石戒指的小偷,打算法辦她不成?
「我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委屈的。」拍拍她的肩膀,伍瑞琛作出承諾。
「什麼委屈?」听到這句話,衣若雪滿臉問號。不會是想委屈她進女子監獄吧?老天!
衣若雪好想哭。
為了那麼一只該死的鑽戒,她一生的清白就這樣毀了,她就要成為有案底的罪犯了嗎?
「好了,你不要問價錢了,」頓了頓,伍瑞琛才說。「反正我會挑一只更大的鑽戒給你,可以嗎?」「嗄?」衣若雪愣住了,沒想到會有這種答案。
執起她的手,伍瑞琛輕輕地握了握,沒有更進一步的逾矩,兩人間卻突然有種莫名地緊張感。
「我……」衣若雪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謝謝,很高興你終于願意接受我的求婚,這是我的榮幸。」伍瑞琛看著她,溫柔地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呀!但是衣若雪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被他一把抱住。
「我太高興了!謝謝你!」伍瑞琛終于有點踏實感,知道自己沒有再被拒絕的感覺真好。消失的自信也因為她的應允而重新回復,他不再是沒人要的可憐蟲、養老院了!
他的人生不再是黑白的了!
衣若雪想推開他,但是又不好意思掙扎,只能任由他擁抱自己。
她知道伍瑞琛誤會了她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敢開口解釋,不然她就要為了一只鑽石戒指去坐牢或是負債了。
終于明白現在這種情況可以用什麼成語來解釋——
騎虎難下。
有誰可以來救救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