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顏終于開嗓,出口的聲音卻嘶啞得連自己都嚇一跳。
嗓子又澀又疼,好像她接連一整夜都在喊叫似的。
「我……咳咳,我醒了……咳咳咳……」
喉嚨痛得很,臥室里又暗,她借著手機蛋幕的余光看見矮櫃上放了一個保溫杯,連忙拿過來,扭開蓋子,里頭的水已經放得涼了。
她顧不得再換,直接喝了,咕嚕咕嚕,沒幾秒就喝得干淨。
終于好受一點。
同時,她初醒的腦袋也慢吞吞的轉動起來。
「哎呀,你怎麼感冒了呢?園游會上你突然就消失了,我出來沒見到你,簡直把我嚇死了。打你的手機,還是你家靖哥哥接的,他說你偷吃冰,肚子痛得打滾,要回去休養——」
商婷婷干脆利落的把話全倒出來,韓笑顏卻實在跟不上她的速度,等她說完了,好半晌才恍惚反應過來。
「我肚子痛?」
「對啊!你剛才不是還有氣無力的嗎?聲音都沙啞了——」商婷婷頓了一下,半是狐疑、半是調戲的補了一刀,「你家靖哥哥說你肚子痛要臥床休養,我怎麼听著你那聲音像是滾過床單之後的……那叫什麼?慵懶嗎?哈哈哈哈……」
韓笑顏差點被她的話給噎死。
和嚴學長滾床單?這也太嚇人了!
韓笑顏膽子小、臉皮薄,實在經不起商婷婷這麼大尺度的調戲,整個紅了臉。
但她坐起的身子卻忽然覺得有些涼。
是薄毯滑落了。
角落的電風扇照著牆吹,帶動室內空氣循環,但她卻覺得那風不是隔著衣服拂過的,而是直接滑過她肌膚。
她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是果睡!
低頭這一看,簡直讓她驚得寒毛直豎。
「喂喂喂?笑笑?你還在听嗎?喂——」那邊,商婷婷沒听見她的聲音,但電話也沒掛,于是狐疑的不住嚷嚷。
韓笑顏腦袋里已經是空白一片。
她愣愣的說︰「婷婷……我好像作了個夢。」
「作夢?你發高燒還記得作了什麼夢啊?」
「我夢見自己光溜溜的睡被子里……我從來沒有果睡過啊……」她的聲音像夢游似的飄飄忽忽。
這個夢太好笑了,商婷婷樂不可支。「哈哈哈哈……你夢見你果睡啊!哎喲,搞不好不是果睡的問題,快檢查一下你身上,要是有吻痕什麼的,那就是春夢了!」
商婷婷那張嘴開起玩笑來,簡直毫無下限。
但這個玩笑太可怕了,把韓笑顏嚇得哆嗦。
她真的伸手扭開矮櫃上的小台燈,忍著羞意查看身體,這一查看不得了啊——腰上有指痕,胸上一點一點的像指痕又像吻痕,把被子再拉開一點,那可是連大腿根都躲不掉,滿是痕跡……
韓笑顏都要哭了。
這什麼恐怖的春夢嘛,她身上簡直沒一塊好肉了!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有痕跡?哈哈哈哈……」商婷婷沒心沒肺的往好友心頭戳刀子。
不過因為把這話題當玩笑,商婷婷很快就轉開注意力,說起八卦來。
「我跟你說,邵展康倒霉了!園游會那會兒你不見了,錯過了好戲。我听說有救護車開進來,從建築系的攤位抬了好幾個人出來。你猜是誰?」
商婷婷幸災樂禍得很,也顧不得韓笑顏猜了沒有,迫不及待的把答案揭露,「是邵展康那群人!听說他們被揍得很慘,邵展康是被抬出來的,整個人都縮成一團。听探視的人回來說,他可能要先休學,在家養著呢!他這麼囂張幼稚,一定得罪了人才被揍的!有人說他花光了從小到大的壓歲錢,要建築系給他布置一間房,想和女朋友上床;現在一想,他搞不好是搶了別人的女朋友才被打的……啊炳哈哈哈,這下子踢到鐵板了吧!」
她八卦爆得開心,韓笑顏卻听得手心發汗。
她是失去意識沒錯,記憶也有點混亂,但是,和商婷婷分開,又被邵展康那群人堵住帶走的印象,她還是有的。
再聯系到現在她身上的痕跡……
那中間的空白是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她無法想象的事嗎?
韓笑顏哆哆嗦嗦,耳朵邊的手機里,商婷婷還大呼小叫著,要她到商家去陪她。
「從今天到禮拜二都放假,不用上學太棒了!笑笑你坐車來我家吧,我讓管家給你準備好吃好喝的!」
「放假?」
「對啊,周六周日園游會,周一周二就補假啊,你是睡迷糊了嗎?現在十一點半,你要是現在坐車過來,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午餐。」
「今天不是周六?」韓笑顏茫然又迷惑。
電話彼端,商婷婷又大呼小叫,說今天明明都周日中午了!
但韓笑顏不懂。她的周六只過了一個上午,閉了眼又睜開,就變成周日了?
這中間的幾個小時跑去哪里了?
韓笑顏腦子里迷糊一片,實在應付不來好友,而且現在要她出門也太為難她了。
「晚上吧。我晚上去陪你吃飯。」
商婷婷在家里是最小的,家里卻總是沒有人,陪著的不是佣人,就只有一個管家。商婷婷太寂寞,也因此和韓笑顏黏得緊。
在外人看起來,是韓笑顏依賴商婷婷庇佑,但實際上,需要陪伴的人是商婷婷。
商婷婷不甘心的撒嬌幾句,眼看中午實在哄不來韓笑顏,只好懨懨的約好晚上吃飯,又確認韓笑顏感冒好了,這才掛了電話。
難得向好友撒謊,耳朵忍不住紅了的韓笑顏心虛的放下手機,這才有空研究自己。
她想要自欺欺人的說自己果睡是作夢。
但她是真的果了。
她想要自欺欺人的說自己身上痕跡是夢里的事。
但身上是真的青青紫紫。
她想要無視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幾個小時……
但一想到自己被強迫著滴進嘴里的藥劑,就怎麼也不可能當成什麼也沒發生啊!
韓笑顏渾身抖得不行,恐懼漫上心頭。
這里……真的是她的房間吧?
她哆哆嗦嗦的拖著床單下床,在衣櫃里翻出一件長T恤胡亂套上身,然後又畏畏怯怯的來到門邊,小心的開了門,從門縫探出一個腦袋,入眼的是熟悉的走廊。
她腳踩著冰涼的瓷磚地板,一路走到客廳,又看看廚房,瓦斯爐上還有一鍋山藥排骨湯,冰箱門上貼著紙條,上面寫著冰箱里的食材……
熟悉的場景。
這里確實是她住的地方。
但……她是怎麼從學校回來這里的?
這段重要的記憶怎麼也想不起來,韓笑顏焦慮得想哭。
身上雖然青青紫紫,但卻是干淨的,好像曾經被誰抱在懷里仔細清洗過一樣。不說周六上午逛園游會的汗水灰塵什麼的,就連後來可能和人發生關系的體液也沒有留下……
韓笑顏茫然又迷惑。
也許……
她真的是在作夢?
反正她什麼都不記得呀,除了渾身入骨的酸軟,點點的青紫痕跡,其它什麼也沒有。
既然沒有證據,她大可以把腦袋埋進沙子里,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韓笑顏心如擂鼓的怦怦響,血液往腦袋里沖,她咬緊牙根,使勁的催眠自己什麼事都沒有,這一切就是她作夢了,沒錯!就像婷婷講的,她是重感冒,所以身上才這麼不舒服。至于青紫痕跡——她是磕踫到的!對,就是這樣!
「一口氣睡掉一個下午加晚上,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我也太能睡了……」
她自言自語的算著時間,至少快二十個小時,睡這麼久,胡亂作幾個夢也是應該。
沒錯,就是作夢了!
使勁安慰自己,韓笑顏捂著餓得直打鼓的肚子,進了廚房從鍋子里舀了湯來喝。炖得軟爛的山藥和排骨入口即化,她一口氣吃了半鍋,把肚子都撐圓了。
周日中午,她卻獨自在家。
同樣放了假的嚴靖岳,扔著瓦斯爐上保溫的湯,去了哪里呢?
驚弓之鳥的韓笑顏戰戰兢兢,把這關鍵的破綻當成她埋頭的沙子一樣,完全無視到底。
不過,嚴靖岳怎麼會不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