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若趕緊跟著佣人來到二樓的大書房里,一進門,發現官天麗也在,跟二老爺兩人正說著話,看到她進來馬上停止。
「二老爺,小泵太太。」她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心里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
「若若啊,你老實講,昨天阿硯帶你到戶政事務所去干什麼?」二老爺開門見山地問︰「是不是要跟你注冊?」
「嗯。」她老實地點頭。
見她說是,二老爺臉色變了變,與官天麗對視一眼,又道︰「那你為什麼跑?」
「我……」她欲言又止,為難地扭著小手。
「你不想跟阿硯結婚?」官天麗明查秋毫地替她說道︰「你覺得無論是嫁給阿硯還是嫁到官家,壓力都太大,對吧?」
是的,官家人瞧不起她,而阿硯……不愛她。
二老爺見狀嘆了口氣︰「兩年前阿硯要跟你訂婚,我是不知道他怎麼打算的,但在我這里實在是迫不及已為之,現在事過境遷,也沒必要非把你再跟他拴在一塊了,你說是不是?」
是吧……年若若默默地听著,胸口窒悶得要命,他們是想讓她走嗎?當初沒人問過她願不願意,現在亦是一樣。官家人收留了她,關于她的任何決定都認為是理所當然,她也只能感恩戴德,卑微到連個「不」字都不能講,甚至對這種施舍還要感激涕零。
可為什麼明明官之硯對她也是如此,她卻從來沒有這樣憤慨過?她听他的話,受他威脅,頂多偷偷地小聲抱怨兩句,接著繼續乖乖點話,繼續受他指使。
難道這就是傅說中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是,所有的忍耐和遷就都是因為她愛他?
年若若怔愕著,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大跳!她愛官之硯?不會吧,她比較怕他而已。
怕他的霸道,說一不二,也許還怕他不愛她……
正在柔腸百轉,思潮起伏之際,年若若听官天麗又說︰「我們官家也不想被人說閑話,解除婚約後,官家除了繼續負擔你的學費生活費,還會給你一大筆錢,唯一的條件是你離開這里後不能再跟阿硯有任何瓜葛,你明白我們的意田嗎?」
看著眼前的稚齡少女,二老爺想起將來會有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配給官之硯,這種聯姻對官家和阿硯本人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滿心愉悅。
而年若若瞅著眼前的兩張臉孔,腦子里卻陡然閃過官之硯的威脅,遲疑著,久久不語。
「趁阿硯還未回來,你不如就今天走吧?」官天麗熱心地催促著。
「我……」她聲若蚊蚋,咬了咬下唇。
「不要怕,有任何事都有我們給你作主,我安排你離開這里,保證阿硯再也找不到你。」官天麗著急地說︰「你說話呀!」
深呼吸一口氣,年若若鼓起勇氣,總算唯唯諾諾地吐出四個字︰「我、我不敢。」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闢天麗和二老爺沒料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一時有些怔愕,下一秒異口同聲地問︰「不敢?」
「嗯,阿硯……他會生氣。」年若若扁扁小嘴,恭恭敬敬地朝官天麗和二老爺鞠了個躬,「老爺和姑太太是為我,若若知道,可是我好怕他生氣,他生起氣來真是好恐怖,對不……我真的不敢。」她一邊說一邊心酸地吸著鼻子,然後抹著眼淚垂著腦袋退下了。
闢天麗瞠目結舌地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女孩,半天才訝異地問︰「二哥,阿硯脾氣不是很好嗎?這丫頭怎麼怕他怕成這樣?」
性子軟的阿硯,從昨天護這丫頭的姿態看樣子應該是很緊張這丫頭的,可是,她怎麼會說怕他呢?二老爺則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兒子,從小就捉模不透,兩歲帶他進官家,給他最好的生活條件,送他念最好的大學,什麼都是最好的,仍然沒見他多高興,唯一一次向自己開口,卻是要寄養在家里的小甭女。
「二哥,‘上華國際’的朱小姐真的挺不錯,對阿硯的印象也很好,人家朱先生也有心要跟咱們家結親。」官天麗火上澆油地慫恿道︰「這次機會錯過了,就可惜了呀!」
上華國際,有著比傅家更強的經濟實力,如果聯姻,有了親家的支持,老爺子應該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吧?
二老爺想到這里不禁冷啍一聲,信誓旦旦道︰「我就不信,什麼都沒了,阿硯還會留著這丫頭。」
或許有人為了美人不要江山,但在官家,從來不會有這個可能。
顯然二老爺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開除職位,架空權利,凍結所有的經濟來源,種種手段,還是威脅不了官之硯。
雞飛蛋打兩頭空,連兒子都撕破臉皮走了,當官之硯兩手空空大步走出官家大門時,後面只跟著一個同樣兩手空空的小拖油瓶年若若。
頎長的身影依然挺拔,兩手悠閑地插在褲兜里,腳步輕快。
「阿硯……」年若若走一步跑兩步,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嗯?」他腳步放慢,回頭,「走不動了?」
「不是。」她鎖著秀眉,胸口起伏著,一副又激動又擔憂的樣子,眸底還是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問他「你當真要就這樣子走嗎?」
「不然呢?」
「阿硯,二老爺是太生氣了才會這樣的,他並不是真的想讓你走,其實我一個人走就……」凌厲的目光掃來,年若若吐了吐舌,自動隱掉未講完的話。
「不用太感動。」他突然咧嘴一笑,「說起來我也不算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意思?
「不是還有你嘛,如果真的走投無路了,還能把你賣了,至少還能有點收入。」
這個壞家伙!粉女敕的小臉氣鼓鼓的,年若若嘟著嘴,白了他一眼。
「以後我就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了,你跟著我,會吃很很多多苦……」他一臉嚴肅地問︰「你現在還想著離開我嗎?」
「不!」根本來不及思考,斬釘截鐵的那個字月兌口而出,末了還保證︰「我不怕吃苦的,我也會做很多事,我會幫你的!」
「很好,小笨蛋,我給過你機會了。」黑眸亮亮的,他心情似乎更好,大手揉揉她的短發,轉身繼續往前走。
年若若呆了呆,邁步小跑跟上,還邊詢問︰「阿硯,我們現在去哪兒?」
是要先找個地方住下,還是要先去找地方打工?她才念大一沒有文憑,看樣子只能去快餐店兼職!
雖然從此刻開始,他們倆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可是她突然覺得心里好快樂,快樂地想大聲唱歌。
她真沒想到,官之硯會為了她而離開官家,他面前擺著天平,一端是微不足道的她,另一端是風風光光的地位,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呀!
然而他選了她,甚至沒有一絲的遲疑,以至于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走吧,別磨蹭了,要快點找個地方把你賣了。」男人笑著,也不回頭,卻朝後伸出大手,等待著。
「阿硯真壞!」她不依地叫著撲上去,用力抓住他的手,拿腳去踩他的鞋。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把一高一矮的兩道影子拉得長長的,最後漸漸消失,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紿終不曾放開。
此刻的官宅,卻沒有那麼好的氣氛,二老爺余怒未消,二大太眉梢藏笑而官天麗則是猶自懷疑。
阿硯居然會放下一切帶著那丫頭走了?真是天下奇聞,官家的男人,為了江山不要美人的多了,可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還是頭一個,他是瘋了還是傻了?
這時,原聖成從外面進來,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廳,叫了聲︰「舅舅。」
「聖成啊!」二老爺氣急敗壞地道︰「你說阿硯是不是鬼迷心竅了?竟然……」
「舅舅,我真的不明白。」原聖成搖搖頭,「阿硯在官家這麼多年來,為自己爭過什麼?您為什麼非得逼他呢?……」
「沒爭過什麼?是爭不到什麼吧,他在外頭過幾天苦日子,遲早會回來的。」二太太說話了,兒子最強勁的對手走了,在她看來實在是好事一樁。
「是啊,阿硯想通了就會回來的。」官天麗也不信,官家名下的產業多得嚇死人,誰不想在老爺身後得到可觀的家產?
原聖成聞言,揚了揚眉頭,看了眼二太太,嗤笑一聲︰「如果說阿硯對官家沒興趣,到也不盡然,沒有野心,也不是官家的男人了,倒是官家的錢阿硯應該還不放在眼里,他自己掙得就夠吃幾輩子的了,況且再有錢也不過一日三餐,還得提心吊膽怕人搶,活得那麼累有什麼意思。」眾人表情一愕,懷疑自己听錯了。
「你們听說過‘藍色數字’嗎?」原聖成問。
「那個很有名的投資團隊?近年來一直橫掃亞洲及歐洲各大股市。」官天麗接話道︰「我听我上任前夫提起過,說里面人數不多,好像挺神秘的,至今沒人知道那個團隊的首腦是何方神聖。」
「是阿硯。」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已經快听成石膏像的二老爺總算回過神,「這,這,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阿硯在美國念大學時就是華爾街的常客,他的第一桶金也是在華爾街賺到的,我曾經目睹他把一百塊美金炒成十二萬美金,他的判斷力實在敏銳得不像常人。」
「阿硯念的不是工商管理嗎?」二老爺說完這話後自己都覺得很蠢,誰規定念工商管理的不會有金融投資的頭腦?
「那他是用公司的錢去搞私人投資嗎?」二太太不懷意地插嘴道。
「舅母既然懷疑,怎麼不派人去‘橡樹’查查帳目?虧空公款的怕是另有其人吧?」原聖成冷嗤,話里有話。
闢之鈁虧空帳目的事他早有耳聞,此舉果然立即堵了二太太的嘴,她悻悻地咬住舌頭,不再吭聲了。
「舅舅,您真的小看阿硯了,如果您還想在這個家里翻身,恐怕也只能指望他了。」原聖成意味深長地說完便告辭離開,剩下各懷心事,低頭不語的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