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悅明跟守雲開,不知何時開始被公司里的人傳成是一對。
這個消息,輾轉也傳到間段的耳朵里,老爸擔心女兒卻不能直接關心,只好派伊克勤來打探。約在餐廳里吃飯,雖然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但是間悅明還是特別打扮了才來赴會。畢竟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還是不能太邋遢。「听說明明有男朋友了啊?」伊克勤小心地問。
「听說?听誰說啊?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如果可以,間悅明真想殺了那個造謠的混蛋,放在腿上的白色餐巾已經被她捏成一團,但她的臉上還是掛著笑。「沒有這個人啦。」
「怎麼不帶回家來看看啊?」伊克勤不死心地問。
「我、沒、有、男、朋、友,真的沒有。」間悅明雖然笑,但是她的眼楮已經在冒火了。「不是公司同事嗎?」伊克勤還是不放心。
听到「同事」兩個宇,間悅明決定星期一回公司謀殺某人,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先解釋她的無辜。「真是見鬼了!拜托你有空去我公司看看,那里會有什麼好男人啊?又沒興趣撿垃圾,別以為我的品味差到那種程度。」「可是……」對她的說法,伊克勤還是心存懷疑。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啦,我說沒有就沒有!」如果他再問下去,間悅明真的要翻臉了。「是這樣嗎?」伊克勤還是持保留態度,但是他又不忍心逼問她,正在為難的時候,忽然有個不速之客跑來插花。「喲!明明?真的是你啊!」說曹操,曹操就到。「沒想到你也來這吃飯啊!真巧。」「呃……」間悅明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守雲開。
「介不介意一起坐啊?真是太有緣份了,我才剛想找你就遇到你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你啊?」他就差沒一坐到間悅明大腿上了,一副迷失小狽遇到心愛主人的樣子。要不是在伊克勤面前得保持形象,間悅明老早一巴掌把他打到火星去了,還容得下他在這里放肆?只是心里再怎麼想殺人滅口,表面上還是得維持一團和氣,她憋到胸口有點悶痛了起來。「這位是?」伊克勤很不爽,這個家伙哪來的,竟然叫得這麼親熱!但為著禮貌的緣故,只好按下扁他的沖動。「我是明明的男朋友,這是我的名片……」守雲開毫不客氣地自抬身價,就差沒公告天下他的所有權了。「放屁啦!誰是你女朋友了!」孰可忍,孰不可忍,間悅明已經忍無可忍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打死也不讓他的髒手踫到伊克勤,更不想給他們認識的機會。「二哥,我們有空再聊!」「明明?」伊克勤來不及叫住她,只能看著他們離開。
看他們打打鬧鬧的樣子,看起來不像熱戀情侶般親密,但也不像普通朋友那樣生疏,這種曖昧的感覺讓伊克勤忽然有種失落的感覺。以前,她跟自己也是這樣……
他在想什麼啊!伊克勤甩去腦海里的回憶,他不能有這種念頭,她是妹妹,從以前到現在到未來,一直都是。他的妹妹……
不會是別的,不會。
間悅明拉著守雲開,直到確定離伊克勤有兩百公尺遠才放開他。
「好了!你可以滾了!」看他還裝得一臉無辜,間悅明忍不住惡狠狠放話︰「我警告你,以後再敢亂說話,我一定割了你的舌頭!」「干嘛這麼凶,我實話實說又有什麼不對?」他哀怨地問。「剛才那個是你哥嗎?為什麼不介紹一下哩?」「介紹個鬼啦!你剛胡說八道還敢亂講話,你是皮在癢是不是?」間悅明真想給他兩拳叫他閉嘴,又很怕被伊克勤看到她這麼暴力的樣子,只好忍下這個沖動。「哪有胡說啊!你本來就是我女朋友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還來?」間悅明掄起拳頭白了他一眼。
「不然咧?」他不解地反問。
「我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間悅明不知道他哪里來的勇氣,竟然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楚河漢界,你是你,我是我!」看她否認得這麼決絕的樣子,他突然蹲下來裝哭。「嗚嗚嗚……難道你忘了那一夜……」
「鬼才跟你有一夜咧!」間悅明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叫他別在路上丟人現眼。「起來啦,這套對我沒用,大男人裝什麼死啊!」「啊!沒效啊!」他連眼淚也沒掉,乖乖站起來吐舌頭。「不過我們真的有一夜啊!那一晚我們還合唱了好幾首浪漫的情歌,難道你都忘了我們是多麼地纏綿悱惻,不能自己地欲火焚身……」間悅明拿他的厚臉皮沒轍。「可不可以閉嘴啊!小心我拿噴效噴死你!」
「好歹我也一表人才,你干嘛把我當成蟑螂看哩!」他哀怨地說。
「馬不知臉長。」間悅明罵道。
「猴子不知紅,我接的不錯吧!」他得意洋洋地說。
「白痴,離我遠一點,我不想被你傳染。」間悅明推了他一把,不打算跟他胡扯下去,免得被他氣死。「我又沒感冒,怕什麼哩!」跟屁蟲是甩不掉的,他一路尾隨間悅明。「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你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信不信我真的揍你?」間悅明瞪他。
「打是情,罵是愛,來吧!」
他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可惜間悅明可不想讓他從容就義。
「如果你不懂中文,那「getout」你懂吧?」間悅明擺明叫他滾。
「那個我不懂耶!不過如果你說的是「fuckyou」,我就知道了。」他賊兮兮地笑了起來。「天啊!我怎麼會遇到你這種不要臉的東西?」連打他都沒力氣了,間悅明翻了個白眼。「算我求求你好不好,能死多遠就死多遠行不行?」「好嘛,別生氣。」他知道玩笑不能開下去了,連忙哄道︰「不然我請你吃飯賠個罪行不行啊?」「不行!你可不可以別跟著我?」間悅明真懷疑他上輩子是不是當過三秒膠,怎麼一遇上就甩不掉,黏得死緊?「不可以。」他搖頭。
「你知不知道你很煩耶!」間悅明忍不住抱怨,看他點頭。
竟然這麼老實承認,她反而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了?「沒辦法,我就是喜歡跟著你啊。」他的坦白,倒像間悅明害他似的。
「你有點出息好不好?」間悅明累了,硬的不成那來軟的好了。看看能不能用柔性勸退,看看能不能順利擺月兌這討人厭的家伙。「我有出息你就會理我了嗎?」他充滿希望地問。
「不會。」間悅明沒有猶豫地說。
「那就不勉強了,我覺得我這樣就很好。」他完全沒有改的意思。
「問題是我覺得不好啊!」間悅明忍不住叫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問︰「你討厭我嗎?」
這回換間悅明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看她沒回答,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就是你的誠實啊!哈哈哈。」「去死吧!哼。」
苞守雲開纏斗了一晚上,間悅明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他的糾纏回到家。
心情有點煩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樣的感覺。
她知道她並不喜歡他,但是被他一問到是不是討厭他的時候,她又不能很明快地承認,因為她的的確確不討厭他啊。可是不討厭也不等于喜歡啊!現在的問題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對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感覺了。
她可以對他任性、要脾氣,一切所有不好的一面都可以完全坦然地在他面前發作,但是這樣似乎跟愛情沒什麼關系,她並不會有像在伊克勤面前的那一種羞怯跟心跳的感覺,但是要說完全跟愛情無關,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如果說這樣也算是愛情的一種,那實在就跟她想像的那種感情差太遠了。只是當他說喜歡她的時候,她卻沒有以前那種被哥兒們背叛的感覺,反而因為他的理直氣壯而有些困惑,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有國父革命的精神,一而再地被她拒絕還不死心?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他喜歡的地方呢?不知道,也不知道該怎麼問清楚,因為她根本不想再跟他有接觸了!可是要想完全跟他斷絕來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每天在公司跟他朝夕相處,要想離他遠一點除非她辭職或者是他滾蛋,但現階段看來這都不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她也不知道,如果相處的時間一久,她會不會因為他的追求而改變初衷,而接受他的感情?「啊!煩死了!」回到房間里,間悅明忍不住大叫起來。
沒想到隔壁也傳來回音︰「該死……嗚嗚嗚……」
「嗯,沒錯,真的該死……」間悅明點頭同意,昏昏沉沈間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有人把她的心里話全講出來了?「嗚嗚嗚……」
等等!這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的有人在講話。
「王君你回來啦?」強打起精神,間悅明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隔壁敲門。
像她們這種分租的房子,只用一片木板隔間,左右兩邊做什麼事都听得很清楚,所以有時王君帶男友回家的時候,間悅明都得戴耳塞才能入眠。她可沒興趣知道人家的私生活有多婬亂啊!不過今天情況有點特別,听聲音似乎有點悲慘,就算已經累到不成人形,間悅明還是過去關心一下王君的情況。好歹同事一場,就算幫不上什麼忙,至少阻止她哀嗚也算幫自己一個忙。間悅明可不想在鬼哭神嚎之中睡著,那可是會害她作惡夢的。
叩叩!間悅明敲著王君的房門,因為門上鎖了,她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在門口問︰「你還好吧?」「嗚……」
哭聲不絕于耳,比起哭倒長城的孟姜女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不要出來說說啊,一個人悶著對身體不好,還是你要吃消夜?」間悅明想起她買回來當早餐的上司面包,特別大方地提供出來。「嗚嗚……」
「是不是又跟你的阿那答吵架了?你們也真是,三天一吵不煩啊,要不要我打電話叫他來?」間悅明又問。「嗚……嗚……不……」
听了半天嗚咽,終于听出個端倪來,大概又是因為男人。間悅明心里也有個譜,好心地說︰「好吧,如果你想講的話,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敲個門就進來吧。」「嗚……」
「早點睡吧,別想太多。」間悅明打了個呵欠,已經沒力管人閑事了,一切等她起床再說吧。「晚安。」
間悅明坐在急診室的時候,全身還在發抖。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早上醒過來會發覺好友就差點死在自己身邊。
一起床,去洗手間盥洗,上完廁所正要刷牙時,發覺浴白里好像有人,以為王君在洗澡,才想道歉離開的時候,卻發覺好像有點不對勁,怎麼水一直流個不停?一打開浴簾,間悅明才想罵王君浪費的時候,卻看到了她這輩子最難忘記的畫面……「你還好吧?」警官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還好。」白著一張臉的間悅明像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
「這份筆錄麻煩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請你簽個名,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剩下的部份,我會等當事人清醒再確認。」警官說。「喔。她清醒的時候請通知我。」間悅明快速地在筆錄上簽名。
完成了手續,離開醫院,間悅明還是忍不住那種想吐的感覺。
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之前那個活潑亂跳的王君,差一點就會變成躺在太平間的冰冷尸體。王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選擇自殺這條路?間悅明頭先想到的,就是王君的男朋友,該不會是因為跟他吵架,所以才會想不開?想到這,間悅明就覺得很不值,但她也沒有辦法,感情的事情很難講,只有當事人才知道誰對誰錯,她無法替誰作決定。只是想不通王君為什麼這麼傻,為男人自殺一點也不值得,她不明白為什麼王君有那種自殘的勇氣。對間悅明來說,活著就是一種幸運。只是每個人有不同的價值觀,她不能為別人的生命下定論,只能感嘆而已。之後要替王君整理住院的東西,還好她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所以不用跟任何人交代。心情好亂,間悅明在路上漫無目的逛著。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間氏企業的樓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里,抬頭看著高聳的大樓,她知道里面有她的親人、她的最愛,或許她下意識想找個人保護,所以才會走到這里的吧?可是她很清楚,她不能這麼軟弱,靠山山倒,她不能像以前那樣只會住家人懷里鑽,那樣她永遠學不會獨立︰永遠不會長大。可是心里卻有一塊地方正在虛弱地喊著,希望有人支持她的軟弱,安慰雖然沒有實際的用處,卻有一種溫柔的力量。她累了。
渴望被擁抱,渴望被包容,至少現在能讓她多一點點勇氣也好。
她想見伊克勤,想听他說話,想讓他知道她的感情,王君的事讓她有種恐懼,她不想在死掉之前還沒告訴伊克勤她喜歡他。一股沖動讓她握緊拳頭,她想跟他告白,她要大聲地告訴他,她喜歡他!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她不會有任何遺憾。
決定以後,她打算沖進伊克勤辦公室,但在跨進間氏大樓之前,她的腳步忽然停下。一個側身,她躲進大樓旁的柱子,不想讓人看見她,她不想讓伊克勤跟他的妻子看見她。雖然只有一瞥,但是他們親昵的樣子卻已經映入眼簾。
他們並不是那種黏得死緊打得火熱的類型,他們只是並肩齊步,連牽手也沒有的含蓄,但從他們的眼底眉梢,卻看得出夫妻之間的無聲交流。那是外人打不進去的兩人世界,也是間悅明痛苦的來源。她很清楚,自己沒有機會。
只是沒想到,對方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那不是二嫂的錯,她知道,但她還是忍不住嫉妒那個幸福的女人,為什麼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心好痛。
但她也只能黯然離開,因為她不能奢求不屬于她的幸福啊。
回到家里,雖然還是一樣的布置陳設,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死亡的氣氛,壓得間悅明喘不過氣來。心痛的感覺交織著遺憾,間悅明好不容易才壓下那種難過,讓理智主管她的思考,把今天發生的事作一個整理。「王君……你為什麼會這麼傻呢?」她忍不住嘆氣道。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腦海里滿是王君躺在病床上的樣子,虛弱而蒼白,卻有異樣的美麗。就像彩繪玻璃一樣,在透明跟碎裂之間交織的美感,卻是王君瀕臨死亡之前的掙扎。只能祈禱王君能早日月兌離險境,其它的等以後再說了。
走進王君的房間,擺滿女人味的裝飾品跟化妝品,衣櫃半開,還可以看到里面的漂亮衣服。只可惜它們的主人想不開,就算那些衣服再美也沒用啊。
看著那些衣服,那大概是王君半年份的薪水吧?全花在上面了!一個人可以浮華到這種程度,王君的人生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呢?挑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想再替王君拿件外套時,忽然從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張名片。間悅明對著那張名片,沉吟許久。直覺告訴她,這張名片跟王君的尋死有點關系。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名片,但該怎麼做?想了很久,她並沒有發揮柯南精神去找人,因為她沒有實際的證據,憑著第六感並不能成事,所以她也只能壓下這些想法。或許等王君復原之後,一切再說了。不勉強王君跟她坦白,畢竟那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要是能忘記她不會想起,很多事還是不要太追根究柢才好。正感嘆人世無常,電話聲就響起了。
「喂。是大哥啊?」間悅明問。
「對啊!還有誰,找你好久都找不到人,你跑哪去啦?」
「發生了很多事……」間悅明一時難以說明。
「那你明天回家吃個飯吧,老爸說很想念你。」大哥也不羅嗦。
「明天?我要上班耶!」間悅明沒想到這麼快。
「老爸明天過六十大壽,你忘了嗎?」大哥提醒道。
「見鬼了,他上上個月不是才過完生日?」間悅明納悶地說,她還記得選了個檀木拐杖當生日禮物呢。「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次過農歷的啊!你記得回來就對了,不要讓大哥為難。」大哥干笑道。「我會找時間回去的,等我電話就對了,拜。」掛上嗡嗡作響的電話,間悅明的腦海浮現的不是家人的樣子,而是伊克勤夫妻幸福的模樣。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回去,那是令她難受的畫面。
可是在她心深處,她又很想看見伊克勤,就算只是瞄一眼也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心情,一想到他,胸口就好悶、好難受,卻沒有辦法擺月兌。
不應該再想他了,不應該啊!可是她卻沒有阻止這種思念的力量,只能任由感覺蔓延,只能對自己的單戀無能為力。只能這樣傻傻地,愛著不會回應她的男人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該斷的思念還是要斷,為了她自己,也為了他好,不能再任由這種感覺泛濫下去了。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