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組織日本分部特設醫院的加護病房內,燈火通明。
只見一群身穿隔離防護衣的男男女女不斷在病房內對著一台台儀器指指點點,還不時在病床旁來回奔走,忙得不可開交。
而被阻隔在病房外,完全幫不上忙的古映雪與朱夏也與里頭忙碌的人一樣,焦急地不停來回踱步。
「叩」一聲輕響,是古映雪臉上那副用來遮掩哭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可怕模樣的墨鏡敲在觀視窗玻璃上的聲音。如果沒有它,此時玻璃上早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臉孔印子了。
她不敢嚷著要在里頭待著,畢竟在這嚴峻的非常時期,任何一個耽擱都可能要了關穎熙的命。
她不敢要求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她報告,只因她不希望有任何人為了向她報告而分了心神。
只要能救關穎熙。
只要能救關穎熙,要她等多久,她就等多久,就算是任何無理的要求她也一律概括承受,絕無二話。
只要……他能好好活下來。
「叩」一聲輕響再度傳來,這次是朱夏臉上的墨鏡撞到的。
無言對視的兩人,在彼此的墨鏡下找著了對方那雙紅腫得不象話、卻透出滿滿傷愁的眼神。
不由自主地,古映雪勾了一下唇角,是對朱夏的安慰,也是對自己的安撫。
然而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能撫慰她們的只有此時躺在里頭的兩個男人能月兌離險境,平安蘇醒。
唇一抿,她的視線又定定落在她的男人身上,渾然不覺有人離開了加護病房朝她們走來。
「你們兩個選的男人真是了不起。」一聲衷心的稱贊在古映雪與朱夏兩人心湖上泛起陣陣漣漪。
回眸所見,是一個個子嬌小、一頭俏麗短發、一臉甜美笑容、一副天真單純如同學生般、看不出她到底幾歲的女子。
「壹騎士……」才一開口,古映雪的聲音便哽住了。
她以為她已經將情緒收斂得很好,將情感控制得妥貼,不料「壹騎士」的一句稱贊,便讓她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全白費了。
這能怪她嗎?
她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汩汩淌血,好不容易有人替她將心解下為她止血,她能不感動嗎?
包何況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掌管組織醫部的最高長官——壹騎士。
「干什麼?」壹騎士沒好氣地搖了下頭。「難得我能在醫院里跟毫發無傷且清醒的你說話,你是哽咽給誰看?」
總是為組織出生入死的組員,受傷是一定的,而隸屬「武部」的組員沒有一個是她不認識的,也沒有一個她沒救過的。
別說是古映雪了,就算是已經離開組織听話去當「良家婦女」的朱夏,她也熟悉得很。
「壹騎士,」朱夏糾結的肝腸都快打結了。「瀧的身體底子很不好,雖然在我老爸的調養下強健不少,可是這次……」
「別哭喪著臉,好像我多無能、多無法教人放心似的。」壹騎士開玩笑似地說著,並伸指抹去朱夏滾下臉旁的淚。「從以前到現在,哪一件我經手的事情是以失敗收場的?你們哪一次進來是缺手缺腿離開的?沒有!可見我的醫術真的很高明不是嗎?」
迸映雪與朱夏認同地點頭。
「既然如此,還不笑一個給我看?」
聞言,古映雪與朱夏倒真的破涕為笑了。
「對嘛,這樣多美。」壹騎士關懷地撫了撫兩人的背。「再說,連最上頭的‘大人’都下達了‘不惜代價’的指示了,你們說我還能有所閃失嗎?又不是嫌命太長了。」她自有她安慰人的方法。
「那……沒事了嗎?」朱夏咬著唇問得遲疑。
「我剛才不是說他們兩個真的很了不起?」壹騎士豎起了大拇指。「我沒料到他們在痛得幾乎昏厥過去時還能憑靠著自身的意志力努力配合完成我所下的要求。」她臉上滿是欽佩。「多虧這次有他們提供了之前一直缺乏的研究數據資料,如此一來,‘逆血’不會再無解了。」
這次,總算將「逆血」從發作到結束做了一次完整的監控與記錄,而這個差點用兩條人命換來的寶貴資料,再怎麼說也得徹底發揮它最大的功用不可,不然就太對不起受苦受難的關穎熙與黑川瀧了。
「那……真的沒事了嗎?」古映雪再次確認著。
「這兩個男人沒有被延攬進組織替組織效力,真是組織的損失啊。」壹騎士還陷在自己的思緒里。
「壹騎士!」古映雪與朱夏急得一人一手抓住了壹騎士的手腕。
原來,這兩個組織里公認的「恰查某」,陷入愛情泥沼里時也跟一般的少女沒什麼兩樣嘛。
遇事,一樣會為心愛的男人哭紅了雙眼,一樣會為心愛的男人亂了分寸、急成瘋。
這樣的她們讓壹騎士突然也好想嘗嘗為了一個男人而瘋狂的揪心滋味呀……
「沒事!」壹騎士故作輕松地聳了下肩。她不是壞心的巫婆,不會故意拿這種事來鬧她們。「不然我敢走出來見你們嗎?」天知道,整個救治的過程中,她可是緊張得汗流浹背呢。
「壹騎士!」古映雪與朱夏開心地對她又叫又抱的。「我最喜歡你了!」
「說謊!」壹騎士很不給面子的吐槽。「你們最喜歡的明明是還躺在里面的那兩個男人。」
「沒有說謊。」古映雪高興地在壹騎士臉頰上親了一記。「最喜歡壹騎士,最愛我的男人。」
「這丫頭……」壹騎士沒轍地笑罵了聲。「他們兩個體力透支,元氣大傷,推估要到明天傍晚才會清醒,這段時間務必讓他們徹底安靜地睡一覺。」
她伸手拍了拍古映雪與朱夏蒼白的臉頰。「我會安排他們住進特別病房,你們兩個先去那里等著,也給我好好地睡一覺。」
「YES,SIR!」放下心後,古映雪與朱夏總算恢復了一點生氣。
「‘伍騎士’與‘大人’那里我來回報,古映雪跟戚徜風聯系一下,他說你的小阿姨快急出心髒病來了。」
是啊,出事時,她只粗略地跟戚徜風說了一聲,而後便忙得無瑕接電話了。不是負責此任務的戚徜風雖然可以掌握組織的行動卻無法得知細節,而無法得知確切消息的古雲淨,肯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幸好。幸好她能帶給他們的是好消息,不然……不然……她恐怕永遠也不會聯系他們了……
幸好……她心愛的男人遵守了對她的承諾。
他作了夢,夢到以前的事……
「報告,老師,我送書法作業簿來。」抱著一大迭作業簿的關穎熙恭謹地站在教師辦公室外等著。
「啊,班長,進來進來,放在這里就好。」一見到關穎熙,班導師忍不住眉開眼笑。這個聰明、懂事又乖巧的小孩,誰不喜歡?
將作業簿放在老師說的位置上,還不忘將歪掉的簿子迭整齊的他,那一份不需言明的細心,老師全看在眼中,也不僅好奇要在什麼樣的家庭中成長才能教養出這麼優秀的小孩。
長相是父母的遺傳,是上天注定的,改變不了,但是文質彬彬、知書達禮、應對進退面面俱到這些是後天養成的吧?
而這個怎麼看就怎麼優秀的關穎熙,往往讓人不自覺地打從心底喜歡。
其實不只老師們喜歡他,據說連同學跟學弟妹都對他崇拜不已,校圜的風雲人物非他莫屬。
「班長,上次家長會談時,令尊提到令妹正是本校一年級的學生,可我問了一下一年級的導師,好像沒有姓關的女學生在本校就讀。」
「姓古,古映雪。」關穎熙緩聲開口,不輕不重的語調配上他溫醇的嗓音,很是迷人。
「古映雪?」班導師楞了下。「可是那個代表本校拿到武術冠軍的古映雪?」
「是。」他這一聲應答無絲毫驕傲之氣,不過唇角卻牽起了些微弧度。
「真的?她是你妹妹?」班導師訝異地揚高語調。「不過……怎麼是姓古?」
「家母祖訓,古家出嫁的女兒,若生有子女,女兒必須有一人姓古。」原先他也不明白,古映雪為什麼會姓古不姓關?後來還是古映雪主動跟他提及,還煞有其事地搬出一大本族譜指東指西、拉里拉雜地對他說起古家的祖訓。
其實,當年年紀還小的她,國字根本認不了幾個,而那一副胸有成竹、信心滿滿對他「說古」的模樣,總讓他在日後回想起時,嘴角忍不住上揚。
他想,她必是將母親翻閱族譜教導她時的那一套完完整整復制,現學現賣。
「這樣啊,倒是挺特別的家訓。」班導師微微一笑。「你們家兩個小孩,一個文狀元,一個武狀元,真是不簡單。」
「古映雪對武術很執著,也下了不少工夫,能有這樣的成績是她應得的。」面對別人的稱贊,他從不驕矜;但若是對古映雪的贊許,他則感到與有榮焉。
「而你這個年年蟬聯百名榜與聯合會考榜首的資優生所付出的努力更驚人吧?」
淡淡一笑,對于這樣的話題他向來不會多加回應。
有得必有失,要怎麼收獲先要怎麼栽,這種陳腔濫調人人都懂,無需多言。
「班長功課這麼好,不知道暑假可不可以挪一點時間幫小女補習數學跟理化?」說來慚愧,身為老師,自己女兒的成績卻慘不忍睹。「我听班上同學說班長的教學簡單易懂,讓你指導過的同學功課都大有進展呢。」
「同學說得夸張了。」
「班長不必謙虛,你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班導師繼續方才的話題。
「怎麼樣?暑假有空嗎?」
「老師抱歉,放學後與放假的時間我都被預約了。」該拒絕的事、做不到的事,他從不會因為對方的身分而有所遲疑。
「咦!誰動作這麼快?!」她早該想到像他這樣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一定有一堆人搶著要。
他望著老師不語,唇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
「一點點時間都不行嗎?」班導師仍不放棄。
「老師抱歉,她每一科都需要加強。」這是事實。「此外,我還要參與電影賞析、電視戲劇評論、餐廳美食搜尋,而大部分的空閑時間都得陪她練打,所以很抱歉。」
先別說他已經被榨得完全沒有私人時間,事實上,除她之外,他根本不想在放假期間與其他人有任何交集。
「練打?」班導師疑惑著,這是哪一科?「喔——」老師有所悟地喔一聲。「所以整個暑假的時間已經被古映雪搶走了,是嗎?」
迸映雪是他的妹妹,以自己妹妹的事情為優先是理所當然的,班導師也不好再強人所難。
斂眸,他稍稍掩去眼底幽竄的異彩,再開口時語氣里融入了不易察覺的寵溺。「我的時間,從來都只留給古映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