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回,葉景心卻是猜錯了。
雷少決發現葉景心搬走之後,受了很大的打擊,但與恐慌相比,更多的是憤怒與絕望,他本以為兩人的關系已經有了和緩的希望,也一直在努力的挽回葉景心,他甚至把自己自小到大的資料都列印了出來,就想讓葉景心完完全全的了解自己,可是她居然連夜搬走了!
她就這麼不想看到自己?居然把事情做得這麼絕,連她最看重的書店都不要了。
她竟是厭惡自己到這種地步……雷少決心灰意冷,立刻就行開了書店。
雷少決是個天性敏感的人,因為自身的性格內向孤僻,所以才會在幾年前患上了抑癥,雖然現在已經痊愈,但一個人的性格、體質是不會變的,這件事的刺激令雷少決幾乎崩潰,而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也差點繃斷,他本來就容易鑽牛角尖,這樣一來更是開始胡亂的揣測,好像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最壞的那方面發展。
他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搬回了雷家的老宅。
他少年時期的房間還和原來一樣,可他卻沒什麼心思回憶過去,而是一進門就開始翻翻找找,最後翻出了一本學校通訊錄來,上面有他們這一個年級所有同學的照片與名字,他在最後幾頁找到了自己……那時候的他還很稚女敕,齊耳的頭發修剪得整整齊齊,五官英俊,因為帶了牙套而收攏了下巴,顯得有些瘦削。
他抱著校冊席地而坐,開始發呆。
之後雷少決讓人幫自己找來了葉景心國中時期的校冊,接著連續幾天都沒有踏出房間一步,還將窗簾嚴密的拉起來,不讓一絲陽光透進來,他就這樣抱著兩個人的校冊反覆的看,不和任何人交流,就一個人默默的抽菸。
他的情況令雷家人又開始頭疼。
雷少霆遠在國外趕不回來,雷少城倒是隔三差五的往老宅里跑,又將原來治療雷少決的心理醫生涂銘也請也回來,安排他在老宅住下,但因為雷少決誰都不見,所以涂銘只能在佣人進去送飯的時候稍征觀察一下他,然後和愁眉苦臉的雷少城商量對策。
「他是又發病了嗎?」雷少城凝重的問。
「現在還看不出來,就三少爺的情況看來,他還沒有因這次的刺激而引起復發,內心沖突也屬于常態,而且持續時間還不長,最重也就屬于一般心理問題,更何況他剛剛失戀,也有可能只是傷心過度而已,並不是舊病按發。」涂銘一面分析一面說,思忖著說︰「所以目前我只能給三少爺開一些安眠的藥。」
「最好是沒事。」雷少城擰眉吐出口氣。
「不過失戀也不容小覷。」涂銘說︰「一定要好好開解。」
「開解,怎麼開解啊?他現在跟本不出來見人。」雷少城哀怨的說。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三少爺的女朋友出面,畢竟三少爺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性格特質內向敏感,即使是失戀這種事,也要好好的處理。」涂銘緩慢的說完,然後又謹慎的補上一句,「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
「你說的也有道理。」雷少城點了點頭,因為用腦過度而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雷家的老宅並不是別墅,而是一幢大宅院,裝潢得古韻十足,每一樣家俱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而每個房間里又是各種現代設施都不缺,竟是將古典與時尚完美的結合了在一起,三位少爺的房間都在最靠後的院子里,緊挨著花園,雷少城和涂銘談過之後,就來到了雷少決的房間,他的生活助理葉斯盛正在門外守著。
雷少城走過去問︰「阿決吃過午飯了嗎?」
葉斯盛垂首站好,「吃過了。」
雷少城努了努嘴,「還在看校冊?」
葉斯盛點了點頭,又說︰「只是吃得不多。」
雷少城嘆了口氣,走上前推開了雷少決的房門,門甫一打開,一股刺鼻的菸味就撲面而來,房間里很暗,到處都是煙霧,雷少城抬手在眼前揮了揮,擰著眉走進去,四下看了看,最後在房間的角落里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之間隱約有點菸頭的光芒明明滅滅,雷少城咳了幾聲,站在門口沒有走過去,「阿決,怎麼不拉開窗簾?」
雷少決只是坐著,沒有說話。
雷少城又問了他幾句,可惜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搖了搖頭,退出了房間,側頭問葉斯盛,「我听說他前幾天讓你去尋找一本校冊?」
葉斯盛點頭,「嵩竹中學,國中部,三年五班葉景心。」
雷少城一早就猜到是有關葉景心的,他搓了搓手指,陷入沉思……葉景心、葉景心,你怪我弟騙你,但你又何嘗不是個騙子呢?
雷少城想了想,突然對葉斯盛做了個手勢,待他靠近後,輕聲說︰「你再告訴阿決一件事。」他附耳上去,囑咐了好幾句話。
或許這件事會刺激到阿決,但看他這副死樣子,雷少城也只能走這一步險棋了。
最近又有一筆大生意牽扯上了雷氏財團和井色地產。
為了爭奪某處地標性建築的承辦權,兩個集團的總裁同時飛往比利時與對方的大老板談判,企圖得到對方的青睞,就在他們爭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兩個家庭里也是不得安寧,葉井安一走,葉家別墅里的葉景心就開始不安分,想盡了辦法逃走,可惜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她不得不選擇放棄,接連著消停了好幾天。
你以為葉景心真的放棄了嗎?
不,她才不是個這麼懦弱的人!只是她選擇以退為進,安靜的等待機會。
值得慶幸的是,機會很快就來了……因為家中最老的長輩九叔公的八十大壽將近,葉家的親屬都要從各國各地飛回來祝壽,而身為葉家繼承人的葉井安自然要負責籌辦,雖然他遠在國外,但還是囑咐肖管家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正因為如此,肖管家對葉景心的管制才稍微松了些,給了她可以月兌逃的機會。
但葉景心還是決定要小心行事。
她偶爾會出去逛逛,但每次都會乖乖回家,藉以試探,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跟隨葉景心的人少了不少,這次她自己出來逛街購物,順便剪了頭發,剪過頭發後轉去化妝間,而那些提著大包小包的跟班則是在休息區等著她。
葉景心本來是沒有心思逃跑的,她洗完手以後又補了個妝,剛走出化妝間時看了眼遠處的跟班,臨時起意,悄悄的又把腳縮了回去,她退回化妝間里,四下看了看,最終目光定格在化妝間的窗子上,想著這是百貨公司的一樓,于是一咬牙,輕挽了衣袖,憑藉著俐落的手腳迅速的爬了上去,用力將窗子搬開之後,一個借力就翻了出去。
但葉景心畢竟是個女人,翻下去的時候還是扭到了腳。
她輕嘶了一聲,忍著痛開始跑,跑到路邊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輛停著的計程車,便開門鑽了進去,急聲說︰「開車。」她也不知該開去哪,總之先得躲開這地方,司機倒也配合,目的地都沒問就開了出去,開出這條街之後葉景心才松了口氣,但突然听見幾聲輕響,原來是司機把車門給鎖上了,她狐疑的蹙了蹙眉,藉著後視鏡打量了下司機。
司機帶了鴨舌帽和墨鏡,只出下巴和薄唇。
葉景心心生疑竇,有種不良的預感升起,她警惕道︰「司機,你這是往哪里開?」
司機卻只是開車,並不答話。
葉景心看著車子往她不認識的地方開,不禁緊張起來,「我到地方了,你停車。」
司機還是不理她,竟是又加快了車速。
葉景心感覺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撲過去撞車座,「喂,你是干什麼的?你再不停車我就報警了!」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機,顫抖著手指開始撥打110,可剛按出了11兩個數字,就感覺身子猛的往前一傾,刺耳的剎車聲刺痛了她的耳膜,而且手中的手機也月兌手而出,飛到了前面。
葉景心驚魂未定的抬頭,看見周圍的景物都停止了……車子停了下來。
她呼吸不均,「你、你要干什麼?」
司機的手還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葉景心微微喘著,瞪大了眼楮看著他,然而看著看著,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她的目光從驚恐變成疑惑,而後又化作探究……他墨鏡下的薄唇微抿,下巴的線條緊繃著,葉景心的手心有些出汪,她忍不住往前傾了傾身,小心翼翼的問︰「雷少決?」
對方的唇角微微一動,葉景心伸手過去,猛地掀開了他的鴨舌帽。
烏發一陣凌亂,然後輕輕的又垂下來,他緩緩放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取下了墨鏡……英俊的臉完全呈現出來,葉景心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她跌坐了回去,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雷少決微微抬眼,透過後視鏡看向她,兩人目光相觸,他瞳孔微微一縮。
「你怎麼會……」
「跟我去個地方。」雷少決沉聲說,然後又發動了車子。
「要去哪?」葉景心太過錯愕,以至于都忘記要跟他生氣了。
雷少決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的開車,葉景心看著路過的陌生景色,但心跳卻漸漸平復,再沒有剛才那種恐慌驚懼的感覺了,只剩下滿腔的疑竇。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計程車在一幢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門前停下,雷少決打開了車門,率先下車,葉景心看了眼那宅子,也跟著推門下車,然後問︰「這是哪?」
「我家。」雷少決說。
「你……家?」葉景心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雷少決走了進去。
「三少爺。」快到後院的時候,助理葉斯盛迎了過來,滿臉的如釋重負,看到後面跟著的葉景心後,驚愕的神色一閃而過,但還是很快收斂了表情,輕輕彎腰算作示意,然後又跟電少決說︰「大家都很擔心您,涂醫生和二少爺在書房等您。」
「我和她有事情要解決。」
「是,那我讓他們兩位稍等。」
「嗯。」雷少決頷首帶葉景心繼續往里面走,但他卻沒有將葉景心帶到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到了抄手游廊下的一間客房里,客房被收拾得很整潔,所需的東西一俱全,讓葉景心先進去後,雷少決在背後闔上了門,听到門關上的聲音,葉景心立刻轉過身來。
她蹙眉,「你要解決什麼事?」
雷少決凝視著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在听葉斯盛告訴自己葉景心的真實身分的時候,又驚又氣的感覺令他暫時拋開了抑的心境,因為自己的一個謊言,她做了這麼多絕情的事,而他還為此愧疚的要死、痛苦的要死,而她呢?竟然對自己隱瞞了她的身分,什麼書店、什麼老板娘,原來她竟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推已及人,她怎麼就不能理解自己?
可見到葉景心的那一瞬間,他就什麼火氣都沒有了。
他好想她,發瘋似的想她,就算她說了再多的謊言也無所謂,只要她回到自己身邊。
雷少決的眼眶不自覺的發紅,看在葉景心的眼中,顯得格外的憔悴……他瘦了很多,原本有神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光潔的下巴也布滿了胡渣,薄唇蒼白干裂,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葉景心的心忽然抽痛了幾下,喉嚨也有些發澀。
「怎麼不說話,你找我來不就是解釋的嗎?」
「你騙了我。」電少決面無表情的陳述。
「你……」葉景心忽然呼吸一緊,她怎麼沒想到,他之所以會出現在百貨公司外幫她逃走,就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分!她看了眼雷少決,為了掩飾心虛,所以板起了臉來,理直直壯的反問︰「我明白了,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麼,告訴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如此說完,自己果真有些生氣了,「你是覺得自己根本沒錯了對不對?」
「我有錯。」雷少決沉聲說。
「那你什麼意思?你想質問我什麼?」
「我不想質問你,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對,我大哥是井色的總裁,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根本沒必要,我離開了那個家,現在的衣食住行也完全沒有依靠家里,你清楚了嗎?」葉景心越說越委屈,連帶著突然被擄過來的驚嚇一同化成了眼淚,連假裝冷漠、繼續冷暴力都忘了,只想把雷少決這個混蛋給罵一頓,「你滿意了沒有?我是騙子,我跟你一樣可惡,我們扯平了!這下你不用愧疚了,不用再挽回我了。」
「阿景……」
「我剛一起床就被大哥忽然抓走,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又掉進了你的陷阱里,你們這些混蛋,全都想抓我、想關著我!你們把我當成什麼?當東西、當玩具嗎?還裝神弄鬼的嚇唬人,嚇得要死之後被帶來這個鬼地方,結果得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騙了你,誰喜歡看你的臭臉色!」葉景心忍不住哭起來,氣極敗壞的往外走。
「阿景,你又不冷靜了!」雷少決攔住她。
「是,我不冷靜,我是瘋子,我應該揍你一頓,揍扁你!」
「如果能夠讓你消氣,那就揍吧。」雷少決用力的抱住她,用力的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按進自己的懷中,任由她又抓又撓也不肯松手,「只要你不再消失,想怎樣都可以。」
其實他在知道葉景心並不是自己逃走,而是被葉井安抓走之後,他是如釋重負的,原來她還不是那麼的厭惡自己,原來她並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從自己身邊逃開。
「你放手……放手啊混蛋……」
「不放。」雷少決更用力的摟著她,低聲說︰「你是我的,不能走。」
「我不是任何人的!」
「阿景……」
「我們誰也不欠誰了!就這樣吧,不要再見面了!」
「夠了,葉景心!」雷少決忽然低聲咆哮,接著她的肩膀猛地一搖。
葉景心愣了一瞬,安靜了下來。
「不許再說不再見面這種話。」雷少決目光沉沉地凝視她,「這次我不會再努力的挽回你了,因為我要把你直接留下來。」
說著就深深地吻了下去,霸道又強烈的將她親吻得幾乎窒息,殘存的理智令葉景心呻-吟著掙扎,因為拗不過雷少決的力氣,就發了狠的合上牙關,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瞬間溢出,舌尖上一陣腥甜。
雷少決卻沒有放開她,反而吻得更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氣喘吁吁的葉景心才有了重新呼吸的機會,她貪婪的吸氣,一時間沒有說話,而雷少決的嘴唇被咬破了一塊,有血絲滲出流下,因為剛才的親吻而使整個唇瓣都微微發紅,他深深的凝望著葉景心,聲音變得粗啞,「我犯過兩次錯,第一次是欺騙了你,第二次就是放你走,以後我不會再騙你,也不會再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