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樓,杜若琳正巧推門進來,張澈的這些話像是故意說給她听的,而金俊元可不笨,他明明算準了她會出現,才趕緊換衣服下來,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杜小姐,好久不見。」金俊元笑容可掬地打招呼,還體貼地上前幫她拿筆電,感覺她與一年前有著極大的不同,除了頭發燙成微鬈之外,整個人散發出婉約又穩重的自信。
「謝謝你,我坐這里就可以了。」她的習慣沒變,依然喜愛靠窗的座位。
「金大叔,你好像變帥了。」
「呵呵呵……你夸獎了,是你變漂亮了才對。」都年過四十了,還被說帥,金俊元笑到嘴巴合不攏。
站在吧台里的曉芹看不下去,刻意發出清喉嚨的咳嗽聲。
金俊元立刻止住笑聲,尷尬不已。
「金大叔,你再不回去你老板那里,這間店就快著火了。」曉芹端著檸檬水走過來,放在桌上,瞧了瞧張澈那雙噴火的眼楮,好不可怕。
「呃……你們兩個吵架了?」不管他怎麼問,張澈都不回答到底發生什麼事,金俊元只得從杜若琳這邊下手。
「吵架?」她不以為然地挑起眉頭,「我干嘛跟一個陌生人吵架?又不是吃飽太閑。」
又踫了個釘子,金俊元垂下雙肩,很無奈地回到張澈的身邊坐下。
這兩個人的座位隔得老遠,場面沉默冷凝,如同回到最初的模樣,讓他忍不住靶嘆這世間真是好事多磨,明明在意對方,為什麼還要故作淡漠?
「老板,這是你的啤酒。」曉芹很盡職地送上酒和酒杯。
「曉芹,你瘋了嗎?他都這樣子了,你還讓他喝酒?」金俊元哇哇叫。
「我只是個員工,當然要服從老板的命令。」曉芹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我說金大叔,你也不要多管閑事了,老板心情不好,你就讓他喝,畢竟人家習慣了高高在上,受到一點小挫折就像被斧頭砍到,這種受創的感覺,我們平凡人是無法理解的。」
金俊元皺起眉頭,睇視曉芹。看來這小妮子肯定知道內幕。
「你跟我過來一下……」
「你給我坐下,哪里都不準去!」張澈喝止,仿佛害怕被他知道太多。
金俊元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不敢亂動。
曉芹愛莫能助地聳聳肩,攤開雙手,轉身回吧台,做杜若琳點的餐點。
「張澈……」金俊元像是有蟲子在鑽動,坐立不安。難道他大老遠從韓國來到台灣,就只能陪著老板跟杜若琳冷戰?「我們來說點快樂的事,你的新曲呢?」
「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澈的表情比冰塊還冷。
「怎麼會是這種態度?上回我問你的時候,不是還很高興地跟我說這次的曲子超棒,你要親自填詞等等?」
「我只記得說過這首曲子是我自己的,沒打算給公司。」所以他是在討個什麼勁?
「我知道啊!可是我總得幫你听听看,這曲子很重要,是你結婚的時候要放的,總得先進錄音室,確定音效處理完善才妥當,不然……唔……」
張澈用力捂住他的嘴巴,厲聲警告,「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宰了你!」
但是來不及了,金俊元說得夠多了,不但杜若琳豎起耳朵,曉芹也沉不住氣地沖過來。
「老板,金大叔說的是真的嗎?」曉芹並非不想幫忙改善張澈和杜若琳僵化的關系,只是這兩人的脾氣一樣倔,她怕自己越幫越忙。
「假的,樂譜已經被我撕掉了。」張澈不想被看出內心的煎熬,是杜若琳先對他無情的。
「你說什麼?」金俊元瞠目結舌。
杜若琳忍不住緊握拳頭,默默隱忍著波動的情緒。
「那種東西留著有什麼用?反正沒人領情!去了一趟國外,認識不同的男人,大概就覺得沒有我也無所謂,難道還要我像個傻子一樣痴痴地在後面追隨?開什麼玩笑?」
又來了,他一生氣就容易口不擇言的個性,金俊元不禁冷汗涔涔。
「老板,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就算人家不嫁給你,你起碼應該檢討一下自己,然後再接再厲。」曉芹是女人,當然比較挺杜若琳。
「什麼?」這下瞞不過金俊元了,「張澈,你求婚失敗了?」
「你給我閉嘴!」張澈愛面子,無法接受有人第二次提醒他這個挫折,大掌使勁地往桌面一拍,發出的巨響讓人不禁縮起脖子,不敢招惹他這頭暴龍。
秉持著一物克一物的道理,杜若琳就是不怕他,天生的正義感讓她忍不住站了起來,慢慢地靠近張澈,同時感覺到他的氣魄逐漸減弱。
「你夠了沒有?還要遷怒多少人才甘心?」她瞪著他,看得出來這幾日他過得不好,但這是他與她之間的事情,怎麼他從來不找她討論,總是將脾氣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我有說過要跟你一刀兩斷嗎?還有求婚失敗這一點也很奇怪,我不懂你怎麼會有這種感受,請問一下,你什麼時候跟我求過婚?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媒體都已經宣布了,是你說不嫁給我的。」他賭氣地回應。
「這跟求婚是兩回事,而且也是因為伯母催促你,你才想娶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沒問過我,只是听從伯母的話去做……」這一生她只想結一次婚、穿一次白紗,求婚的話也只能听這麼一次,她當然會很重視。
錯的人是張澈,他無話可辯,但是金俊元听得好糊涂,瞧見張澈不自在的表情,才明白這中間的誤會所在。
「杜小姐,你好像被騙了……」
張澈緊張地打斷他的話,「金大叔,不準你多嘴!」
怎麼辦?就要被拆穿了。
「再不講清楚,就完蛋了。」現在誰還理他?金俊元向天借膽,將杜若琳拉到旁邊,狀似要咬耳朵,音量卻大到足以讓所有的人听見,「杜小姐,我代替張澈跟你道歉,其實他都是騙你的,這一切跟張女士毫無關系,除了希望你回到張澈的身邊之外,其他行為都是張澈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的。你都不曉得,這一年張澈多麼可憐,每天睡覺都會做夢,老是叫著你的名字,而你寄給他的信和照片,他全都護貝,貼在工作室的牆壁上,是有點變態,不過好歹也是真心誠意,你以為以他那貧乏的腦袋如何寫得出那麼多好听的情歌?都是因為每天看著你的照片,才有辦法做到。」
杜若琳瞪大眼楮,想不到冷酷的張澈是如此的感性多情,偏偏他太愛耍帥,滿腔的熱情都被封得緊緊的,只有關在工作室里的時候,才能借由作曲釋放情意。
她轉頭,看見張澈一臉局促不安,仿佛害怕再次受傷,讓她免不了又心軟,明明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要讓怒氣沖昏了頭?
「金大叔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有外人在,張澈不停地蠕動薄唇,不知如何開口,幾番掙扎之下,沖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奔上樓。
優美動人的旋律在室內回蕩,她和他並肩坐著,看著他閉上眼眸,彈奏著曲子,縱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她心知肚明,這就是金俊元說的他想在婚禮上播放的新曲。
張澈彈奏了好幾次,仿佛這是一首魔曲,讓人無法停止,浸婬在音符的力量中,難以自拔。
餅了很久,他停止彈奏,十指擱放在琴鍵上,深邃的雙眸緊瞅著她。
在彈奏時,腦海里浮現了好多回憶,等到清醒過來,他重新領悟到自己真的不能沒有她。
「對不起,若琳。」他是該跟她道歉,怪自己言不由衷又太愛面子,一年不見,從她寄來的照片,看著她越來越漂亮、越來越耀眼,讓他的自信心逐漸流失,恐懼感逐日增加,他好怕她不再愛他,才會說了一大堆借口。
她露出如花的笑容,算是接受道歉。「你不是把樂譜撕掉了?」
「沒差,都已經牢牢地記在這里了。」他指著自己的腦袋。這首曲子他反覆彈奏,即使喝到爛醉,手指也能自有意識地完整彈奏出來。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她好奇地問。
「我還沒想出來。」他苦笑著搖頭,「我不是文字高手,想過好幾個曲名,不是很滿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杜大作家,你能幫我嗎?」
「我?」杜若琳偏著螓首,想了一會兒,直視著他的俊顏,「或許不需要想太多,這麼說好了,既然這首曲是你為我做的,那麼你最想跟我說的是哪一句話?」
他的臉頰泛紅,微微發熱。
她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你在害羞嗎?啊……」
張澈一鼓作氣地抱住她,濕熱的薄唇貼著她的耳朵,嗓音性感沙啞地說︰「我愛你。你听見了嗎?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想要佔有你一輩子,想要你當我的新娘,若琳,你嫁給我,好不好?」
她享受著這份溫暖的親昵感,然後學他,輕輕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他先是愣住,然後稍微放開她,滿臉詫異地睇著她,「你的韓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流利?」
「不然你以為這一年我都在玩嗎?」她一臉驕傲地說。
當時她就說過,如果不多充實自己,讓自己更有信心,她要如何抬頭挺胸地站在他身旁?
「老天爺……」他激動地傾身吻她,廝磨、糾纏許久,難分難舍。
「張澈,我們找一天把那些記者都集合起來,好不好?」
「好。」他懂她的想法,當時他不該遷怒別人,所以願意開記者會,重新宣布他們的婚事,算是彌補那些記者。
這一次,她不當他的秘密情人,就算登上媒體版面,也無需在眼楮上畫黑線或打馬賽克,他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杜若琳是他的女人,而他張澈是她的男人,這是一生一世的許諾,永遠不再分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