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夕前後,可以說是都城的大日子,這幾日全城的未婚男女幾乎都上街游玩,但不論是誰,大伙兒全都有志一同的往城西而去。
胡奕昕自然也去湊了熱鬧,她帶著何幼安先上了天香樓,看了傷勢已經穩定的賀青青之後,也不趕著回勤王府,徑自在外頭逛著。
城西有個相思湖,原本這湖沒有名字,但數十年前卻得先皇賜名相思,還在湖畔立了個「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幾個大字的緣定石。
據說這是數十年前,先皇為了佳人親手所刻,因為當年他游歷都城,失足墜湖被一位都城美人所救,最後這個美人成了貴妃,還一路成了皇後,當今聖上便是兩人的皇長子,先皇與美人結緣的這段幸福被傳頌著,漸漸的發展成若與心儀的對象一同虔心的向緣定石祈求,便能有好結果,幸福一生。
所以在七夕這一天,男男女女幾乎都一窩蜂的往相思湖畔而去,在胡奕昕有印象以來,每年年輕男女就得來這麼一趟,就某個程度上看來,應該也算得上是相親。
胡奕昕帶著何幼安在人群之中穿梭,不過她沒有像眾人一樣擠向相思湖畔的緣定石,而是拉著何幼安在四周的市集逛著。
「今年要向緣定石祈求的人挺多的。」看著蜿蜒的隊伍,何幼安輕聲問道︰「世子爺還是沒興趣嗎?」
每一回來何幼安都問同樣的問題,但胡奕昕的回答也沒變過,「人的幸福是握在自己手里,爺我不相信一顆石頭有多大的能耐!」
「世子爺太認真了,不過就是應景罷了。」
胡奕昕帶笑的看了何幼安一眼,「瞧你說的,怎麼,你要去求緣定石許你一個良婿,我們幼安想嫁人了啊?」
何幼安的臉微紅,「世子爺說到哪兒去了,奴婢是世子爺的人。」
「那是外人眼中看來。」她俏皮的眨了下眼楮,「如果幼安想去,本世子陪你就是了。我一定會好好的祈求,讓我們幼安嫁給全天下最好、最棒的男人,幸福過一生。」
「世子爺笑奴婢,奴婢才不去!」何幼安臉微紅,搖了搖頭。
胡奕昕見何幼安不自在,不由得哈哈大笑,拉著她在一個賣飾品的攤子前停下腳步,拿起了一只做成牡丹花形的銀飾,在何幼安的頭上比劃了一下。
「咱們幼安長得美,」她贊嘆道︰「戴什麼都好看。」
何幼安臉上帶著淡淡的一抹笑,「世子爺已經給奴婢買了太多首飾,奴婢不要了。」
「可我喜歡我們幼安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胡奕昕面對著小販,「這個我要了,給我包——」
她話還沒說完,手上的牡丹花銀飾就被搶走。
手頭一空,胡奕昕的臉色大變,轉身狠狠瞪著沒長眼的程咬金,定楮一看,臉色一沉,看來今天出門真是沒燒香拜拜,竟然這麼倒霉的遇上了都城首富龐賀平的掌上明珠,一心巴望著要嫁進勤王府的大花痴——龐曉曉。
這女人長得是挺漂亮,但就是那副自以為是的性子讓人不敢苟同。龐賀平靠著已逝的夫人與蒙古族的關系,做起南北貨的買賣,賺了不少銀兩,偏偏有財富不夠,還一心妄想著把龐曉曉嫁進勤王府,甚至為了成為皇親國戚,還不顧禮數,不怕眾人取笑,親自上勤王府向勤王提親要結兒女親家。
龐賀平不怕丟臉,胡奕昕也不會顧他的臉面,當場就當著龐賀平和勤王的面,一口回絕親事。
先不管自己是女兒身,娶不了妻,就提龐家那副財大氣粗、自以為是和龐曉曉刁蠻又潑辣的性子,她早早就把這一家人給三振出局了。
龐曉曉手里拿著銀飾,微揚下巴,一臉得意的看著胡奕昕,憑她家大業大,當然看不上這個小東西,但她遠遠看到胡奕昕跟何幼安的親密樣,她就打心里頭不服氣。
這都城里未出閣的閨女,哪個不巴望著得到世子爺的青睞,原以為憑著自己的外貌與家世,胡奕昕會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誰知道他竟然不顧龐家的臉面,一口就回絕了親事,讓她顏面無光,成了都城百姓的笑柄。
但別以為她會因此而放棄了這門親事,說到底,她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上,要風是風,要雨是雨,說要成為世子妃,就一定當上。
她將銀飾往自己的頭上一插,對胡奕昕說道︰「世子爺,牡丹花就是要配我如此富貴之人,這樣才美。」
「美你個頭!你這女人只配得上三八阿花。」胡奕昕撇了下嘴,來往人多,她好歹是個勤王世子,不想當街修理人,所以忍著氣,對她伸出手,「東西還來!」
「既然現在在我手上,就是我的。」龐曉曉一點都沒把胡奕昕那副山雨欲來的神情給駭住,畢竟以她爹的財勢,勤王也得禮讓三分,「除非世子爺也跟著我一起去祈求緣定石。」
「誰要跟你去?!」胡奕昕眉頭一皺,這個瘋女人!「本世子再說一次,東西還我!」
「不還!」龐曉曉一臉得意。
胡奕昕哼了一聲,這女人不怕丟臉,她也豁出去了,伸出手就要搶。
龐曉曉往後一閃,將一旁跟著出來的龐家總管給推出來。
胡奕昕的動作一頓。
莫冬陽站上前,有禮的拱了拱手,「世子爺堂堂男子漢,何苦跟我家小姐計較?」
「少在這個時候跟我提什麼男人、女人,告訴你,本世子爺心目中只有一個詞兒,叫做男女平等。男人不一定得讓女人,尤其是討人厭的女人,」胡奕昕見過這個龐家總管幾次,長得是人模人樣,身手了得,可惜好好的人不當,偏要去當龐家的走狗。「東西是我先看到,就是我的!讓開,不然本世子對你不客氣。」
莫冬陽沒讓,依然恭敬的說︰「世子爺不如就看在下的面子,將這首飾割愛如何?」
這龐家人真是欺人太甚,連個總管都不把她這個勤王世子給看在眼里,胡奕昕咒罵了一聲,「莫總管,你是什麼身份可以跟本世子說話?滾!」她伸手推開他,就要搶龐曉曉頭上的首飾。
莫冬陽輕松的握住了胡奕昕的手,目露殺機,「在下得罪了!世子爺!」
他的手正要使勁,卻沒料到從一旁突然伸出一把扇子,狀似不經意的一擊他的肘部。
莫冬陽只覺得手一麻,立刻松手。
胡奕昕一得到自由,立刻趁這個大好機會,伸出手直接搶了龐曉曉頭上的首飾。
「世子爺!」龐曉曉氣得快要跳腳,「你怎麼搶我東西?」
「嘴巴放干淨點,」胡奕昕也沒跟她客氣,怒斥道︰「不要臉,作賊的喊捉賊。」
龐曉曉氣不過,指著胡奕昕當街大嚷道︰「莫總管,我要你立刻把東西給我搶回來!」
莫冬陽正要上前,但眼前伸出一只手來擋住了他。
「三個人——一個王爺世子、一個首富千金、一個龐府大總管,何苦為了個小東西在大庭廣眾下爭執,貽笑大方?」
「此事公子不該插手。」莫冬陽神情有點冷淡的轉頭看著方繼威,方才他可以不計較他拿扇子替胡奕昕解圍,但若他再管閑事,他可不會客氣。「公子雖說不是龐府的人,但現下在龐府作客,也沒有胳臂肘向外彎的道理。」
「莫總管,在下不過是說句公道話罷了。」方繼威看似正打量著手中的折扇,眼角余光卻注意到胡奕昕緊盯著他不放。
他嘴角一揚,目光徑自在小販的攤位上看著。
「原來你們是一路的!」胡奕昕一眼就認出了方繼威,他之前把她壓制在地,搶了她視如珍寶的藥瓶,讓她顏面掃地,此時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也顧不得風度,挑釁的瞪了方繼威一眼,「你立刻把我的藥瓶還給我。」
方繼威彷佛沒听到,目光壓根沒放在胡奕昕身上。
「喂!」胡奕昕吼道︰「本世子跟你說話!」
方繼威伸出手在攤位上拿起一只銀飾。
「喂——」
「這個好看。」方繼威拿到了胡奕昕面前。
胡奕昕一愣,「什麼?!」她的目光移到方繼威手上的蝴蝶發飾,做工是挺細致,但是她現在是跟他談藥瓶,而他竟然拿發飾給她看?「你腦子有問題,把我的藥瓶還我!」
方繼威將蝴蝶發飾塞進她的手中,「世子爺既然愛首飾,不如這個給你,我們一物換一物。」
「去你的一物換一物,誰要跟你拿這個發飾換我的寶貝!」胡奕昕實在來了氣,將發飾給丟在地上,也顧不得自己連防身的功夫都沒有,挽起了衣袖,一副要跟他打一架的架式。
「世子爺,人多——」何幼安注意到他們的聲響已經引起了注意,怕有流言蜚語傳進了勤王府,她防備的目光看向方繼威和一旁冷漠的莫冬陽,輕聲說道︰「我們還是先走一步。」
「不,除非他把藥瓶還我。」
「什麼藥瓶?」看胡奕昕緊張的樣子,龐曉曉一時忘了首飾的事,只要能讓胡奕昕在乎的東西,她都想要,她不客氣的對方繼威伸出手,「神算子,把東西給我。」
方繼威淡淡的瞟了龐曉曉一眼,這個刁蠻千金還真是沒幾個人可以招架得住。
「神……」胡奕昕原本的氣勢在听到龐曉曉的稱呼之後一消,她飛快的與何幼安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沒想到她千方百計想要找的人竟然是他?!看那唇紅齒白的樣子,就像她師父說的,與其說是神算子,還不如說是個騙子還比較像些。
「你就是替知府公子算命斷命的神算子?」
方繼威只淡淡的說了句,「傳言言過其實。」他緩緩的別腰撿起被胡奕昕丟在地上的發飾。
胡奕昕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移動,他們之間有個不太愉快的初識,她實在無法說自己喜歡這個人,但現在自己有求于他,為了大局著想,她只能選擇暫且吞了這口氣。她微揚起下巴,「正好,本世子也想找你算個命。」
「現在神算子正在龐府作客,世子爺若要算命,就請上龐府一趟。」龐曉曉在一旁插嘴,一臉得意。
胡奕昕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真的很討人厭,今天沒帶啞巴藥,不然真想要她說不出話來,不過……她暗地里從衣袖拿出一個小竹筒,里頭的藥粉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讓人的身體奇癢無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個把戲她玩得都成了精,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動作極快地朝龐曉曉的方向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