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連秒針走動的聲音都能清晰听聞。
閻京笙安慰的躺在床上,雙眸緊閉。
空氣中飄揚著一股奇特的香氣,若有似無,隨著幾乎不可察的腳步聲靠近,那香氣逐漸凝成一團,印在閻京笙連上的月光被黑影遮蓋,對角的牆上折射出婀娜多姿的身影。
那道影子徐緩的揚高手臂,末梢多出了迷你手槍的形狀,槍口對準閻京笙眉間,只需要一個動作,就能結束他的生命。
符鈴借由微弱的光線望著他平靜的睡顏,胸口莫名的疼痛。
為什麼她會對他如此熟悉?她見過他嗎?
「嗯……」閻京笙的長腿踢開棉被,大字型的睡姿仿佛在宣告著歡迎入侵者,彰顯他的不可一世。
她並未因此受到驚動,舉著手槍的縴臂也沒有移動,卻感覺到自己在發抖。
住手……不要……
有道幽遠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夾帶著深沉的痛,拉鋸著她殺人的決心。
手槍做過消音處理,殺了他之後。她甚至可以用散步的方式離開此地,且要對付一個毫無招架之力的沉睡男人太容易了,她實在沒道理猶豫或害怕。
但是,天殺的!為什麼她的四肢像被灌了沉重的鉛無法動彈?
她震愕的發覺,自己竟然下不了手……
「你還不動手嗎?」
符鈴嚇了一跳,手槍掉到地上,略顯狼狽的趕緊撿起來,再次瞄準,然後不再遲疑的扣下扳機,可惜遲了一步,他長腿一踹,子彈因此射偏了,牆壁上出現一個小洞,連手槍都被踹飛出去。
她心神一凜,沖上前想奪回手槍,才跨出一步,就驚恐的發覺手槍已落入他的手中,但她沒時間訝異他的敏捷速度,現在要做的是攻擊。
「符鈴,我給過你機會了。」閻京笙的右腕阻擋她的攻勢,下一秒奪回主攻權。
「你……你怎麼知道我……」熱燙的怪異感受揪得她心口難受,她使出回旋踢,借由暴力來轉移心思。
她陌生的語言令他臉色鐵青,但他不急著制伏,只是一再的化解她的攻勢,像是在測試她的能耐。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閻先生!」路奇听到怪聲,立刻沖過來。
救回符鈴後,艾蓮偷偷交代過他,這幾天絕對要寸步不離,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符鈴緊張的看了閻京笙一眼,使勁伸出手直撲他頸子的穴道,他仍然輕巧的閃過,一記手刀精準強勁的劈向她,她沒多掙扎便昏厥過去,他順勢接住她的嬌軀。
路奇再也按捺不住,破門而入。
「閻先生!」他一看到符鈴,瞬間嚇呆,「她……」
「對,她回來了。」閻京笙目光冰冷的瞅著路奇,「你說的都對,符鈴要害我,你猜測神準,她因為練槍法而手指長繭,這樣,你高興了嗎?」
「我……」路奇不敢多吭一句,就算主子如此冷靜,卻比發火的時候更加駭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符鈴幽然轉醒,抬眸看見閻京笙,殺氣又在她的眼底凝聚,剛要出手,卻發覺自己的雙腕竟然被銬住了。
「呃……」
她氣結的使力,只讓手銬發出細碎的聲響。
「別浪費力氣了,這副手銬可不是紙做的。」掙扎只是弄疼她自己的手罷了。
「放開我!」她憤怒的大吼。
「然後讓你殺我?」閻京笙凝視著她,目光夾帶著濃烈的怨懟。「我瘋了嗎?救回一個殺手來奪我的性命?不,我的確是瘋了,不但犧牲一塊土地換你回來,而且明明從監視器看到你半夜鬼祟的行動,卻還是……」
他發泄似的一拳擊向牆壁。該死!太該死了!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面容慘白,心下暗驚。其實離開鐵皮屋,回到這里不久,她就已經清醒了,但還是假裝昏睡,然後趁著半夜溜到樓下,與夏蘿小姐見面,並將武器交給她……難道他都知道?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透過監視器看到了。」像是听到她的疑惑,他轉過身子,苦笑的說,眼神難解的看著她。
莫名的,她渾身不對勁。
「說話,我不準你沉默。」他捏住她的下頷,灼熱的視線像是要穿透她的骨子。「起碼告訴我,我是你的誰?」
她緊抿著唇,黛眉微蹙,一臉迷惘。
「不要告訴我,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他緊握拳頭,壓抑的郁悶累積在胸腔,快要爆炸了。
「你帶符鈴回來的那一晚,我就發現她的身體與別人不同,雖然當時她體力透支又虛弱,不過一般中迷藥的人應該眼白渾濁,唇色蒼白泛紫,但她沒有這些病狀,我替她針灸之後,用那些針做了實驗,發現她似乎長期食用一些漢方補品,可是她還這麼年輕,又辛苦的在紐約只身生活,在國外想取得漢方藥品是很困難的,就算有來路,也要價不菲,更重要的是,那些補品除了有美容強身的效果,更能淡化體內毒素的效用……那時候我就在揣測、懷疑,難道符鈴知道自己經常被下藥?到後來符鈴對野合香的後座力全無,也是因為她長期食用的補藥能中和野合香里面的麻醉成分,各位,這已經不能說是巧合了。」
艾蓮緩慢的說,但在當時,他真的只是懷疑、納悶罷了。
「你干嘛不早說?」閻京笙氣急敗壞的吼叫。
「人都有過去嘛!而且我又不了解符鈴,還有,我也怕你真的嫌她麻煩,把她丟給我。」艾蓮摳著指甲,只差沒說一人做事一人擔,符鈴是他帶回來的,她免費看病就不錯了,好嗎?
「你可以警告我。」
「怎麼警告?你有照照鏡子看過你當時的表情嗎?簡直把她當心肝寶貝一樣,我怕警告你,反被當成呂洞賓。」艾蓮不怕死的直言。「就老實說你看上符鈴的姿色才花錢買回來,五百萬美金啦!都已經花了這麼多的錢,我怕你還沒享受到便丟掉是很可惜的,為你著想,我錯了嗎?」
眾人皆瞪大眼眸,難怪艾蓮沒讓智囊團出席,他們都不知道清高潔淨的艾蓮竟然會說出這麼輕佻的話!
「艾蓮,說話小心點。」傅拓丞忍不住出聲。
「這有什麼?不就是實話實說。」艾蓮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
「你這個女人!我看你根本是存心的!」閻京笙氣到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大吼。
「我是啊!誰教我沒有拆散有情人的癖好,況且有些事情本來就應該要按兵不動,才不會打草驚蛇。」艾蓮采取的方式就是,當對方暗地搞鬼時,別太急著拆對方的台,因為拆了一個,就還有第二個、第三個,那麼何不先順應著對方觀察、防備,等對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不是更快嗎?
「所以你就放任我跟符鈴……」閻京笙已經氣到詞窮了。
艾蓮無辜的看著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兩個人互有愛意,真心喜歡,有什麼不好?況且既然她與夏氏有關聯,那她一定還會出現,別太擔心。」
大伙無言。
對,符鈴會回來,但回來做什麼?天殺又該死的,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令人埋怨的是,就算知道她可能要殺他,他還是日日夜夜的渴望見到他,沒想到還附加一項驚喜——她忘了他!
「你想殺我就動手吧!快放開我!」他空洞的神情越顯冷峻,符鈴深知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了,那麼她也不嗦,因為這就是殺手的命運。
「我不會殺你。」
她擰起眉頭,不明了他的用意。
「你隨隨便便偷走我的心,就想不告而別?」他慢慢的欺近她。
靶受到極大的壓迫感,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我……听不懂你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胸口一陣鼓噪、混亂,他毫不修飾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卻帶給她一股熟悉感……不對!她不認識他才對,「閻京笙」這三個字只是一項任務,是夏蘿小姐的命令。
當一雙大手捧著她的小臉時,她以為他要做什麼壞事,然而他只是露出溫和的笑容。
「沒關系,我多的是時間等你慢慢的想起來。」
「你……」當她是笨蛋嗎?他的笑容根本不懷好意。
「從現在開始,叫我阿京。」他的嗓音低啞迷人,徐緩的灌入她的耳朵,在她發愣之際放手離開,還給她孤單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