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冉恭玄伸出手收下了桌面的巧克力,烏小春好開心,高高揚起的唇角維持著相同的高度許久、許久……
「巧克力我收下了,所以也請你別再向我道謝。」冉恭玄學著烏小春剛才強硬的口吻說話,同時也不自覺地加大了唇角上揚的角度,但這一點他自己並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平易近人的溫和形象是假的,而她的則是再真實不過。
她仍是他記憶中那個性溫良的女孩,只是現在的她在經過社會歷練與年紀增長之後,那份屬于小女孩的羞澀氣息已被成熟大方的態度所取代,當然並不是全部,在多數時候她盡可能的讓她自己看來是落落大方的。
「嗯。」烏小春用力的點了頭。
話題又到了一個段落,冉恭玄知道是時候與她道再見了,她不會是他想要找尋的那個人,那麼就不該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他必須和她保持點距離,因為她太甜美了,他並不打算讓自己跟她有任何牽扯。
懊是說,他的心習慣了平靜,並不想被任何人掀起波浪,所以與她保持距離,讓他的心思百分百地投入工作,不去想其他。
但想是一回事,確切執行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當烏小春愉悅的聲嗓再度在他耳邊響起,他什麼也沒做,而是停留在原位上,繼續與她聊著天。
「薄荷巧克力很好吃喔,心情不好時,我吃幾塊,心情就會恢復了。」
「為何心情不好?」
「我在銀行工作,是個櫃員,因為得在第一線服務,有時會踫見莫名其妙的人或事,所以有時候心情會受到影響,但那也是我個人問題啦,這是工作也是服務,我必須再好好調整自己心態才是。」說到最後,烏小春只能略帶苦澀的笑著。
她還是太淺了點,或許再過個幾年她再成長一些,她便可以完美地將工作情緒給拋得遠遠,下了班,工作上任何狗屁倒灶事,都無法影響她的好心情了。
「嗯。」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這種小東西,但哪天若你真的心情不好,試試吧,或許它也能讓你心情變好喔。」
烏小春發現她話多了點,而冉恭玄話少了些,但當她說話時,他所有的專注力全在她身上,他並未顯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情。
所以她可以將他的反應歸納于他並不討厭她這個人……是吧?
听著烏小春的話,冉恭玄挑了眉沒應聲,那表情看來不像是他會想依言試試看,但也沒表示拒絕。
看著那不置可否的表情,烏小春也笑著,並不強迫他一定得按她的話做。
「剛才我在對面超市踫到住在你樓上的嘉玟姊,你見過她了嗎?」
冉恭玄偏著頭,狀似努力回想中。
「我曾听見樓上有聲響,我知道有人住,但還沒見過那戶人家。」該是說,沒有正式的見過。
李嘉玟,三十八歲,現為國小教師,有過一次婚姻紀錄,與前夫生下一名男孩,男孩現在七歲,由前夫撫養。
謗據公司事先做好的調查資料顯示,她雖是婚姻失敗,但在學校及家長們眼中是個優良教師,而在他私下的觀察下,她確實完全符合資料上所寫的,生活作息也都十分地規律。
她還沒見過他這名新鄰居,但他可不,他會在該出現大眾面前適時出現,也會在暗地里像個隱形人般觀察周遭的人事物。
「嗯,你樓上就嘉玟姊自己一個人住而已,她是個國小老師,為人很好的,以後你自己踫上她就明白了。」話說到這里,烏小春所點的咖啡也喝了大半。
「我會記得她是個好人,因為你說她是好人。」只是眼見不為憑,人們也總是教自己的直覺與認定所欺騙,所以他會記得李嘉玟是個好人,但在他的認知里,好人一樣會犯錯的。
總之,唯一讓人排除在這次調查工作之外的人,只有眼前的人兒。
誰都可能是凶手,誰也都可能不是。
烏小春又喝了一口咖啡,心底再一次肯定這家咖啡館的咖啡並沒有任何突出的特色,再加上那一點都不合格的服務態度,莫怪生意不好了。
「你常來這家新開的咖啡館嗎?還是跟我一樣,今天是第一次來?」烏小春低聲的問著。
「不常來,但不是第一次了。」望著那張漂亮的小臉,像是有話想說,卻又猶豫著說與不說的模樣,冉恭玄想笑,因為他已經猜出她想說些什麼了。
他勾著唇角問著,目光很快地掃向櫃台里的男人,「咖啡不好喝是吧?」
見他大剌刺的看著人家店老板,還問出這樣直接的話語來,烏小春顧不得禮貌的伸出手越過桌面,柔細的指頭貼上他的面頰,略略使勁地將他的臉扳正,讓他的視線只能看著她。
「那個……咖啡並沒有不好喝,但是……也沒什麼特色就是了。」烏小春傾身向前,將吐出口的音量調到最小,小到只有對面的男人听得見。
兩人現在的對話內容真的不能讓店老板听見呀,她的話是完全不說謊的心底話,而她相信他接下來也會如她一般,只是她更相信他說出口的話語不會太好听就是了。
她難得看懂了他臉上的表情,但她不想被店老板趕出去呀。
「你太緊張了,店老板不會趕我們出去的。」呵,她該去照照鏡子的,所有心思全放在臉上了,真可愛,「這咖啡是三合一泡出來的。」
冉恭玄說出事實,但烏小春很自然地將他的話語詮釋為︰這咖啡就像是三合一泡出來的。
「對,它喝起來就像是三合一咖啡,但我們還是小聲點說吧,老板听了會傷心的。」烏小春善良地為人著想,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家咖啡館是咖啡館,卻也不是咖啡館,店老板也不真是店老板,所以他不會難過的。
這家咖啡館不過是公司為了方便各項事務調查所開設的,所謂的店老板就是冉恭玄的同事,沒有咖啡點單,不論是誰走進這家店,點了任何咖啡,出現的,永遠都只有用三合一咖啡包泡出的速溶咖啡。店老板不會給人好臉色,不懂如何為人服務,最好除了公司里的同事之外,誰都別走入這家咖啡館,這就是事實。
「它本來就是三合一咖啡。」冉恭玄抿了一下嘴,將話含在唇里說著。
「什麼?」烏小春听不清楚他的話。
「沒什麼。你剛上來之前,有看見這家店的招牌嗎?」冉恭玄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他切入了另一個主題。
「有,它寫著‘咖啡館’三個字。」只能說言簡意賅,真是很有個性的一家店。
「招牌底色是什麼顏色的?」冉恭玄再問。
「底色是黑色的。」雖然覺得他的問題有些奇怪,但烏小春仍是乖乖地老實回答著。
「你都看見它是黑色的了,你還走進來做什麼?」
「咦?」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它都擺明告訴你它是黑店了,你還傻傻走進來。」冉恭玄的表情要笑不笑的,讓看著他的人兒分不清他這話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烏小春此刻的表情有些復雜,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這是在說冷笑話嗎?真的……很難笑。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對不起,她真的笑不出來。
「我也不確定。」冉恭玄聳了聳肩。
他真的不確定,是不是笑話,要端看待會兒櫃台里那男人的心情了。
除了發出略微干澀的笑聲之外,烏小春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所以她又喝了口咖啡。
很快的,她的咖啡杯見了底,她輕聲向對座的男人說︰「我要先走一步,不打擾你了。」
這一趟出門主要目的是到超商給家里冰箱補貨,喝咖啡不過是臨時起意,但有了意外收獲,她很開心。
「小心慢走。」
「嗯,拜拜。」烏小春提起購物袋離開座位來到櫃台前,「買單,謝謝,連同那位先生的一起付。」
癟台里的老板原是專心在自己手里的書本上,听見烏小春的聲音後,他抬眼,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為何要請他喝咖啡?」
听見店老板的問話,烏小春明顯地愣住了,小臉上掩不住對他的問話感到意外的神情。
好奇怪的老板,不就是告訴她多少錢嗎?為何突然丟出問題呢?而這問題,她似乎沒有回答的必要。
「請問總共多少錢呢?」她告訴自己繼續微笑,佯裝沒听見對方的問話。
通常這樣的表現,總會讓他人放棄原有動作的念頭,她以為店老板也會放棄,但再次意外的,他並沒有。
「你喜歡他,所以請他喝咖啡?你想把他?」老板雖是用了問句,但望著烏小春的眸底卻是相當的篤定。
他篤定她對冉恭玄有愛慕之意。
听見了老板的話,若烏小春再年輕個五歲,或許會感到十分害羞,不知所措,但自己一人生活了這麼多年,社會工作經驗也累積了一些,對于某些無法預想的情況,她還是能夠盡可能地讓自己保持鎮定,即便只是表面。
「我喜歡他,但只是朋友般的喜歡,我請他喝咖啡,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烏小春臉上維持著淡淡的微笑,但眼底並無真實的笑意。
她不擔心店老板看透她虛假的和善態度,因為他們都明白對彼此而言,對方不過是陌生人,虛偽的友善已是客氣的表現了。
而老板的眼神讓她明白他懂了,懂了她表現出客氣,卻也不真客氣的態度。
這一回,店老板不再多說什麼了。
「請問總共多少錢呢?」烏小春拿出皮夾。
「不用錢,我請客。」
看著櫃台內那張原是面無表情的酷臉突然露出白牙笑了,烏小春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她真有些被對方那捉模不定的態度給弄胡涂了。
一個瞬間變了臉,雖然是笑臉,但現在又是哪招呢?
「為什麼?」有人想請客縱然很好,但她並沒有讓陌生人請客的習慣。
「沒為什麼,我高興。」完全任性的答案。
「不,你開店做生意……這樣吧,不然你打個折扣給我,但別不收錢。」雖然覺得眼前的老板是個怪人,但心底有股直覺讓她覺得他並不是個壞人。
「我說了,我請客。」十分堅持的口吻。
「我不會讓陌生人請客的,我並不認識你。」
「那家伙是我朋友,而你是他朋友,所以你也是我朋友,我們認識了。」班子烈伸出手越過高高的櫃台,「我叫子烈。」
看著眼前的大掌,烏小春只花了一秒鐘的猶豫,便也跟著伸出了手。
「烏小春,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