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的家離她原本的住所並不遠,這是她回到兩人住所的第一個想法。
她站在玄關處,目光忍不住盯著某處一直看著,但連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發什麼呆呢?先過來坐著,我先把妳的房間整理一下。」紀博堯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她盯著看的地方,正是原本放置那兩把情侶傘的地方。
「沒關系,你告欣我是哪一間吧,我還有一只手能動,可以自己慢慢整理的。」能動就不是廢人,她不想當廢人啊!
「那好吧,有問題,隨時叫我。」紀博堯打開主臥室的房門,「這也是妳的家,別客氣了。」
「我知道。」蘇曼曼簡單響應三個字,便是直到晚餐前兩人之間唯一的對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知道自己房間里的東西其實不太需要整理,難怪當時她能夠不多費唇舌,便能說服他讓她自己整理房間。
當紀博堯喊著她起床吃晚餐時,她的大腦似乎仍是未完全清醒,直到她嘗到美味的食物之後,她的大腦才真正的被喚醒。
「看來你是真的知道我喜歡吃些什麼食物。」因為美食,蘇曼曼眼楮全發亮了。
她喜歡重口味的食物,但因為受傷的關系,這些天在醫院里她只能被迫吃著味道單調,卻不失營養的食物。
而眼前桌面上的所有食物,雖然半是偏清淡的,卻完全是她平時所喜愛的,他很了解她,這一點,她再一次的肯定。
「因為妳曾經列過一張列表,列表上全都是妳愛吃的食物與絕對不吃的食物名稱。」那張清單,他一直都留著,就放在他的書房里,當時因為失去了她,他逃避地不去踫觸任何有關她的東西,其中也包含了那張她親手寫下的清單。
「喔喔,這听來的確像是我會干的事情。」蘇曼曼可愛地吐了吐舌,「真不好意思,看來你娶了一個有些小挑嘴,卻完全不諳廚藝的老婆。」
「以前我們各忙各的工作,時間上若能配合,我們會一起相約個地點,一起午餐約會,而晚餐時間,我們若不是上館子吃飯,就是叫外賣,我們都很滿意這樣的生活形式,況且,我娶妳,又不是為了要妳當煮飯婆。」完全是因為愛上她。
「唉,我又想對你說聲對不起了。」又是她無法接續下去的話題。
他什麼都記得,她卻不。
「別放在心上,總有一天,妳會習慣不說的,就像妳說的,忘了的無法找回的話,那就制造新的吧。」
「知易行難,你真是個記憶力十分好的人,我隨口說的話,你立即記住了,這讓我又想說對不起了。」
「那麼從現在開始,妳也學著加強記憶吧,首先記得我重復告訴妳的話,先把『別放在心上』這句話背起來吧。」
「知道了。」
回到屋里的這一晚,當蘇曼曼忙著陪周公認真下棋時,另一間房間從里頭打開了。
紀博堯毫無聲息地來到這間曾是他們一同共享的臥房里。
他站在床邊,凝望著她平穩的睡容,在她清醒時刻完全隱藏的情緒,在這一刻再也無法用平靜且輕松的神態去遮掩。
幸福同時混雜著不安,他的心完全由著兩大相對矛盾的情緒所組成。
他為她存在的事實感到幸福,那長達半年來深絕的悲傷已經離他遠去,失去她的愛現下已成了既定的事實,他無法保證她會再次愛他,他必須花點時間去明白所謂的失去是永遠還是短暫?
若他還有貪心的資格,他滿心只希望著她的愛能夠回到他身上,什麼也不記得都無所謂,回憶可以再造,可以是全新的。
她的愛,若永遠也無法落在他身上,那麼他也不會怨恨的,只是……遺憾吧。
※※※※
一場意外傷害為蘇曼曼換來了一個月的休養時間,這段時間里,紀博堯也是日夜陪伴著她,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她的全部。
她受傷的部位已經整整固定了一個月之久,每個星期他總是貼心地陪著她到醫院里回診。她的復原狀況十分良好,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一來這表示她的健康狀況無須再教人擔憂,也表示他無須親自照料她的傷口及生活起居,雖然這一切是他個人的堅持,但她希望自己別勞煩他太多,他為她做得夠多了。
所以她說︰「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我想你也該回公司上班去了,別總是擔心著我,我只是被阻斷了部分記憶,但這並不影響我的生活自理能力。」
外傷幾乎成不了問題,而腦子里的血塊也自動消除了,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記憶仍是沒有回復,這一點令她的心理壓力無法解除才是真的。
「沒關系,工作不急。」紀博堯當然明白她的傷勢已經無大礙,他只不過是想多點時間陪伴在她身旁,多點時間努力地讓她再愛上他。
「但我急啊。」他的拒絕早已在預料之中,所以蘇曼曼早已想好應對的方法了。
「妳急什麼?」
「我想回公司工作,舅舅現在用的是臨時秘書,如何也比不上我這正牌秘書的高配合度,況且,我也待不住了,我想回公司上班。」彷佛擔心著這樣的說法還不能夠順利說服他,她又趕緊說︰「或許回到熟悉的工作環境之後,哪一天我的記憶會突地回來也說不定呢。」
不,不會再回來了。
紀博堯在心底否定了她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好吧,就依妳,但上下班都由我接送妳好嗎?」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她,因為生活無法什麼也不做的過下去,一切都必須回到正常的軌道上。
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內心里那處「或許有機會會再次愛上他」的角落已崩落了一塊。
她想不起任何從前,這一點他不意外,而現在的她不再總想著對他說出抱歉的字句,證實了她確實將他曾說過的話記在腦海里,但這並不表示她的情感面上有任何推進或改變。
她當他是室友,也當他是朋友,可一切僅只如此而已。
「當然,謝謝你。」蘇曼曼微笑著向紀博堯真誠道著謝,但她並不知道自己這樣輕淡有禮的微笑,看在他的眼底卻成了隱隱刺痛他的細針。
她太認真的向他道謝了,她的道謝里該抽走一些客氣,多添一點嬌羞的口吻,那麼他才能夠從這樣細小的動作里分別出她的情感。
客氣,只表示她對他仍是待朋友般的情感,嬌羞,那表示她極可能對他有些許的好感了,只可惜這一點直到目前都尚未發生。
※※※※
一個月的時間讓蘇曼曼對紀博堯有著很初步的基本了解,明白他是個絕對教人心安的好男人。
他並不多話,但這並不表下他是個冷漠的人,至少對她不會是。
他總是習慣用不著痕跡的方式關心著她,呵護著她,只為了不遺漏她任何的需求,他為她做了很多,在他以為她什麼都不知曉的情況下。
但或許很多事,她真的不知道,可至少她知道他總會在她睡著之後來到她的床畔邊,有時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一會兒,有時他會用著十分低微的聲音傾訴著他無法當面對著她說的話語,但那樣的時候仍是極為少數。
而現在,他的大手正輕握著她的,這樣親昵的舉止總會在深夜里出現,在她清醒的時刻,他從不曾唐突過她。
她能感受他正坐在床畔,靜靜地凝望著她,手里傳來屬于他的溫度,這感覺教她感到平靜及心安,她知道自己空白的心正為他一點一滴地填上色彩。
他在等,等著她再一次地愛上他。
而她也在等,等著自己將全新些微的情感一點一點地堆積,直到那分量夠多、夠重了,足以向他呈現的那一刻。
他要的是十分肯定的情感,要能夠長期伴隨的,所以她不能在尚未完全肯定自己心意的情況下,亂亂開出感情支票,他傷不起的。
蘇曼曼閉眼佯裝熟睡中,思緒不斷地在紀博堯身上打轉,本以為今夜他會安靜地待上一會兒才離開,但這時,耳里卻傳來了他的聲音。
「其實妳不用勉強妳自己的。」紀博堯的聲音很低、很輕,若不是在這樣寂靜的夜里,或許誰也听不見這樣的聲音。
他在說什麼呢?她勉強自己什麼了?
「還是沒能喜歡上我吧?」
這句話他究竟是問他自己?還是問著她的呢?
「把妳留在我身邊,是對妳的為難,對不起,但要我就這麼什麼也不試地松開手,我辦不到。
嗯?他的話越來越難懂了。
「不愛我沒關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