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天晚上丁文琪說得堅定,可是當真確定要前往牧凡家的時候,內心還是惶惶不安的。
駕駛座上牧凡忽然轉頭說︰「要不現在回去?」
丁文琪瞪了他一眼,「別開玩笑了。」
牧凡一臉認真道︰「我沒開玩笑,你這臉色發白一臉不安的樣子,我看著就心疼。」
她忙雙手捧臉,一臉忐忑,「有這麼明顯嗎?」
牧凡點頭,「嗯,不安得就像去刑場而不是我家。」
丁文琪一听頓時哀嚎,她急急翻下車前鏡看,長方形的鏡面里竟是滿眼忐忑不安的她。
「怎麼辦……」她抬眼看他。
「問我?」牧凡挑挑眉。
她反瞪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
他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要不咱們現在去玩個高空彈跳?」
「高空彈跳?」這什麼主意?
牧凡露齒一笑,說︰「到時我就可以把你這臉蒼白、腿發抖的樣子推給高空彈跳了。」
冷……特冷……丁文琪瞪著兀自發笑的他,「你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他聳聳肩,然後沖著前面揚了揚下巴,「不管好不好笑,咱們到了。」
美麗的雕花鐵門慢慢的往兩邊滑開,寬廣氣派、豪華雅致的庭園景觀瞬間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咽了咽口水,雖然早就知道牧家有錢,可當親眼看到的時候,內心還是很受震撼,同時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文琪暗暗的攥緊拳頭,幾個深呼吸後跟著牧凡下車。
「別緊張。」牧凡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握著她的手,「我這麼優秀的人都被你迷倒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次,她咧嘴笑了,不是因為他的話好笑,而是為他關心自己的心而感動。
「嗯。」丁文琪輕嗯了一聲,兩人同時跨進牧家大門。
「爸媽。」
「伯母、伯父。」她跟著喊了一聲,對于牧伯父她並不是完全的陌生,以前在公司大會上遠遠的看過幾次,威嚴成熟、穩如泰山。而牧伯母倒是今天真正的第一次見面,有別于她想象中嚴肅厲害的模樣,反倒身材嬌小,面容親切。
如此一來,她內心的緊張也稍微緩解了很多。
似乎並沒有自己預想的那般糟糕。丁文琪在心里輕聲的對自己說。
而接下來的吃飯也讓她印證了這點感覺,沒有奚落,沒有為難,雖然不熱情,卻並不讓人覺得難堪。
這種結果不但丁文琪驚訝,就是身為他們兒子的牧凡也頗感意外。
「怎麼樣?我說不用擔心吧。」飯後兩人坐在客廳里,他戲謔的說。
她僵硬的扯了個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難道非要別人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才是正常嗎?丁文琪在心里反問著。
「牧凡,你爸爸在書房有點事情找你。」忽然,從二樓下來的牧母走到他們面前說。
「哦,好。」牧凡應聲,轉頭向丁文琪安撫的笑了笑後,起身上樓。
她微笑著,心里卻惶恐著,這是要開始了嗎?
「丁小姐。」牧母坐到沙發上,開口喚道。
「是。」丁文琪忙回過神,含笑的凝視著對面的牧母。
「吃飯時都忘了問,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忘了?她不由得在心里輕笑,怕是故意不在飯桌上提吧。
丁文琪輕輕的呼了一口氣道︰「我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那你是家里的獨生女嗎?」牧母臉色未變,繼續親切道。
「不是。」丁文琪看了眼牧母,有些奇怪她的反應。這似乎太平靜了吧?「我還有個弟弟。」
「哦,他多大了?」牧母問。
「二十四了。」她回道。
「按這歲數,應該剛大學畢業沒幾年吧,在哪工作?」
丁文琪的笑微微僵硬了。她這個弟弟哪上過什麼大學,高職都沒畢業就輟學在家,說是讀書太累,這麼多年一份正式的工作都沒干過,不是嫌這太累,就嫌那錢少,卻從來不想想就憑他這樣子能找什麼活少錢多的事情。
牧母看著她遲疑的臉色,心中了然的笑了笑,然後轉移話題,又問了一些她和牧凡平時相處的事情。
一連串的問題下來,丁文琪又是驚疑又是忐忑。驚疑的是牧母從頭到尾沒有臉色不好過,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麼,一貫的笑咪咪看她;忐忑的是,牧母這樣的態度實在太不合常理,一個明明和別家商量好婚事的長輩,怎麼可能對不是他們認定的媳婦人選一點脾氣都沒有?
這時候,她反而希望牧家能向她發發脾氣,咆哮幾句罵她蠱惑他兒子都好。
可是沒有,直到他們回去時,牧家父母一句責備都沒有。
牧凡顯得心情很不錯,「沒想到爸媽竟然這麼開通,倒是我們之前把他們想偏差了。」
丁文琪看著他微笑的嗯了一下,心里卻揮之不去那種怪異的感覺。
「怎麼了?」牧凡發現了她的遲疑,笑問︰「不會還在擔心吧?」
她抿抿唇,猶疑道︰「牧凡,你之前說過不管想什麼,咱們都要坦誠是吧?」
他點點頭,看著前方的路,「對啊,我們是該這樣。」
「那我現在把我心里的疑惑說出來,你到時不要生氣哦。」她小心的說。
「放心,我會是這麼沒肚量的男人嗎?」牧凡空出一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脖子一縮,表情未見放松,「我……我總覺得你爸媽太過平靜了。」
牧凡猛的呆了一下,然後轉頭凝視了她一眼,錯愕道︰「你在說什麼?」
丁文琪抬眸看著他說︰「我知道我這樣講,對你父母有些不敬,可是我覺得這不正常。你父母不是屬意李渃做他們的兒媳婦嗎?兩家還暗中商量好了婚事,可現在你父母怎麼對我一點責備都沒有,難道他們不生氣我攪亂了他們既定的婚事嗎?我想在我去你家之前,你肯定也和父母爭論過吧。」
他把車慢慢的停靠在一旁的停車線內,拉好手煞車,定定的看著她,「那你現在的意思是,我爸媽在做戲?」
丁文琪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不安。」
牧凡靜默的看了她一會,然後大手一攬,把她擁進懷里,「傻瓜,是你想太多了。當然不能否認之前我也有過你的疑慮,不過在書房和我爸聊過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說家產再多,我不高興也沒用,所以他和媽尊重我的選擇,還有他說你不錯。」
她怔怔的看著他。這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麼她總覺得這麼不真實。
「現在不會胡思亂想了吧。」他盯著懷里一臉呆滯的女人,嘴角笑得彎彎的。
「我……」震撼太大,丁文琪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表達。
她腦海里唯一的感覺就是,是真的嗎?牧家人認可她了?
牧凡重新發動車子,「回去後,咱們就去買鑽戒。」
丁文琪還在神游,隨口應了一聲,「好。」
他輕笑的打趣道︰「你倒是應得快,是不是在心里早想著這一天了?」
「啊?」她還有些發愣,在把他的話回想了一下後,臉騰的紅了起來,急急解釋道︰「不是……不是……我……」
「哈哈哈……」牧凡很是愉悅的大笑了起來,「你太可愛了!」
她看著兀自笑得開心的他,那悶悶的心情似乎也跟著一點點的高興起來。牧凡不是都說了,他父母接受認可了她,那為什麼自己還要不安、還要懷疑呢?
這不是她想要的最好結果嗎?
丁文琪輕輕的靠過去,臉貼著牧凡的胸膛,靜靜的感受他從胸前發出的震動。
他真的很快樂,而她也如此。
「哇……這不會是總裁買給你的吧?你們要結婚了?」公司里,小美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手上的鑽戒。
丁文琪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這麼招搖的戒指她根本不想戴出來的,但是牧凡卻一定要讓她戴上,說又不是偷來搶來的,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其實她知道他真實的意圖,就是想讓之前非議她的那些人後悔。
「好羨慕啊!」小美再次尖叫,「那你什麼時候結婚?」
她搖頭,「這還不知道,我周末的時候去見了他父母。」
「哇,董事長他們怎麼樣,有沒有像電視里那種難搞的長輩對你挑三揀四?」
她再次搖頭,「沒有,董事長他們人很好。」雖然好得讓她有些像在作夢。
「文琪,你真是太幸運了。」小美激動著說「不行,不行,我要嫉妒死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幸運啊!」
丁文琪看著抓狂中的小美,臉上無奈的微笑著。
是啊,她怎麼會這麼幸運呢?午夜夢回時,她也記不清有多少次這樣的問過自己,總害怕一睜眼就發現,原來這是自己的一場夢。好在,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她伸手模了模手上戒指,那種冰涼帶著稜角的觸覺,讓她再次相信這不是夢。
和小美道別後,丁文琪意外的接起母親打來的電話。一般來說,母親只會在她發薪水前後打上那麼一通電話,好讓她不要忘了匯款回去。
「媽,你怎麼給打我電話?」
「什麼意思,我不能給你打電話嗎?」電話那頭,一向大嗓門的丁母咆哮出聲的問。
丁文琪把手機往旁邊挪了挪,輕嘆了一聲後,回道︰「媽,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弟弟又去賭博輸錢了?」
兩年前,她還不是聯宏員工的時候,忽然有幾個混混模樣的人找到了她的前公司,二話不說,就對著她的辦公桌開始打砸,那一次不僅把她給嚇壞了,也把她的工作給弄沒了。
後來她打電話質問母親,沒想到母親還幫著遮掩,直到她說出討債的人追到她公司了,才不甘不願的承認弟弟欠債賭博的事情。
想起進聯宏的第一年,她沒日沒夜省吃儉用,賺來的錢全幫著還了債。若現在再給她來一次,她是真的不會管了。
「呸,你個烏鴉嘴,你就不能盼你弟弟一點好的?」丁母不由得大怒出聲。
丁文琪表情受傷,頓了頓,說︰「我這也是關心……」
「得了得了,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家一趟,我有事告訴你。」
她愣了一下,「回家,現在?」
「怎麼,讓你回個家,你還得給我挑時間啊?」丁文不滿的哼出聲。
丁文琪皺眉,「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上班。」
「我當然知道你在上班,還知道你正在和你的老板談戀愛。」
她一臉震驚,急急的問道︰「媽,你怎麼知道我和牧凡在交往?」
「哼!」丁母冷哼一聲,語氣里又隱隱含著一絲得意,「我怎麼就不知道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些什麼事情。行了,今天就給我回家,我要說的就是關于這個牧凡的事情。」
她擰眉問道︰「媽,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牧凡的,誰告訴你的?」
丁母不爽的撇撇嘴,終于撂下狠話,「讓你回就回,那麼多廢話干麼?記得今天就給我回來,不然別怪我不認你這女兒。」
幣斷電話後,丁文琪一臉煩悶的站在公司走廊上,直到有人看到推了她一把,「你站在這里干麼,怎麼不進辦公室啊?」
丁文琪抬頭,發現來人正是從人事部回來的劉秘書,「正準備進去呢。」
劉秘書笑笑,眼神瞟了瞟她手上的戒指,「恭喜你心想事成了。」
她循聲看向自己的手指,微微的蜷縮了一下,「謝謝。」
劉秘書笑笑,然後轉身走進辦公室。
丁文琪輕嘆一聲。自從戴上這個戒指,公司里便再也沒有跟她找碴的人,卻多了許多阿諛奉承的,唯一沒變的估計就是這個劉秘書和小美了。
她敲開牧凡的門,看向正在和下屬通話的他,她輕聲問道︰「牧凡,你現在有空嗎?」
牧凡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後又和對方說了幾句,把電話掛上,才說︰「過來,讓我抱抱。」
她無奈一笑的走過去,挨著他坐到他的大腿上,「你現在越來越輕浮了。」
他哈哈一笑,「就算輕浮那也只是對你,有什麼關系。」
丁文琪拍打了下他,然後開口說︰「牧凡,今天我想請假。」
正在玩著她指頭的牧凡聞聲抬頭,「請假?有什麼事情嗎?」
「我媽打電話來讓我回家一趟。」
「你媽?」牧凡愣了一下,隨即道︰「好啊,你等我,我把手頭的文件處理一下,和你一起回去。」
丁文琪微微訝異,急急的跳下來,擺手說︰「不用,不用,這次我先回去。」
牧凡看著她,目光沉沉的。
「我……我還沒跟我爸媽提過你的事。」她有些抱歉道。
「為什麼?我們都要結婚了,為什麼你還沒提?」
她抬眼小心的看了看他,確定他只是詢問,不是生氣後開口說︰「你也知道我爸媽對我怎樣,就算我提了,他們估計也不放心上,所以我想著等確定結婚時間再說,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生氣。」牧凡毫不猶豫的承認。
丁文琪愣了一下,趕緊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說的,我……」
「我說生氣不是生你的氣,而是生你爸媽的氣。」他站起來走到她面前,「都是兒女,他們怎麼能對你如此忽略。」
「牧凡。」她看著他,滿心的感動。
「怎麼,是不是感動得想要親我?」牧凡看著她,大言不慚。
丁文琪輕笑出聲,一時間因母親來電造成的煩悶也瞬間消失。
兩人輕輕的擁吻在一起,良久後,牧凡才意猶未盡的松開她,「那這次我先不跟你回去,不過下次我可一定要去的。」
她點點頭,「謝謝你,牧凡。」
「謝什麼。」他點了下她的鼻頭,「我可什麼也沒做。」
「這已經很好了。」丁文琪如實的說。
牧凡笑笑,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後,他才開車送她去車站。
丁文琪的老家住在中南部的城鎮,坐車來回要三個多小時。
「明天回來的時候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牧凡站在車窗外對著車內的她囑咐道。
「不用了,那太麻煩了,我自己坐車回來就好。」
「有什麼麻煩的,我開車過去才沒多久。」他很是堅持。
丁文琪見狀只得點頭,「那好吧,明天我打電話給你。」
車慢慢的駛動,她朝著他揮了揮手。
可誰也不知道,這一趟尋常的回家之行,卻硬生生的改變了兩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