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寶華宮,龍澤細長的鳳眸眯起,面容陰冷,目光犀利如劍地掃著殿內。
位在寶華宮後方的院子傳來悶哼哀嚎聲音,即使那聲音並不清晰,卻依然清楚地收入他敏銳的耳朵里。
他眼底的怒火頓時蔓延開來,緊握的雙拳上布滿青筋。
龍澤森寒的銳眸定在後院,腳下一點,朝聲音的方向飛去。
居高臨下望著下方,看清眼前景象,他的目光陡然降溫,樹下那對李玥晴用刑的幾人登時連慘叫聲都來不及喊出,轉眼已經身首異處。
站得稍遠,逃過一劫的太監、宮女見狀,尖叫聲四起,四處竄逃,幾個比較靠近龍澤的幾乎全嚇得臉色發白,瑟瑟發抖地蹲在地上,沒一個人敢再亂叫出聲,就怕下一個刀下亡魂的是自己。
接到龍澤擅闖寶華宮的消息,錦貴妃第一時間便讓人趕緊前去通知皇帝,又領著一干人馬前往阻止龍澤鬧事。
當她來到後院,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到腿軟,如若不是一旁的嬤嬤扶著她,此刻她恐怕已經癱倒在地。
看著龍澤抱起一身血淋淋,早已奄奄一息的李玥晴,她忍住恐懼與怒氣,冷聲諷刺,「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穎王一聲不響擅闖寶華宮,更殺害寶華宮宮人,真是好大的威風!」
龍澤無視于她話中的嘲諷,抱著李玥晴便要離開。
錦貴妃早已習慣眾星拱月,即使是其他皇子皇女見了她也要巴結阿諛奉承一番,此刻見龍澤絲毫不將她放進眼里的輕蔑態度,更是氣得不輕,她何時受過這種屈辱!
「站住,寶華宮是穎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今天穎王要是不給本宮一個交代,本宮定讓宗人府辦你!」錦貴妃在龍澤身後怒喝,「來人,把穎王攔下!」
這時,一記拔尖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
匆匆趕來的皇帝一見到寶華宮後院地上那幾具沒有完尸的尸首,氣急敗壞地詢問︰「穎王,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無故跑到寶華宮鬧事!」
「皇上,您得為臣妾作主啊……」錦貴妃撲進皇帝的懷中,哭得淚漣漣,哪有方才那凌厲的氣勢?
龍澤抱著李玥晴轉過身,鋒利的視線掃過匆匆趕來的皇帝,與高傲張揚、不可一世的錦貴妃,沉聲詢問︰「錦貴妃假傳太後懿旨,不知該當何罪?請父皇示下!」
他那無情霜冷的視線讓錦貴妃渾身一顫。
龍澤的性子皇帝最清楚不過,他也不只一兩次告誡過錦貴妃,別去遭惹穎王,穎王不在乎的東西也就罷了,即使再大的事情,只要不踫到他的底限,他都是冷漠以對。
但錦貴妃得意忘形,忘了穎王極其護短的性子,只要是動了他認定的人,就是觸了他的逆鱗,就算蓋棺入殮,他都會把對方拖出來鞭尸,挫骨揚灰。
懊死,她竟然犯了這麼大錯誤!眼下這個李玥晴便是穎王最珍視的人,動她就等于踩了他的底限!
皇帝愣了下,「自然是死罪!」
「那請父皇先辦了錦貴妃,再來質問兒臣為何在這里行凶!」龍澤臉上帶著憤怒,看著皇帝的眸光非常犀利。
皇帝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胡鬧,你胡扯什麼!」
「錦貴妃仗著聖寵,卻假傳太後的懿旨,人證物證俱在!」龍澤拿出出入宮門紀錄的本子與黎府門房的紀錄,還有掉落在黎府大門前被看門小廝撿走的寶華宮牌子。「黎府下人很清楚地告訴兒臣,是太後派人接李姑娘進宮為太後侍疾。可接李姑娘入宮之事,是太後令兒臣交辦,兒臣更是親自去接李姑娘入宮,父皇如若不信,可以前往慈和宮詢問太後是否真有此事。」
那受錦貴妃命令,前去假傳懿旨的小太監也被押到了皇帝跟前。
錦貴妃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黑,隱在袖下的手差點把手中的手絹給撕碎。
皇帝頗為難,此事好巧不巧涉及到太後,太後與錦貴妃積怨頗深,他曾多次想要調停,卻始終被太後一句話「等我死了」給堵了,現在他就算想為錦貴妃開月兌都有些棘手。
錦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冤枉啊,皇上您一定要還臣妾清白,臣妾從未要這個狗奴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算給臣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懿旨啊,請皇上明察!」
皇帝正愁沒台階下,一抬腳就往那小太監狠力踹去,怒喝,「狗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太後懿旨,陷錦貴妃于不義,來人,把這狗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
穎王打小養在太後身邊,太後對穎王的疼愛眾所皆知,穎王不快,太後便會震怒,後宮更會著火,平日太後找不著整治錦貴妃的把柄,眼下這狗奴才辦事不力,送給太後這麼一個好機會,就算被亂棍打死,也無法消弭他心頭怒火。
龍澤連看都瀨得看這對在他眼中已形同禽獸的男女繼續在他面前演戲,冷聲提醒皇帝,「即使如此,錦貴妃還是難辭其咎,這人是她宮里的,難道不該負起管教不嚴的責任?」
「這……看在錦貴妃懷著皇家血脈的分上,就罰她禁足半個月,不許任何人輕易出入寶華宮,所有宮人扣兩個月月俸,穎王覺得如何?」這事情沒有在這里處理好,一會兒傳到母後那里更是難以處理。
「錦貴妃派人狠打李姑娘這事又該怎麼了?她可是皇祖母專用御醫,皇祖母正等著她看病,如今太後無人伺疾,要是病情有誤可不得了,父皇認為要如何處理!」
皇帝被龍澤這左一個太後懿旨,右一句耽誤太後病情的話,給嗆得一句也無法為錦貴妃開月兌,氣得不行。
龍澤以退為進,「既然父皇無法給兒臣一個交代,無法為李姑娘主持公道,那這事兒臣就不讓父皇為難,一會兒皇祖母若是問起李姑娘身上的傷勢從何而來,還請父皇親自向皇祖母解釋。」說完,他便抱著李玥晴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離去。
皇帝見龍澤不繼續為難,才正暗喜,就被他最後這句堵得一口氣喘不過來,待氣順了,想讓人叫回龍澤卻已經來不及。
三日後,慈和宮。
「皇祖母,前些日子孫兒無意間得到一件寶物,在這炎熱夏日帶在身上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龍澤將一塊通體晶瑩的玉佩交給常貴,讓他呈給太後。「這塊是頂級寒玉,溫度愈高,寒玉愈涼,握在手心抑或是帶在身上,可以消除暑氣,今日孫子特地送來給皇祖母。」
「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自己留著,反而送來給我這個老太婆?」將這寒玉握在手心里,果然感到一陣清涼,太後有些驚喜的看著這塊寶玉。
「昨日晴兒向本王提過,皇祖母因天氣燥熱,身上易長痱子,除了消暑方子外,如果有什麼外物借助皇祖母度過這炎炎夏日最好不過,孫兒即刻想到了這塊寒玉,今天便給皇祖母送來。」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孝心。」
太後將寒玉交給常貴,囑咐他讓人將這塊寒玉制成項鏈讓她貼身戴著,待常貴一離去,她捂唇低笑,直打量著孫子,打趣道︰「你那月復里的小算計哀家還會不清楚?不就是借著送物又來瞧那丫頭!」
龍澤也不反駁,「孫子天天進出慈和宮總會被人拿來做文章,又不放心她的傷勢,只能尋這借口,皇祖母莫怪孫子啊!」
太後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眼像小男生般耍賴的龍澤一眼,擺擺手,「去吧,去陪陪她,這會兒你也沒什麼心思陪我這老太婆聊天,這時醫女應該已經幫她換好藥了。」
龍澤也不推托,起身拱手,「孫子去探望探望就過來。」
他沒兩三步走進偏殿後方的一間屋子,里頭的宮女見到他來,也沒有很訝異,只是朝他行個半禮後又繼續忙碌。
他穿越花廳,大步朝房間走去,推開房門。
「參見王爺。」
里頭的宮女正忙著收拾剛換下的髒藥巾、髒棉布,一見到龍澤到來,趕忙放下手中物品,向前行禮問安。
「免禮了,都起來。」龍澤站在屏風前,瞄了眼後方那微微晃動的床幔,又輕聲問︰「李姑娘可換好藥了?」
「回王爺,晴姑娘的藥剛換好,這會兒正在收拾,請王爺稍待片刻。」一名宮女為他送來一盞碧螺春。
「嗯。」他撩袍往一旁落坐,接過宮女送上的茶呷著。
沒多久醫女退出來,宮女隨即將遮擋的屏風搬開,將低垂床幔勾起,之後彼此暗自傳遞了一個眼色,紛紛退出去,整個屋子里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李玥晴依舊趴在床榻上,抱著靠枕側臉看他,「王爺,你下朝了?今天還頗早的。」
「今天朝堂上沒什麼事情,你昨天不是向本王提起,太後夏天易長疹子,日前本王曾得一塊寒玉,帶在身上有退暑氣的效果,今日特地送來給皇祖母。」
他放下茶盞,交代著自己為何又出現在慈和宮。他其實可以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是被太後調侃過後,看見她總有心虛的感覺,不想引起她的揣測,只好自行先澄清一番。
「王爺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朝堂上有什麼值得你開心的嗎?」李玥晴調整一下枕頭的高度,好奇問著。
龍澤斜倚著身體,冷笑,「今日朝堂上錦世杰遭到皇上毫不留情面地斥責,下朝時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想求見錦貴妃也被擋在門外。」
「擋在門外?!」這可有趣了,其中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貓膩嗎?
「你還不知道吧,錦貴妃被禁足,直到生產之前不許出寶華宮一步,同時也不許任何人探望。」龍澤喜孜孜告知她最新的消息。
「禁足?」李玥晴詫異地想挺起上身,卻因為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忍不住哀嚎了聲,「啊……」
「怎麼了?」龍澤連忙一個箭步來到床邊,神情擔憂地看著她吃痛的表情。
「沒事,這消息太過驚悚,我一時反應過大。」她擺擺手,「我記得當時皇上只是禁足錦貴妃半個月而已,怎麼現在要等到生產完?」
龍澤幫她將擱在臉下的靠枕調整好,「你是個傷患,傷口好不容易才稍微愈合,就不能安分點嗎?」
「別管我的傷啦,我這一身傷沒這麼快好的,快跟我說說你剛說的那個八卦!」她拍拍一旁的床沿示意他坐下。
「八卦?」龍澤挑眉不解。
「就是新消息啦,快說點讓我調劑調劑,要不然我整天趴在床上,什麼事情都不能做,無聊到快發霉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袍催促,「你沒看到我頭頂都快長菇了嗎?」
「假傳懿旨是何等大事,即使不是出自錦貴妃本意,也是她底下的人打著她名號做的,身為主子不需要負責嗎?」他伸手將她垂落的長發拂到耳後。
「況且這些年來,皇祖母始終找不到教訓她的機會,這時她自己撞上來,你認為皇祖母會輕易放過?」
李玥晴搖頭。
「事發第二天,皇祖母的懿旨便到了寶華宮,內容便是求得神明旨意,錦貴妃此胎前後必有大作為,如欲誕下此胎,母體必須每日誠心禮佛,要跪在佛前誦經兩個時辰。
由于此為仙胎,必須格外慎重,因此在她誕下龍子之前,不許踏出寶華宮半步,同時也不許任何人進入寶華宮,避免俗事影響仙胎,即便是皇上亦是如此認為,一切以仙胎為重。」龍澤大略地說了下懿旨內容。
李玥晴睜大眼,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太後為了把錦貴妃幽禁于寶華宮,竟然連神佛、仙胎都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