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深吸了口氣,壓抑下隨時可能會爆發的憤怒情緒,強迫自己冷靜。
「總之,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他不想再多說什麼,抬手指著大門,欲趕她離開。
李芝潔卻死命搖頭,她緊緊摟著不安地來回望著父母的齊依庭,噙著淚不依叫道︰「你不能這麼做,齊昊,我是依庭的母親,在法律上我有探視的權力,我擁有誰也無法褫奪的探視權,你是律師,應該很清楚這點不是嗎?」他是不能剝奪她見依庭的權益的!
「你還敢說你是依庭的母親,你有資格當人母親嗎?!」忍無可忍,齊昊終于壓不住內心隱忍許久的怒火,一股腦兒全吼了出來。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爹地!」從未見過齊昊如此生氣的模樣,齊依庭有些嚇到了,她僵著小小的身子,一臉驚惶失措地望著他。
「別這樣,齊昊。」徐知菱雖然有些遲疑,但依然伸出了手覆上他緊攥的拳頭,試著平息他高漲暴怒的情緒,安撫地勸道︰「你會嚇到依庭的。」
「爹地,你在生氣嗎?」齊依庭怯弱不安的問句喚回了齊昊的理智,「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
他驀地回過神,瞧見女兒臉上茫然不安的神情,忍不住心軟了,「不,沒有,你沒做錯事,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幾下,壓抑下心里快爆開的怒意,掙扎地下了個困難的決定。
「好,我可以答應讓你見依庭,不過我有條件,你只能在這個地方見她,不能帶她離開,並且在與她見面時,現場必須要有我或是我女友徐知菱在場才行,否則你不能行使探視權見依庭。」
看在依庭的分上,他退讓了,他不想大人過往的恩怨與糾紛傷害到女兒,讓她幼小的心靈留下難以抹滅的傷痛陰影。
「好好好,我答應你,只要能讓我見依庭,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齊昊,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李芝潔故作感激的看著他,惹來齊昊的撇頭,不願繼續瞧她那惺惺作態的虛偽模樣。
對于他幾近憎厭的態度,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因為她已經達到了此行的目的了,雖然他設的條件非常嚴苛,竟要有他或他那該死的女友在場,她才能見依庭,不過這樣一來更好,她便有更多可以名正言順接近他、介入他生活的機會了。
就算有他女友在,她也不怕,她會掃除一切阻撓她的障礙,得到她李芝潔想要的東西!
送走了約定好下次探視會面時間的李芝潔,齊依庭也上樓回房後,一時間,偌大的別墅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誰也沒先說話,彷佛都在等著對方開口,最後,還是齊昊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歉。
「抱歉,我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跑到幼兒園去找依庭。」他長指煩躁的爬過一頭黑發。這是他的疏忽也是失誤。
「所以,你老早就知道她想見依庭了?」徐知菱坐在沙發里,怔怔地張口問。
他們已經私下踫過面了?
齊昊聞言一頓,抿起薄唇答道︰「發生慶功宴的事後,她曾再到事務所找過我,當時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帶她到一間鮮少人知道的餐廳去談話,警告她別再打擾我的生活。」
「為什麼……沒告訴我?」她緩緩垂下眼眸,苦澀的問他。
她以為自己也是他生命中的一分子,應該有資格知道這些的,可是他卻沒告訴她,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像個傻瓜似的手足無措,無法面對突然出現的李芝潔。
「我以為那日是我們最後一次會面,我已經警告過她別出現在我面前,也別來打擾我跟依庭的生活,但我沒想到她真的敢不理會我的警告,擅自跑到幼兒園去見依庭。」他蹙眉解釋著。
包沒想到,她居然有膽在依庭面前說出自己是她母親的事實。
「她本人很漂亮呢。」她勉強擠出個笑容響應他,「上回在慶功宴上只是匆匆見了一面,沒太仔細觀看,剛剛我仔細看了,她本人比電視上還要漂亮呢,依庭一定很開心,有這麼漂亮的明星媽媽。」
她知道,依庭一直都渴望見到自己的母親,現在她回來了,又是那樣美麗、擁有高知名度的女子,她一定很高興。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齊昊俊眉擰得死緊,他大步走向她,一把拉起了她,「你覺得我會因為她再次出現,忘不了過去的那段感情,再次對她動心是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吧,你會嗎?」她咬著唇,惶然而迷惑的抬頭望著他。
苞李芝潔相比之下,她就像只不起眼的丑小鴨,這樣他真的能夠毫不動搖,一直喜歡她下去嗎?
他深深的瞅了她半晌,然後猛地將她攬入懷中,「不會,除了依庭的事外,我不會與她有任何交集,我想要的,從來就只有你而已。」
徐知菱任由他抱著,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漸漸卸下了不安與憂懼。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有些害怕……」她回抱著他,難以對他描述心中那股忐忑的憂慮感受。
站在李芝潔面前,她才發覺自己有多麼渺小,她耀眼的光彩與光輝好像一張巨大的魔網,將她罩在她的陰影底下,令她失去了所有自信,連帶對他的愛與信心也不禁開始搖擺……
「我保證,一切都不會改變的,她的出現絕對不會影響到我們。」他親吻著她的額,認真而慎重地向她承諾。
「嗯,我相信你。」她靜靜偎靠在他胸膛上,輕輕答應了聲,心里卻不由自主的想著,真的什麼都不會變嗎?
當曾與他有過一段婚姻關系的前妻‘依庭的生母重新回到他的世界之中,他們真的能像他所說的,什麼都不會變嗎?
從那天開始,李芝潔便打著探望齊依庭的名義,名正言順且光明正大的介入他們的生活,三個人的幸福家庭頓時變成了四個人的擁擠世界。
徐知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以女主人般的姿態入侵,卻什麼也不能做、不敢做,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屬于她的幸福快樂,逐漸遠離。
就像現在,在李芝潔的提議下,她們母女正在客廳一同玩著堆積木游戲,齊昊有公事在身不在家,而她只能獨自一個人躲在他的房間里,默默的替他收拾、折迭他洗淨的衣物。
因為,那是她踏不進去也闖不進,專屬于她們的圈子。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突然,臥室房門叩叩叩地被人敲響。
「徐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待在房里,不出來跟我們一起玩呢?」
徐知菱忙抬頭望去,站在門口的是穿著一身淺紫色洋裝的李芝潔,那柔和高雅的色調套在她身上,更顯得她的肌膚晶瑩透白。
「我……」她不禁捏緊了手中的襯衫,慌亂的低下頭,吶吶的道︰「我在整理昨天洗好的衣服。」
在她面前,她就像是丑小鴨一般,總是自慚形穢的抬不起頭來。
「喔,衣服是齊昊的?」
「……嗯。」她雖然遲疑,還是點了頭。
接著,下一秒,那個美麗高雅的女子走進了房間,從她手中徑自取餅那折迭到一半的襯衫查看。
「呵,藍色的襯衫?」她勾唇笑道,「這是你幫齊昊買的吧?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藍色的衣服了,以前他總說藍色太過沉暗,很難搭配,若真要穿深色的,倒不如直接買黑的還比較快。」
她刻意在徐知菱面前提起齊昊以往所說過的話來刺激她。
「是嗎?抱歉,我不曉得……」她真的不知道齊昊不喜歡藍色,她只是在街上看見這件襯衫,覺得很好看、很適合他,沒多想就買下來了。
「干麼道歉,你跟他交往才沒多久,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我當初跟他結婚,也是模索了好一陣子才弄清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與怪癖,沒辦法,誰教他個性就是那樣固執死板呢,作為他身邊的女人也只能容忍了。」李芝潔故意用一種懷念、無奈的親昵口吻嗔道。
「對了,順便提醒你一聲,齊昊最討厭加糖的咖啡了,還有甜的飲料,所以以後如果你買飲料,可千萬別買這些,還有,他最不喜歡人家動他的東西了,尤其是……」她滔滔不絕的訴說著齊昊的生活習性,彷佛要展現自己有多麼了解他似的,借機來刺痛、壓迫徐知菱,讓她產生心理壓力,而她也順利達到目的了。
「你以前……很愛齊昊是嗎?」徐知菱終于忍不住心底的那股淡淡酸澀,試探的問。
若不是愛一個人,是不會了解那麼多細節的,她是不是到現在還忘不了他?
早料到她會如此發問,李芝潔臉上立即裝出一副悵然失落的神情,苦澀回道︰「你說呢?不然我當初也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麼,你當初為什麼舍得拋下這一切離開他?」甚至還殘忍的那樣對待他與依庭?
「因為那時我才二十歲,正是花樣年華,剛要享受人生的青春美好,卻突然意外懷了依庭,什麼都沒準備的就被迫踏進了婚姻。」她故意垂下了那雙明媚的眼,遮掩去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精光,「你能想象嗎?當時還是個年輕少女的我竟然懷了孩子,我難以調適心情,無法習慣那樣吵雜忙碌的家庭生活,加上我罹患了產後憂郁癥,想法更是偏激,于是,在情緒緊繃到最頂點時,我才說出了早知道把依庭打掉那些殘忍的話,但其實,我並不是真心那樣想的。」
她半點也不提自己為了追求事業,狠心拋棄剛出生的依庭與齊昊的錯,反而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懷有苦衷、楚楚可憐的女人。
「所以,大吵了一架的我們最終走上離婚一途,我離開他們後,我很後悔,我覺得自己做錯了,犯了個大錯,可也已經來不及了,這麼多年,我也曾試圖回到美國當初的住處去尋找他們,但他們卻已經搬走不知所蹤,直到我回國後,從齊昊父母口中才得知他們的下落。」她刻意編謊歪曲了事實,誤導了徐知菱。
丙然,徐知菱毫無防備地掉入了她所撒下的謊言陷阱當中。
「這麼說,你曾回去尋找過齊昊他們?你從沒忘記過他跟依庭?」
「是又如何,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李芝潔撇過臉,假意抹了抹眼淚,「現在你是齊昊的女朋友,我不過是他惹人厭的前妻罷了。」
接著,她裝作恍然回神,抱歉的道︰「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別想太多,也別介意啊,我這次回來不是想破壞你們,只是想好好彌補這些年我對他們的虧欠,徐小姐,你一定可以理解我這樣的心情吧?」
她假作焦急的握著她的手,一副全心為他們父女著想的善良女子模樣。
徐知菱張嘴,什麼也說不出,最後只能強忍著心中的酸澀疼楚,勉強笑著輕應,「嗯。」
「那就好。」李芝潔舒了口氣,燦爛的朝她笑道︰「我還真怕你誤會呢,時間不早了,那麼,今天的午餐就我來煮吧,以前齊昊最喜歡吃我煮的海鮮面了,今天就讓我表現一下吧,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
說完,她拍了拍徐知菱的手起身,徑自踏著優雅的步伐翩然離去。
而情緒低落、消沉的徐知菱沒有瞧見李芝潔出門後,背對她的那張美艷臉龐,正緩緩露出一抹快意的惡毒微笑。
真是傻女人,這麼好騙,看來使計讓她與齊昊分手只是遲早的事了。
她步下樓,正好看見齊依庭抱著一只舊布偶往樓上走。
「依庭,你做什麼?」她叫住她問。
「啊,媽媽你看,這是知菱送我的,是她拿舊衣服改成的布偶呢,你看好不好看?我要請她再做一個給我,剛好配成一對。」齊依庭笑嘻嘻的獻寶,卻換來李芝潔嫌棄的撇嘴。
「髒死了!」她一把奪過齊依庭手里的玩偶,嫌惡道︰「用舊衣服做的玩偶你也敢玩,你不知道上面可能有很多細菌嗎?等等我拿去丟掉,你也趕快去洗洗手,免得沾上什麼髒東西。」
「丟掉?!不行!」齊依庭反對叫道,「那是知菱特地做給我的呢,你還給我。」
她焦急的跳著欲拿回布偶,李芝潔卻高舉布偶喝斥她。
「你有空玩玩具,還不如快點去練習書法,你爺爺還等著看你練習的成果呢,他對你可是抱持著很大期望的,還不快去!」她還想靠她挽回齊父齊母那兩個老的心呢。
齊依庭不滿地噘起嘴瞪著她。
「好吧,如果你真喜歡這類的玩偶,以後媽咪再買新的給你,現在這個就不要了,你別整天只想著玩,有空要多讀書。這樣好了,媽咪陪你去樓上挑幾本書,都是對你未來很有幫助的,你不是說未來要接管爺爺的公司嗎?就看媽咪替你挑的那些書好了,快點走吧。」她催促著她往樓上走,全然不顧女兒的意願,霸道的替她做了決定。
而齊依庭則是邊走邊失望的回頭看著那只被她隨手扔到走廊角落的布偶,小小的臉上盡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