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菱臉色慘白,手里緊握著果汁,腦中一片空白。
一直以來,她隱藏在心底深處,不時在深夜驚擾她的惡夢終于化為現實了。
她說的謊,被戳破了……
她怔怔的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回應,只能無助的迎上同事們疑惑的目光。
「知菱,那應該不是真的對吧?應該是她亂講的吧?」
「可是那人是李芝潔耶,有必要說這種謊嗎?」
眾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幾乎淹沒了彷徨無助的徐知菱。
即使早有謊言會有被拆穿的心理準備,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情況會比她原先所想像的還要糟糕,更沒想到是他前妻的出現導致她的謊言爆開。
現在她該怎麼辦?徐知菱腦袋渾渾噩噩的,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思考。
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起一句從別人那兒听來的話語——再美的謊言,也抵不過血染的事實。
「真看不出她是這種人,搶人家老公,還敢大刺刺在公司放照片曬恩愛。」
「就是說啊,我還以為她跟齊律師真的是交往多年的恩愛男女朋友,沒想到,齊律師竟然有老婆了。」
徐知菱走過調查部,听見同事們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輕咬著唇,假裝自己沒听見,快步走過,心情卻低落不已。
自從那天他的前妻出現後,她就感覺到事務所的氣氛變了,雖然大部分的人表面上沒有說什麼,私底下卻議論紛紛,更有些人認定她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在背後罵她,讓她的處境變得艱難。
她覺得很難過,雖然她大可以說出齊昊已經離婚的事,可那畢竟是他的私事,由她口中說出來並不恰當,因此她決定保持沉默,默默承受眾人對她的懷疑,那是她當初撒謊所種下的因,如今,她也只能獨自承受這個果……
現在,整間事務所,也只有平時與她交好的陳宜萱仍肯與她談話,亦擔憂著她的處境。
「知菱……」陳宜萱匆匆從後頭追上叫喚著她,也與她一樣听見了那些人在背後所說的過分話語,不禁生氣的罵道︰「他們太過分了,知菱,你別理會他們。」
「我沒事,別擔心。」她強扯出一抹笑,搖搖頭,反過來安慰她。
「你真的沒事嗎?」陳宜萱依舊擔心的望著她。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真的沒事,謝謝你的關心。」徐知菱感激的向她道謝。
「但是,知菱……」她咬咬唇,遲疑的開口,「你真的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介入了齊律師的婚姻嗎?當然,我不是在懷疑你,我的意思是說,假如這是誤會,你要快點跟他們解釋說清楚啊!」
省得他們繼續誤會她,一天到晚找她麻煩、在背後辱罵她。
「我……」徐知菱聞言,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張了張嘴,用復雜的眼神盯著真心關心她、等待她回答的陳宜萱。
她該怎麼說?說他們本來就不是情侶,一切都是她編出來的,還是告訴她,他其實早已離婚,現在是單身?解釋得越多,只是將情況弄得越復雜而已。
最後,她只能幽幽吐出一句「對不起」,在陳宜萱擔憂的目光下,黯然轉身離開。
夕陽西下,天空隨著秋涼夜風漸漸轉為沉重的黑幕。
踏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徐知菱一進屋子,望著昏暗的屋內,壓抑忍耐了一整天的傷心委屈全數涌了上來。
「嗚……」被所有人懷疑、誤會,令她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壓力,難過的掉下了眼淚。
就像每個受了傷的孩子一樣,越是感到悲傷、痛苦的時候,就越想听親密家人的聲音,于是,她打了電話給爸爸,想听听他的聲音。
電話一接通,傳來的是徐虎熟悉的溫和聲音。
「喂?」
「老爸,是我。」她故意裝出一副沒事般的正常語氣與他對談,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見老爸聲音的那一剎那,她的情緒有多麼激動。
「怎麼有空打電話回來?不是听說你最近在忙一件大案子嗎?」徐虎絲毫未覺女兒的異狀,發出輕笑詢問。
「喔……喔,已經、已經忙完了,所以才有時間打電話給你,跟你聊天啊。」
她掩飾著自己聲音里的哽咽與不自然,噙著淚,故做輕快地回答。
「是嗎?」一向疼愛女兒的徐虎很快察覺出她語氣的不對勁,敏感地追問道︰「可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一驚,生怕老爸為她擔心,連忙否認,「沒、沒有啊,哪有什麼事,是你想太多了。」
徐虎听見她這麼說,先是沉默,然後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听見他低啞醇厚的溫柔嗓音透過話筒緩慢傳來。「既然你不想說,爸爸也不勉強,不過我要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爸爸永遠都在這里,如果真的有事,盡避回來,爸爸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會在這里等你。」
聞言,徐知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但下一秒,她便很快反手掩住了唇,不讓自己抽泣的聲音被爸爸听見。
「嗯,我知道了,老爸,我還有事要做,改天有時間我再回去看你喔。」她匆匆找了借口,打算結束這次通話。
「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知道了,老爸再見。」
「再見。」
直到掛掉電話,她這才不再忍耐,抱著話筒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待哭畢後,她深吸了口氣,高高地仰起頭,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老爸,謝謝你……」有了他的安慰與鼓勵,哪怕未來會遇到更多習難,她也不害怕。
徐知菱,加油,你一定可以的!你絕不能被這些小事打倒,一定可以順利度過這次難關的!
她拍了拍臉,揚起一抹充滿信心的堅強微笑,在心里默默為自己加油。
齊昊結束出差回國,一進事務所便立即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氣氛。
所有人見到他都露出一種極為古怪的表情,在他身後交頭接耳著。
他不禁蹙起眉來。這是怎麼回事?他不過出差一個星期,怎麼事務所里的人看到他就像是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似的,皆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冷抿著唇,直到經過茶水間,意外听見同事們在說徐知菱的閑話,他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真是,要不是那天慶功宴上,齊律師的老婆出現,恐怕我們還傻傻被徐知菱蒙在鼓里呢!」
「就是說啊,沒想到齊律師已經結婚了,老婆還是赫赫有名的國際影後李芝潔,徐知菱居然破壞人家的家庭,當人家的第三者,她也不想想她跟影後能比嗎?」
「搞不好,人家齊律師壓根就不喜歡她,什麼交往全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活該現在大家都不理她,誰教她要當小三……」
兩名女同事在茶水間內一邊沖泡咖啡,一邊批評著徐知菱,完全沒有發現到人在門外的齊昊。
而站在門外聆听這一切的齊昊既憤怒又心疼。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芝潔……竟然是她!
離婚那麼多年後,她竟然還敢打著他妻子的名號重新出現、介入他的生活。
可在憤怒之余,他更心疼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徐知菱因為他所受到的委屈。
從那兩名同事的談話,他可以想象,這些日子她一定遭受很多同事的誤會與閑言閑語。
背負了破壞他家庭的罪名,事務所里,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理睬她,與她一同工作?這些天,該不會都是她獨自面對這些殘忍難堪的場面?
扁是這樣想,便讓他的心忍不住一陣一陣地泛起揪疼。
他用力握起拳頭,轉身快步搭乘電梯上樓,滿腦子只有快點見到她的念頭,但尋到她的位子上,卻發現她竟不在。
「徐知菱呢?」他隨手抓了一個恰巧上來送公文的同事,冷聲問道。
「呃,齊、齊律師,徐知菱今天好像休假……」那同事被他陰沉的臉色給嚇著,忙吐出她今日休假的訊息。
「休假是嗎?」
他松開了揪住那人襯衫的手,匆匆驅車趕往她的住處,一路急奔上樓,來到她家門外,狂按她家電鈴。
餅了很久,他才听見有人前來應門。
「是誰啊?」徐知菱一開門,見到他不禁瞠大了眼,露出驚訝的表情,「怎、怎麼是你?你出差回來了?」不是听說他還要在英國多待一個星期嗎?
齊昊看到她,再也忍不住心中那激動澎湃的情緒,一把狠狠扯過她,將她摟入懷中。「你是笨蛋嗎?發生了這種事,為什麼不替自己辯駁,為什麼不把我離婚的事說出來,竟讓同事白白誤會,受這種委屈?!」
「我……」她張了張嘴,呆呆地偎靠在他胸膛上,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有什麼立場能替自己辯解,由始至終,做錯的原本就是她,是她不該撒謊,不該利用他,欺騙大家他是她的男朋友……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他伸手輕撫著她的長發,唇附在她耳旁致歉。
徐知菱聞言,雙眼迅速泛紅,隱忍許久的委屈,在他這句抱歉之中全數被激發出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回抱住他,將臉深埋在他胸懷中,放縱的大哭出聲。
待她宣泄完畢,情緒獲得紆解、冷靜下來,她也已哭濕了他的西裝。
看見他那被她淚水浸濕的西裝外套,她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沙啞的開口道︰「抱歉,毀了你的西裝,進來吧,我幫你處理一下。」她側身讓他進屋,並要他月兌下西裝外套。
齊昊按照她的指示,月兌下了西裝交給她,接著便看她從櫃里取出吹風機,幫他吹著沾滿她淚水的西裝。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再次問道:「為什麼不直接公開我離婚的事實,這樣就可以避免他們繼續誤解你了不是嗎?」他不懂,她明明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為什麼她卻什麼也不說,寧可自己一個人承受眾人對她的誤會。
听見他的問話,徐知菱停頓了下動作,緩慢地回答。「你已經幫助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自私的因為這事增添你的困擾,反正我想通了,謊話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的,我不希望拿你個人隱私來交換我跟同事們的和平關系。」
她老早做好謊言被拆穿後,會受到同事冷眼對待的心理準備了,不需要將他的心事掀開。
「你……」他既心疼又不舍,但更多的是難言的心痛。
原來,她竟是這麼為他設想,寧可自己受傷害,也不願拿他的過去來交換她的平靜。
真是個傻瓜,一心只為別人著想,全然不顧自己處境,可是卻是令他最無法放下、心疼的傻瓜。
他倏地站起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將她從沙發上拉起。
「跟我走!」說完,他便拖著她往外頭走。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兒?我插頭還沒拔,齊律師……齊昊!」無法掙月兌他的鉗制,她只能任由他帶著自己往屋外走。
「閉嘴,跟我來就是了!」他頭也沒回的喝道,強勢帶著她出門,留下那件沾滿了她淚水的西裝外套,獨自斜躺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