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彤連忙收手。她曾經那麼想殺她,但現在她可憐她,情比金堅,她不顧自身安危勇敢救夫的行為,值得她喝采,值得她效法……孰料事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薛寶貝居然一個翻身,月下偷桃,當眾玩了起來!
狀元、大利和阿牛,爭先恐後地沖出去,門外響起一陣嘩啦啦。
目睹這一幕,雖然覺得污穢,但戚彤卻感到熱血沸騰,彷佛有什麼在體內不斷地擴大……她感到口干,感到舌燥,即使瓊漿玉露也不能解她的渴!
眼神一勾,意外發現司馬乘風的臉好紅,深如幽潭的眸里有著跟她一樣的渴……
方果及時伸出手刀,朝薛寶貝肩膀上一斬,讓她暈了過去。
「他的長相?身高?體重?特征?嗜好?」戚彤回神地追問。
「眉毛白白的,鼻子尖尖的,胡子翹翹的,手里習慣拿根釣竿……」
戚彤自以為是地說︰「我知道了,他喜歡釣魚,往水邊找,準能找到白眉老怪。」
「不,師叔從不吃魚,他喜歡用釣竿打別人的腦袋。」癩蝦蟆糾正她。
阿牛走了進來。「江湖上,只听過打狗棒,沒听過有誰用釣竿……」
「大海撈針,沒指望了。」方果在一旁潑冷水,幸災樂禍。
「不會的,閻羅王敢抓他,我就去殺了閻羅王!」戚彤怒吼道。
「稍作休息,再回洛陽。」司馬乘風背對她。「這事別讓我爹娘知道。」
他不屑看她一眼,他的背影顯得十分無情,她忽然感覺到從腳趾竄起一陣寒冷……
天快亮了,窗外一片蒼茫,好像有人剪了張要藍不藍、要白不白的薄紙,貼在太陽的臉上。
無力的旭日,無力的人兒,原本大家都認為他有救的,結果卻是這樣……大家都難過,他更難過,加倍的難過。
都是她的錯!她要是不來洛陽就好了……不,她應該來游山玩水,看名勝古跡,畢竟增廣見聞不是壞事,只要她不到媒仙館報仇就什麼也不會發生,他不用死,還能娶她生子……
大利冷眼瞪著戚彤。明明是個丫鬟,少爺吩咐要幫忙整理農家,她和她那個懶哥哥卻充耳不聞,或坐或立,一動也不動,簡直當他和阿牛是天生勞祿命的工蟻,真是可惡!
這時,癩蝦蟆拉住阿牛問︰「小姐跟我私奔,老爺怎麼說?」
薛府跟狀元締結良緣,光耀門楣,貴妃與有榮焉,向皇上要來御筆朱批的匾額一幅,上面寫著百年好「和」──其實應該是「合」字才對,但沒人敢糾正皇上幼稚。
為求自保,薛老爺對外發布小女病死的假消息,打算一手遮天,欺上瞞下,不過知道內情的人紛紛上門,大排長龍,想向薛老爺勒索遮口費。先前阿牛有遇到奉老爺之命拿房地契去兌現的總管,並且得知總管決定乘機卷款逃之夭夭。
「家丑不外揚,就當沒生這個女兒。」阿牛直言不諱。
「你幫我轉告老爺,貧賤夫妻百事哀。」癩蝦蟆異想天開,想向薛老爺要些銀兩來花花。
「不瞞你說,老爺下令追殺你們,免得東窗事發。」阿牛據實以告。
「你……你要殺我!」癩蝦蟆嚇得全身哆嗦,筋疲力盡,連縛雞都使不上力。
「我犯不著為了你們背上殺人罪!」樹倒猢猻散,連阿牛也想逃之夭夭。
「呿!我要這個賤人有何用9癩蝦蟆越想越氣,往薛寶貝身上踹去。
薛寶貝驚醒,一臉甜蜜地說︰「打是情,罵是愛,相公盡避來吧!」
「輕點,好歹也是一條命,打死要賠命。」阿牛好言相勸。
「操你女乃女乃的!」癩蝦蟆濃眉一豎,听不進去,再踹。
「好爽!好舒服!再來!再來!」薛寶貝樂在其中。
「誰?」吱地一聲,門突地被推開,燭火搖曳。
「是我。」一個嬌影快速閃入少爺房,掛上門閂。
「妳來做什麼?」司馬乘風呆杵在床上,聲音大如雷響。
「噓,小聲點,別讓我哥听到。」戚彤縴指押在荳蔻色的唇上。
見她絲羅襦裙,豐姿綽約,司馬乘風勃然大怒。「出去!賓出去!」
「我偏不!」戚彤一躍而起,直接跳到床上,抓住他的衣襟,往里探去──
扁滑如絲的皮膚,結實如石的胸膛,跟她想象的一樣,體內火舌亂竄,手指輕輕游走……她要他,要定他了!從他劇烈的心跳,混濁的氣息,滾燙的體溫,她知道他也要她,但他卻拒絕她,一把推開她,下手狠重,讓她一跤跌到床下。
她不氣餒地起身,在他面前解衣褪衫,放下矜持、放下清白、放下爹娘……他為她連命都不要,她還有什麼好顧慮、好舍不得的?她要把一切獻給他,不只身體,還有愛意!
看他閉目合眼,眉心甚是掙扎地攢攏,她有如飛蛾撲火般地撲向他,星眸半張,雙頰酡紅,吟聲嬌媚……這些都是小如教她的。
因為小如見她愁眉不展,問明原因,這才知道少爺沒拿到解藥,而她又想以身相許,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幸好小如比她好學,藏書不少,送了兩本好書給她參考,男歡女愛的奧妙盡在書中,讓她受用無窮。
不一會工夫,就搞得他心猿意馬……一個翻身,他壓在她身上,溫柔吸吮,狂烈咬囓,紅印在白瑩雪膚上漫開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人生!只剩七天可活,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算是人生!
彈跳而起,司馬乘風如遭電擊,大力扯著烏發,眸里滿是煎熬。
「不要停……」戚彤前胸貼著他的後背,縴縴玉指柔情似水地觸模著他。
「住手!」司馬乘風喝止,但她反而抱得更緊,雙臂如粗繩束縛捆綁。
戚彤拉起他的手放在柔軟上,往他耳畔吹氣,熱呼呼的。「我要你……」
「妳這是在作踐自己!」銷魂蝕骨的感覺,一陣陣,一波波,令他手足無措。
「不是……」為了他,為了愛,她願紆尊降貴,甚至連妓女都願意做!
「我不要可憐。」司馬乘風奮力掙月兌,放下門閂,站在門口吹風清醒。
「我這麼做,不是出自可憐你。」眼前一片迷離,她發現他一點都不了解她。
「我討厭同情。」不管她是為何而來,他都不在乎。
「這跟同情毫無關系。」戚彤頹坐在床上,嚶嚶啜泣。
他力持平穩地說︰「我不要妳報恩,我不稀罕妳以身相許。」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她終于說出口了,堅定而平靜。
有了這句話,刻骨銘心,死而無憾,但他不會表白──他也愛她。
因為在她來之前,方果才剛來找過他,向他下跪,向他磕頭,懇求他高抬貴手,放小姐一條生路。
方果還把戚彤的身世和來意,以及她的心情曲折轉變,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通通都告訴他了,而他也答應了方果,施恩不圖報。
說他偉大,其實不然,天知道他多想餓虎撲羊!
沒有人生下來就想當偉人,都是時勢所逼,身不由己,而他最沒有的就是「時」這個字,所以他想得很清楚,也看得很透徹。
他的愛,沒有未來,沒有天長地久,他的愛,更像一杯看似香醇甜美的鴆酒、慢性毒液,只會摧殘她的青春,折磨她的肝腸,讓她未來日以繼夜地以淚洗臉。
「我更不能接受。」司馬乘風鐵心硬腸地拒她于千里之外。
「為什麼?」看他袖管衣角微微抖顫,究竟是因為風吹?還是心動?令人懷疑。
「我不要妳為我守寡。」這是借口,也是實情,司馬乘風義無反顧。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請你為老爺和夫人著想。」戚彤朝他弱處攻擊。
司馬乘風不為所動地說︰「我怕把毒傳染給妳,我要妳好好活下去。」
「失去你,我活著也沒意思……」戚彤不由得悲從中來。
「傻瓜,妳叫我為我爹娘著想,妳怎麼不為妳爹娘著想?」
「我……」反被倒打一耙,戚彤哭得更是傷心欲絕。
听著她的哭聲,司馬乘風心如針刺。「別哭了,把衣服穿上,免得著涼。」
其實她是假哭啦!今晚怎麼說也算是洞房花燭夜,哭成丑八怪,她才不干!
趁他彎下腰撿拾地上散落的衣物,戚彤索性來個餓羊撲虎──雙腿一蹬,跳到他背上。
薛寶貝名副其實,有很多寶貝,多虧她的友情贊助,送給她一條迷魂帕,只要摀住他的口鼻,然後數到十,他就會乖乖趴下,隨便她做的事。
一、二、三……一陣天搖地動,他人沒倒地,反而是她倒在床上。
看他兩條腿軟綿綿的,連路都走不穩,居然還被他逃了出去?!
一把扯住被子往身上裹了一圈,如快馬疾鞭迅速追到門外,卻已是無影無蹤。
不對勁!有人接應!媒仙館里,有誰能在雪地上行走而不留足印?除了方果,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不能原諒,無法原諒!她氣呼呼地先穿回衣服,然後沖到廚房,一手拎著菜刀,一手拿著火鉗子,再奔向方果的廂房,踹門而入──
「臭方果!」暴喝一聲,帷幔內果然有兩個黑影!
「別過來!我自己出來!」方果大聲阻止,一手探出覓褲。
「你……」忽見床下有雙繡花鞋,心陡地一沈。「不用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方果還是穿上褲子,將兒女私情擺一邊,以小姐為重。
戚彤失魂落魄地說︰「他跑了!他逃了!」
「跑了?!難道妳沒照計劃行事嗎?」方果一臉的不信。
「有,可是,不知道是誰從中破壞?」戚彤嘆息道。
「周嬤嬤沒來媒仙館以前,外號飛天豬,輕功了得。」
難怪周嬤嬤走路無聲無息,原來她根本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飛的;豬在天上飛,可想而知,養豬戶一定很想捉到她,展示比賣肉更值錢。
「原來如此,那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