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成漢問出他們為什麼要結婚的時候,徐茵茵剛巧經過書房。本想回房間休息的她,卻因那從虛掩門縫間鑽出來的聲音,而停下了腳步。雖然知道不應該偷听,可是賀昕的聲音卻像是一條無形的鎖鏈,捆住了她的雙腳。有多久沒有好好听他說話了……
或低沉、或沙啞、或冷凝,不管是什麼樣的語氣,都讓她想念。
兩個星期的冷戰,實在讓人疲憊不堪。每一次的擦肩而過、每一次的形同陌路,都令徐茵茵心如刀絞。她的心很痛,因為憤怒、因為懊惱、因為想念,堅定的信念被反覆地磨搓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不知自己會在哪一個瞬間崩潰,然後放下所有奔向他。而現在,或許就是個機會。
如果房間里的男人可以說一點溫暖的話,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足夠讓她不顧一切。不管是否相配、不管他對自己的真實看法是什麼,徐茵茵還是想在他身邊。畢竟虛假的甜美,永遠比真實的殘酷讓人更願意接受。
所以,賀昕哥,說點什麼吧,說你有一點點在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徐茵茵倩不自禁地貼近。
「我之所以會娶徐茵茵,是因為……」賀昕頓了頓,拇指扣緊了杯壁,冷靜地口是心非,「想和她上床。」
尤成漢一愣。
賀听握緊酒杯,用力到指骨發白,下巴的線條緊繃著,冷冽的目光死死地黏在杯中的褐色液體上。他自顧自地說,說給尤成漢听,更是說給自己听,「當年我幫她輔導功課,是為了一枚郵票;現在我和她結婚,是為了名正言順地上她。」
話雖是如此,可他卻覺得自己是在說謊。他咬牙,停頓了半天後才又說︰「所以從頭至尾,她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無聲無息地,藏在書房外的女人離開了。
尤成漢沒有說話。
賀昕垂著眼,薄唇據成了一條線,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你在說謊。」
「我沒有。」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
「我沒有。」
尤成漢搖頭,相信自己不會看錯,「阿昕,你愛她。」
「我沒有!」咆哮月兌口而出,賀昕握著酒杯的手臂猛地向側面揮去!手中的玻璃杯被狠狠拋開,撞上牆壁,發出巨響。他拔身而起,周圍的空氣都要被那幾乎破體而出的怒火點燃。愛她?不,他不愛她,他為什麼要愛她,他此時此刻想要做的,就是傷害她!
他沉重地喘息著,眼眸發紅。
尤成漢仍舊好整以暇地坐在遠處,攜著旁觀者該有的從容不迫。總是漾著誘惑與笑意的漂亮眼眸中,沉澱著難得一見的銳利。他就那樣看著賀昕,目光仿佛是一把刀,一點一點將他的偽裝剔去。尤成漢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勝過了千萬句。
賀昕胸膛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小,冷硬的心,甚至是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軟化、妥協。
賀昕濃眉舒展、眼角微垂,從沒有過的痛苦浮上他俊美傲慢的眉梢眼角。賀昕坐了回去,渾身都透出無力感。
是的,他在說謊,徐茵茵對他而言,並非什麼都不是。可是,他愛她嗎?賀昕不知道。
與此同時,在走廊另一頭的臥室里。
華麗厚實的窗簾緊緊地閉合,唯有些許陽光從縫隙間漫出,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兩指粗的光條。徐茵茵抱膝坐在光條另一側的黑暗中,穿著室內拖鞋的腳踩在光線的邊緣,有點點光斑躍上腳面。她垂著眼,卷翹的睫毛上,還帶著殘留的淚珠,精致卻面無表情的小臉上一片水潤。
人,究竟可以傷心到什麼程度?大概就是像她現在這樣,痛到不能再痛了吧。所有的信任、所有的依賴、所有的愛戀,在這一刻全部崩塌。原來……徐茵茵嫣紅的唇緩緩地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原來,對你而言,我連個笑話都不是,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無情的男人。
你是雲,我是泥,所以我的愛,就要被你踩在腳下嗎?原以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還有你;原以為,只要在你的身邊,我就不會受傷,可到頭來,傷我最重的那個人,卻是你。早該知道了的,不是嗎,早就知道的事,卻傻得不願相信。
明明只要一點點的溫柔,就足夠支持我奔向你,可是……
徐茵茵苦笑著抬頭,淚水自眼角滑落,抬手抹去,卻抹不掉淚水,也抹不掉唇角痛苦的弧度。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品嘗虛假的甜美。可有的事情,知道了,一切便也再也回不到最初,終于到了該夢醒的時候了。
顫抖的小手,模起被放置到一邊的手機,撥通電話。很快,電話被接听,溫和好听的男聲自那頭響起。
「哥……幫我,幫幫我。」
持續兩個多星期的冷戰,最終在某一夜畫上休止符。
徐茵茵輕軟、甜美的唇蹭過賀昕的唇畔,生澀地舌忝弄,連舌尖都緊張到發顫。比被子更柔軟、更溫暖的軀體笨拙地貼在他的身側,曖昧地蠕動、無意地挑逗。窗外夜色如織,透過玻璃窗,清泉一般流淌在室內,一切都變得如夢如幻。
是在作夢嗎?賀昕側著頭,任由女人親吻著自己的唇角,陣中渾沌一片。歡愛來得突兀、莫名其妙,可熟悉的本能反應,又讓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他們接吻、撫模,卻又誰都沒有開口,只有喘息在房間里緩緩浮動,沉重攏著嬌柔,一聲比一聲緊湊。
從沒有過的溫柔,從沒有過的輕緩。
……
「徐茵茵。」
回應他的,是夾雜在啜泣中的輕喘,「嗯?」
「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
徐茵茵側過臉,讓柔軟的枕頭吸干自己的淚水,「好。」
不再吵架,是的,他們再也不會吵架了。
世界如此美妙,原來承認愛一個女人的感覺,一點都不糟糕。
在徐茵茵的蓄意勾引下,他們和好了,賀昕為此撤走了保鏢。和好以後的那幾天里,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甜美起來。幾次折磨人的爭執,令他對她身體的渴望不增反減,簡直飆到了歷史最高峰。
賀昕會抓緊一切機會,抱著她、親吻她,即便什麼都不做,也要讓她在自己眼前,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喜歡,真的很喜歡。喜歡到恨不得把她縮小,裝進口袋里隨身攜帶。
這麼小只的女人,居然把他的心髒撐得這麼滿、這麼脹,幾乎容不下別的東西。原來愛情是這麼奇妙的東西,一旦被發現,就會像洪流一般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高級干部的會議,已經從上午拖到了下午,可賀昕到現在還是舍不得放開徐茵茵。
「你真的要去開會了。」徐茵茵輕聲提醒。
「嗯,好。」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手臂卻一點都沒松。
「賀昕……」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再稱呼他為賀昕哥。現在對她而言,他是賀昕,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渴望著她身體的男人。徐茵茵在他的大腿上細微地掙扎著,水靈靈地眼眸深處,有不舍、有厭惡,「我該……」
「你辭掉工作吧。」賀昕忽然說。
徐茵茵心頭一冷,「為什麼?」
「做我的助理。」他的眼中有期待在閃動,「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如果不是因為曾親耳听他說過那樣的話,徐茵茵真的會被他眼中的溫柔所打動的,不過現在,她只會覺得厭惡。
這個貪得無厭的男人,只會一味地從她身上索取快/感。他的佔有怒越來越嚴重,再這樣下去,她的全部都會被他虜去。他不愛她,有什麼資格掠奪她的全部!
徐茵茵用指甲樞著手心,臉上卻揚起了甜美的微笑,「好啊。」
「真的?」戀愛蒙蔽了男人向來敏銳的雙眼。
「嗯,不過現在你先去開會好嗎?」徐茵茵伸手攬住他的脖子,「等你下班後我再過來,我們一起去吃晚餐。」
「我還有四個小時才下班。」真的好久。
徐茵茵湊到他耳邊,輕輕地呢喃了幾句話。賀昕的呼吸頓時變得紊亂起來,一把扭過她的下巴狠狠地咬上去吻了個夠。
徐茵茵由著他盡情親吻,唾液交融的嘖嘖聲染紅了她的耳。在被吻得窒息前,賀昕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
「不準騙我。」簡單的一個吻,就已經令他的聲音粗嘎不堪。
徐茵茵點點頭,紅著臉從他腿上跳開,「那我先走了。」
賀昕用拇指蹭去唇間殘存的唾液,灼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徐茵茵忽然停了下來,一雙小手猶豫地扶在把手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時,一條有力的男性手臂忽然悄無聲息地攬住她的腰。
「舍不得走嗎?」
徐茵茵側仰起頭,意料之中的吻落了下來,那是很輕很淺的一個吻,匆匆地結束。「我走了……」
「好。」賀昕這次並沒有再糾纏,痛快地放開了她,「我等你。」
徐茵茵沒有回答,低著頭離開了辦公室。
她逐漸走出賀昕的視線,進到電梯里的時候,隱忍許久的淚水才終于落了下來。離開了凱恩大廈,徐茵茵回家收拾了行李,然後再度出門。沒有了保鏢,一切都進行得暢通無阻。一個鐘頭之後,她搭計程車離開小鎮,來到台灣桃園國際機場。
幾個月前,她曾在這里搭乘班機飛去三藩市。
可是現在……她拿著小小的行李箱,坐上了從台灣飛往巴黎的航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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